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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中镜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冰(六)

    那日孙旻道出其母秦氏生前曾与父亲在碧玉楼发生过激烈的争吵,秦氏突然晕倒,连续数日水米未进后去世。

    毕蘅则是被孙庚发现其真实身份,最后中毒身亡。

    “司寇薰在孙府看到过左太妃,她和秦氏还在碧玉楼上单独叙话,之后不久秦氏就离世了,至于毕蘅,她并不是我们派去的人。”

    雨轻察觉出剧览的话中有所保留,直接问道:“我母亲也去过铚县那座旧宅,剧先生可曾见过她?”

    左芬生前询问过古掌柜有关裴若澜与秦一在谯国的别院,既然她来到谯国,自然会去那座旧宅看一看。

    “我并没有与她见面。”

    “但是你却让司寇薰告诉她孙秦氏与我生母因花结缘,常有往来,我母亲这才去孙府拜访。”

    剧览有些愕然,司寇薰绝不可能告诉雨轻这些事。

    毕煦突然问道:“孙家那小子是不是还活着?”

    “我只是碰巧救了他,他对我说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旧事,其实把这些事和连环案联系起来,也不难推测。”

    雨轻并不是剧览心中所想那般不经世事,她甚至可以捕捉到在座每个人的心理,此刻已经没必要再对她隐瞒孙家的事。

    剧览语气沉重道:“左太妃是为了调查你的父亲才来到谯国,孙秦氏正是出自谯县秦氏,与你父亲祖上本是同族,当年孙庚是有意求娶秦氏之女,就是司隶校尉部的人派他暗中调查大将军曹爽的余党,只不过你父亲极少与谯县秦家联络,致使孙庚一直追查无果,直到左太妃去孙府拜访,引起孙庚的怀疑,无辜的孙秦氏才惨被逼死。”

    雨轻微微点头,事情真相与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大,然后道:“今日夏侯殊告诉我一个消息,薛兹在返乡途中旧疾复发,突然离世了,这应该是你们所乐意看到的。”

    毕煦不禁冷笑道:“昔日王戎带薛兹参加竹林聚会,今日王戎却让他长眠于竹林下,看来我们要好好感谢王戎了。”

    雨轻环视在座的人,目光真诚又坚定,说道:“过去的事我并不了解,无法客观的去判断事情是否对错,但如今你们仍把精力消耗在愤恨某个人身上,那么你们同家父的复国之志又何时才能实现?”

    这番话直接击中了剧览等人的痛处,他们这些年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复兴曹魏更成为一纸空谈。

    “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不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此次是应剧兄的邀请前来小聚,而不是为了接受你的责问与指点。”

    说话之人正是从关中赶来的毕垣,毕煦的从兄,谯国的事他没有直接参与,但对雨轻的冒然介入,心生疑虑。

    雨轻淡然一笑,说道:“你能赶来这里,说明河间王也挺关心谯国的连环案,不过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本无意插手你们的事,之所以拜托剧先生请大家来此,只是想谈一桩生意,不知你们可愿意成为我的合伙人?”

    毕垣一阵冷笑:“你的那些小伎俩也就骗骗洛阳的贵游子弟,拿来对付我等,实在可笑。”

    雨轻慢慢道:“张昌起义具备大量的军需和兵力,却只支撑数月就烟消云散,敢问你们较之如何?”

    毕垣微怒:“张昌那等草莽怎可与我们相提并论?”

    “论出身,他自然比不了你们,可论实力,他却强过你们许多。眼下有桩极好的生意,只赚不赔,你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坐在韩厚文身边的史曜对她颇为好奇,说道:“我儿之前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有想法的人,我倒是很愿意听听你的高见。”

    雨轻目光简单而清澈,笑容和暖,徐徐说道:“若能协助陆云在豫州巡视顺利完成,日后吴郡陆氏也会给你们提供许多便利,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你们的盟友。”

    斜风细雨,夜渐深,晕黄的灯光下,穿着月白锦袍的年轻人正捧着一本《南华经》手抄本,他慢慢翻开,从里面取出一片写着两行小字的落叶。

    “陆兄这盘棋下得真是精彩,可谓逆风翻盘。”

    “耕则问田奴,绢则问织婢,只有问对了人,所有的事情才能圆满解决,说起来夏侯兄才是布棋高手。”

    在谯沛之地,许多事都绕不开夏侯家,面对士绅豪强的张牙舞爪,若没有夏侯家的暗中保护和支持,恐怕更难走出这片荆棘。

    陆玩合上书册,夏侯殊拊掌走来,笑道:“陆兄太过自谦了,能成功围剿那股地下势力,朝廷定会好好嘉奖。”

    “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并未将其剿灭,此番已打草惊蛇,往后他们的行迹会更加隐蔽,在某些人眼中,家兄豫州之行无功便是过。”

    “陆兄所说的某些人对司隶校尉的暗查也会忌惮三分,之前消失在嵇山的那队人马,贺内史也将继续调查下去。”

    陆玩微微点头,在嵇山发生之事并不在他意料之内,嵇蕃因何死在山上,那些人到底在找寻什么,这个谜团只能留给贺循了。

    他望着眼前这盏凤形釭灯,又笑道:“我看府上摆着各式釭灯,六合楼的那些灯与之相似,莫非夏侯兄对釭灯也有研究?”

    “家父生前很喜欢这些灯,如今不过拿来随便摆摆,对我来说它们都一样,只是用来照明。”

    陆玩若有所思道:“不管它在夜里多么耀眼夺目,到了天明,也就是个不被留意的摆设。”

    夏侯殊沉默片刻,然后转换了话题,笑问:“陆兄难得来谯地,何不再多住几日?”

    陆玩答道:“家兄来信催促,不敢滞留。”

    这时夏侯殊把陆云给他的书信放到书案上,道:“替我转告令兄,多谢他的美意,我并无出仕之心,只想和几位友人游历山水,不如把这样的机会留给寒素学子,也许日后他会大有作为。”

    “既然夏侯兄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勉强,可我还是希望回到洛阳后能再见到夏侯兄。”

    “我自然要去洛阳找你。”

    夏侯殊半开玩笑道:“陆府的花胶鸡汤火锅,到底有多美味?”

    陆玩无奈的笑了笑,花胶极其稀缺和名贵,这样的火锅连他自己都没有吃过几回。

    上次在六合楼聚会时,雨轻谈及用花胶搭配鸡汤煮火锅更美味,他日夏侯殊去陆府拜访,或可品尝一下。

    “等洛阳举办比武大会之时,小猪哥哥可一定要来观看。”

    身着月白刺绣云纹襦裙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而来,雪白宫绦随风摇摆,显得清新又活泼。

    “又是足球比赛,又是比武大会,洛阳的生活好像更加精彩了。”

    夏侯殊呵呵一笑,转身走开。

    雨轻见陆玩亲自整理书籍,便上前笑道:“士瑶哥哥,我来帮你一起收拾吧。”

    陆玩点点头,很随意地说道:“我吩咐南絮去你房间送字帖,你好像不在。”

    雨轻浅浅笑道:“我去了一趟胭脂铺子,选了一盒胭脂打算送给左媛。”说着开始收拾书架上的竹简。

    陆玩抬头,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心中暗想:“你来谯国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出现在嵇山的那些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