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古来山 > 第五十六章 辽州妇人

古来山 第五十六章 辽州妇人

    且说如蔓在肃州城寻人无果,先行回了药铺,休息一晚,便又回到了肃州。

    然这一日并不是在城内游走,而是往城外大小各处,及靠近辽州与肃州的边境处四处走着,碰碰运气。

    然从上午晃悠到傍晚,仍是一无所获。

    不得不说,有些挫败。

    只是一切才刚刚开始,也没有要放弃的道理,更何况,除却肃州,那女子更可能在辽州境内。

    如此循环往复,一直到了三个月后。

    肃辽交界之处及肃州境内已无处可寻,如蔓便寻了身辽族男子的衣服,如往常一般,变作张永平的模样,入了辽州境内。

    她得了仙界者的便利,不受言语困扰,辽族与汉人的相貌又相差无几,这才顺利入了辽州。

    然这也并不说明,辽州一个汉人都不曾有,只不过大多数的汉人,在辽州都无法立足罢了。

    这辽州有广阔草原,亦有荒芜戈壁,虽两者大相径庭,却都辽阔无垠。这里的风土人情,是中原所不曾有的豪迈与苍茫。

    如蔓便这样惬意走着,风吹过,吹起满怀的豪情。

    入了辽州,肉眼所见的人烟稀少。众所周知,辽族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这为寻人又多了一分难度。故而辽族不兴大建房屋,只搭帐篷,以便于随时搬迁。

    并且辽族帐篷不如汉人的房屋密集,都聚集在一块儿,而是稀疏散落各处,相隔甚远,近些的只需走上几百米,远的却要走上好几里路。

    “若此时有一匹马便好了。”如蔓沉醉在这广阔天地,顾自说道。

    的确,骑马在这片无垠的原野上奔跑,是何等的肆意洒脱啊。

    不过没有马,倒也不用遗憾,又不是永远都不来了。日后若有机会,定是要约上萧何意,同他来此处看看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如蔓已过了好些帐篷,突然有些口渴,便想着找条河流取些水喝。

    于是,她便四处张望,又竖耳寻听水流声,待水流声越来越清晰时,便加快步伐往那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有三五个妇人在河边浣洗衣物之类,见状,如蔓便往最上游走去,伸手往河里取了一抔水,趁水还未从指缝间滴漏时,赶紧喝了下去。

    然这喝水一事,却歪打正着,走了狗屎运,让如蔓见着了目前最想寻见之人。

    河边突然来了个陌生的男子,这几个妇人下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

    然便是这一眼,便是让其中的一位妇人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然如蔓却未曾注意到,只顾着自个儿喝水。

    那妇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时发了愣,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竟忘记了手中的衣服,差点被水冲了去。

    反应过来,忙用手抓过那还未漂远的衣服,拿了石头压住,湿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直起身便往如蔓那边走去。

    “永……永平?”妇人开口说着拗口的中原话。

    听见声音,如蔓停滞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不会这么巧罢?她心中有些诧异。

    入眼的是穿着一身棕灰色辽族服装的妇人,身量比化作张永平模样的如蔓矮上半个头,大概四十岁的模样,晒得有些黑,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观其轮廓,年轻时也算是个面貌清秀的女子。

    那妇人见如蔓抬起了头,打量一番,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嘴里用辽语自言自语道:“原来也不像他……”

    “像谁?”如蔓故意问道,“张永平么?”

    那神色失望的女子复又惊诧起来,并未回答如蔓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你是谁?”

    如蔓站起身,面对着这妇人,认真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同那张永平倒是有一丝关系。”

    其实如蔓说这话,只是为了在妇人面前鼓弄玄虚罢了。早在这妇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不是没有过几番猜测,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而如蔓如今这么说,何尝不是为了更接近这妇人一分。

    “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妇人打量如蔓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如蔓勾了勾唇,笑得有些神秘:“你觉得呢?”

    “他是汉人,可你怎会说辽语?”妇人疑问不断。

    “学的。”

    说罢,一时无言,二人沉默着,却仍在相互打量。

    “原来,你便是他家书里说的曾救过他的那位辽州女子。”如蔓了然一笑。

    如今遇见,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家书?”虽是疑问的口气,她眼底却有一丝了然。

    “嗯,家书。”如蔓点了点头,“他如今在哪?”

    “你是来寻他的?”

    “是,他已有十多年未给家里寄过信了,不知他下落,家人很是挂念。”

    妇人的眼里有些黯然,望着远方毫无边际的旷野,她叹了口气,嘴唇嚅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她才转回头来,忧伤道:“他……已经死了。”

    “什么?”这下轮到如蔓诧异了,“可家中从未收到过讣告。”

    “他不是在战场上死的。”

    “那他?”如蔓探究道。

    妇人深深看了如蔓一眼,又叹了口气:“随我来罢。”

    说着,便蹲回浣洗衣物的位置,拧干衣裳,装到木盆里一并带了回去。

    而如蔓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二人先是回到了妇人一人所居的帐篷里,晾晒了这些洗好的衣物。

    “我叫赫娜。你呢?”妇人倒是主动介绍了自己。

    “我叫张元。”如蔓又随口编了个名字。

    过了一会儿,如蔓便又随着赫娜到了一个坟包处。

    “他在这。”

    赫娜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立在面前的坟包,神情恍惚。

    坟包前头的墓碑,歪歪扭扭写着“张永平之墓”几个字。

    这些字,还是当时赫娜寻了好久,才在辽州寻见一个识汉字的老先生,她将这些字一个一个的记下来,又刻在了墓碑上。

    “如果,那日他不来就好了。”赫娜的笑容有些苦涩。

    如蔓转过头,看着赫娜,只等待她的开口,会讲述怎样的一个故事。

    而她也明白,这是一个充满悲伤与遗憾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