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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地 第二十九章 奇星

    路似平常,无声无尽,陪同的只是被黑暗吞没的建筑,如同液化的巧克力中渐沉没的巧克力块。

    因而当如月的奇异星体升起时,无一人将其忽视。

    施乌抬头望去,仍是不可形容的颜色,与上次相比却有所差别,像是红与绿的差距,然而即便两种颜色差别如此显然,他也不能将之形容,如同被相较的两个球员,他们差距与区别如此明显,但也非常人所能及。

    这另他的颜色降临的影响也与那秽风之星大相径庭——施乌不该抬头的。

    他便与那星体同在。如此,他便理解了星体的一切。

    那星体并非其他,它是死尸的眼。这尸体的死亡亘古永恒,它死在过去,终于现时,亡同未来。它的生机早在被覆盖的历史中终结,然而死亡不能夺走它的躯体、意志,它不可消亡,死之躯漂沉,游移在阳界。

    它是被人杀死的。

    更多的记忆分享而来,施乌身体支撑不住,因这星体传导而来的事实增生的秽量而过载,幸得如此,施乌得以变换视野,断开对星体的视线。

    意识自星体的事实中脱出,接连而来的是身体的不支。他的眼睛痛得异常,几乎蹦出眼眶,呕吐感自胸中传来,吐出的并非在胃中的饭菜,是活体的幼虫,他在排出秽。

    这具象化的秽落地便死,然而施乌不可向众人言及,他头痛欲裂,却也感觉自己的意识飘荡于脑后,冷漠地注视、分析这一切。

    呕吐还在继续,施乌趁着每次呕吐的间隙抬头,以飘荡脑后的冷漠意识观察。

    仰望星体的不单施乌一人,桃酥也是,此刻赵本晤正为其稳住状态。

    这是一个正确抉择,能维护秽的状态与量的仅有赵本晤一人,与其保下施乌,不如拯救桃酥。

    施乌另有想法,然而呕吐物不待他呕吐便涌出喉咙,施乌不得不俯身倾泄口中异物,免得被呛死,身中的痛感告诉他不得再思考,然而冷漠之他却定要告诉众人无需白费气力。

    “不用……”施乌抬头,只说出两词便又被呕吐打断。余归宁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于是施乌忍着痛写下他欲传达的信息:

    不用救,我们自己能够平衡。

    施乌写罢文字便跪地狂呕不止,那与奇异星体对视的一瞬中传来的事实化作如此蠕虫散落一地,蠕动着失去活性。

    施乌闭上眼,将意识潜入还在身中的蠕虫中,如水中游般寻找其中的事实。

    潜游其中,种种事实飘荡两侧而过,施乌无法忽视,因为他就在其中穿梭,借以这死而不逝之物寻找过去的事实,因此他只能尽力地将视线集中于前方,不侧目于其他。

    杀死这物的人早已死去,因为现今的时代无法承载如此强大之人。他游走于荒芜黑暗大地上,所陪同的是非秽之物,因为那时还未有秽怪,这些非秽之物远比秽怪不可理解、不可战胜,因为那时秩序还未建立。

    重重非秽之物的尸体堆累于荒芜大地,秩序渐从它们的死尸上建立,留下的是它们的幼虫、子体。

    施乌闭眼发力,游离这段历史。身体传来的知觉言述他不能再观看这些事实,将虚幻之秽化作实体呕吐而出已不能匹敌他身中秽的增量。

    施乌再游,游到那已死之人身上。

    这人早已死了,这是事实,他自己也知。他在重复早年的旅程,在这死而不逝之物的死程中。他排斥人为安全而建立的邦城,独身行走于诸野,以斑羽之鸟为信使,将它投入水中以向邦城传达非秽之物的变异。

    如他这般行走于外的人很多,正因此这邦城才能维持。

    他舍弃了责任,向风暴中的塔行去。

    那塔立于广袤平原之上,满天乌云盘旋恒定于塔尖,雷电于云中轰鸣,其光照不透灰暗云气,触不及黑土之地。

    施乌猛然抬头,深吸气,他回到现实。

    他已不再呕吐了,但这并非好转的迹象。事实飞速自他脑中流逝,施乌不做阻挡,他已找到所需之物,这些事实放置身中徒增负担。

    他的身也不能承受如此的秽量,因此他不得不放流。若不是这些事实来自已死之物,他怕是在抬头的一瞬便被冲散了意识,不能有现在躺地不可动弹的局面。

    施乌向身上看去,秽虫从他腰腹间成群爬出,仿佛钻出洞窟或奔出遮掩处。施乌很奇怪的联想到孩童时候,拿开压在泥上的砖块或石块,其下的大堆小虫受到阳光,四散而去。眼下这些秽虫便是如此,他的身体不似能承载生命,倒像是破裂的塑料袋,虫自其中而出。

    施乌预计他身上只剩两层皮,然而他笃定自己不会死去,因为此是排异手段——如同某人咳得厉害,人皆相信其病得严重,却不会认为其人命不久矣,将实在今朝或明日,他还能将秽排出,所以他的生命力旺盛于此景象中。

    施乌移目,看一看那边的桃酥。她还是呕吐,吐出的并非虫子,自口中而出的是无骨的之血肉。这些血肉亦有生命力,落地便四散而去,其肢体怪异,仿佛人的肢体被拼接成蜘蛛蝗虫一类的生物,不过它们散爬一段路便死去。

    余归宁与赵本晤显然听进了施乌的话,将施乌与桃酥置与原地,警戒奇异星体高升后的变化。

    施乌闭眼,思考事实为何会从身上离开。因为这些与秽无关却承接塔?是因来自已覆灭而不可前往的死地?是因这些事实来自已死之物,所以也不断死去?

    施乌寻不到答案。至少他见到塔了,他对塔不再一无所知。

    施乌等待着这因他探索事实而变化的身体复原,他身体之后的表现与桃酥不同正是因他潜入那死的记忆中寻求塔的记录。

    施乌的复原晚于桃酥,正如吃到下了毒的食物,桃酥当即吐出,而施乌却要细品其色香味。

    施乌无有精力远眺四周,所以当他恢复以后,他才看见四面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