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秽地 >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穿行

秽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穿行

    灯火本身并不足以剑客紧张,他紧张的是灯笼代表的意义。

    阳界的原野中,流转着一种怪物。它也许仅是一只,也许散布于各地,属于位置不同的个体,但无论它是一个体还是一群生物,它对人或秽怪而言极度危险。

    它无有秽,无人知它到底是生物还是自然现象,人只知,它的出现必然是黑暗中忽然出现的提灯,随后,随后便是铃铛,铃铛声响,之后便是它的迫近,随着声音的逼近,所有的生物将被它吸引,所有的生物都在铃铛声中得知不可直视它的面容,不可趋向那夜中的灯火,只是......

    心中欲望难平静。

    剑客如今的秽量自然表明他曾有相当的过去,他自然经历了一次夜中灯火随来的铃铛。那经历自然萦绕于他的脑海,告知他人的身躯是多么脆弱,告知他的认知在茫茫世界中是如此渺小。那次经历中有不少强者,不少人比这时的剑客持有更多的秽,只是在那茫茫中若有若无的铃铛中,在咀嚼声中,所有屈服或不堪重压或敢于挑战者皆死去。

    所以至今,无人能知道它的真身,所有曾试图记录它的生命、所以曾同时试图窥探它的存在之人已死在它的口中。

    但这只在林间穿梭的灯笼并无铃铛声响。

    剑客向后看去,施乌似乎看出了他的虚惊一场,微笑着向他举起灯笼。

    “这是我们接头的信号,”施乌道,“那个聚落就在这片林子里面,我们没法杀过去,只能找内应了。”

    话语中,另一只灯笼踏草拨枝,来到三人面前。

    这是一个女人,上身已不成人形,更似蜘蛛的头部,下半身也未有人形,如狮一般布满鬃毛,其下是粗健的四肢。虽它身形有似野兽,但周身色彩形体统一,并无撕裂之感。它无有首级,它也不需如此之物。

    它站在原地,并不攻击众人以显示它的身份——它并非秽怪。

    “KIA?”施乌无视紧张的陆扫晴,举起手中的灯笼。

    这怪物点头,转身行向来处。

    跟上。

    这不是三人的想法,他们当即觉知这便是这些生物交谈的方式,它们无需语言,以如此的心灵沟通突破语言、种族的隔阂,以此,这些或人秽之子,或苟活的死者得以维持秩序。

    施乌并无迟疑,他跟随那非人之物而去,其后两人并见施乌跟上,也便随之而去。

    两盏灯行走在昼日黑暗中,穿行在密密林间。陆扫晴心不在焉,随手扯下一根藤蔓。那被扯下的藤蔓当即回身咬向陆扫晴,却被陆扫晴抓住身躯。

    陆扫晴向施乌说道:“施乌,你看,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桃酥和陆善仙一起杀的那些东西吗,原来它们在这儿。”

    回应陆扫晴的不是施乌,而是前方提灯带路的秽怪。

    这些秽怪并不只居于此处,任何可能的绿地都将出现这种秽怪,只不过它们形态相近,所以一般容易被认错产地。这里的这种秽怪无有机会被倒像选中,它们是这片聚居地的食粮,数量被控制着,或说,它们无法繁衍得速度堪堪与被食用的数量齐平,因此秽总量并不高,不会被倒像选中。

    陆扫晴“哦”一声,并不追问。她需要的不是答案,她将这物抓住询问施乌不是为了答案。她扔掉这秽怪,并不再看它一眼,任凭它钻入林间。

    随后众人再无一语。

    行道不远,那秽怪停放住步伐,扔来一根绳子似的东西。

    他们须将如此之物束在手腕上,无需捆缚,它需要他们伪装成它的战利品。进入其中之后可随意说话,但不可高声,所以尚且能听懂人话的秽怪不会攻击他们,那些会攻击人类的秽怪听不懂人话,在它们听来,人的话语不过是狗的吠叫。

    三人依言,陆扫晴将绳索抓在手中,随意缠上手腕,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那秽怪如戴起卫衣的兜帽一般将自己的头颅放上它的身躯。这头颅显然已久失了气血,血色全无。

    这秽怪不想失去自己对人的定位,但近来它发觉自己愈来愈不能维持应有理性,它开始为了饱腹吞吃自己的子嗣,它将自己的居所布满感应的蛛丝,它再不清理屋中的杂物。它也许需要再和人类接触。这片聚居地并无头领,所有与人相关的秽怪只是自发的聚居,对相同境遇的它物不保敌意,所以它这行为并不算危害聚居地。

    继续前进,前方并无大变化,仍是浓稠阴影笼罩的树林,相之于来处,这里甚至更黑暗。但正是这黑暗中,隐匿着不尽其数的秽怪,它们或将树木拉扯,团围成树屋,或掘地三尺,钻出一个洞窟,更有许多,如重病将死之人一般靠躺,合上双目。乍一看,它们与人类并无二致,但细瞧之中,却见它们身上各有怪异。如此的形变已足以判定它们将疯作秽怪,但在此处却不见它们有何剧烈反应,静顿如死尸。

    施乌说道:“你当真要让它跟着我们,你应该能猜到我们要去哪里。”

    这秽怪本是KIA的一员,与它的合作正是KIA一手促成。它对施乌小队的协助并非毫无代价,作为回报,施乌必须将它仅存的子嗣带走,带离这黑暗中的静所。

    秽怪毫无反应,不能从它的动作中察觉它的想法。

    它大概能猜到施乌的去向,毕竟施乌需它带领通过此处。但它的子嗣已不能在此长留,再待下去,它或许会被自己吃掉,它或许会被住所内其他的秽怪污染。或许它的野心会在如此的环境中占据头脑。

    再留在此地,留给后代的只有沉重而缓慢的绝望,它自然无有救药,它已深陷泥潭,但它尚有托举之力,或许能给后代希望。

    “我,”这秽怪张口,不再以思绪传递想法,“对,对,KIA,由,由,拱。”

    它正是为了KIA才有如今的下场,它不求再回人类,它能容忍茹毛饮血的生活,它能接受野心侵蚀心智,但KIA必须带走它的后代。

    它必须给后代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