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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武大秦 55,反诬

    第二日,当张仲被带往正堂之时,想象中的两边一边一排士卒,携刀带剑,手持长戟斧斤的情景并不存在,路上也没有高高挂起的玄黑旗帜。

    到了正堂之后,许是档次不够,他也没有见到大秦帝国中那些巨大的屏风。

    只有左中右三张桌子,以主客之位摆着。

    似乎,这个正堂的主要功能并不是用来审案的,而是用来待客的。

    如此不正经的审问大厅,让张仲略有些无语。

    他将屋子整个打量了一遍,发现唯一像是审案的地方的,大概就是墙上的那两行篆字了。

    那两行篆字不大,也不怎么好看,但内容却很有意思。

    法者,天下之程式,不可不严。

    吏者,生民之悬命,不可不公。

    大概类似于后世“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十六字真言。

    想了想昨天见到的那个冰山男,那一丝不苟记录案情的样子,张仲估摸着,要是秦国的法吏都是这个样子的话,恐怕,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毕竟,一个不更的爵位,敢怼公大夫,那必须要有点真本事才行的。

    因为贼曹掾还未曾到来的缘故,整个大厅显得很有些冷清,只有六名甲士,分别守在门口,殿内,及堂上的桌前。

    而案件的当事人,张仲与尚他们两波人,则相对而立。

    由于两方都是老行伍的缘故,对于流程都十分熟悉,所以,也没有在大堂之内相互攻讦的事情发生。

    只是彼此对视,比谁的眼睛更大一些。

    瞪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贼曹掾李炀和狱佐焕才走了进来。

    同行的,还有一个身穿皂衣的老者。

    他捧着几卷竹简,亦步亦趋的跟在贼曹身后。

    三人分主次之位坐下,随后便开始了审讯。

    首先开口的,是坐于正中的贼曹掾,因为没有惊堂木的缘故,他以手指敲桌子的方式,示意堂下之人,集中注意力。

    “汝等之事,吾已尽知。”

    “被告者鲤门亭长尚,黔山亭长葵,对于自告所说抢功一事,可有异议?”

    “有。”矮壮汉子踏前一步,对着上首的贼曹掾说道。“敢告于贼掾,吾等并未抢功。”

    张仲内心呵呵一笑,这是因为觉得没有办法了,所以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吗?

    “贼寇可是自告亲手所杀?”

    听得贼曹掾的问题,张仲才发现,原来秦国的审案方式,还是这种例行询问吗?

    很原始啊!

    那就看我如何与你据理力争吧!

    十几年的教育生涯,让张仲有十分的自信,可以将这两个抢功的亭长怼出屎来。

    但矮壮汉子的下一句话,却让张仲整个人一怔。

    “贼首确为自告亲手所杀,非吾等所为。”

    “然抢首功之事,实在是吾等射箭之时,未曾观察清楚,以为贼人为吾等所杀,吾等上前查看之时,被自告误会,误以为吾等抢功,夺其贼人首级。”

    愣了好一会儿,张仲突然想明白了他们是为什么会选择这么说。

    因为秦国的法律,是分故意犯罪和非故意犯罪的,两者的量刑具有着很大的区别。

    而他们,以这种方式来进行讲述,将原本的故意抢功,说成自己并不知情,以至于产生误会。

    就秦律而言,判罚会轻上许多,甚至,有可能无罪。

    坐在上首的李炀点了点头,他不像张仲这般意外,事实上,在游缴分开询问事实,使原告被告自写文书发来,他所收到的,便是这样的情况。

    “汝上前时,是否得见贼人胸口长剑?”

    尚犹豫了一下,说道。“见得。”

    李炀点了点头,示意旁边老人记下,随后询问张仲。“自告对此,有何话说?”

    张仲看了一眼老人和炭,他们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料。

    微微一想,张仲也释然了,毕竟都是体制内的人,对于秦律都是熟读过的,有这种操作不足为奇。

    但他们这样的做法,却打乱了张仲原本的计划,一应物证,在此时都失去了作用。

    毕竟物证只能证明死者是张仲杀死的,而关于这一点,两位被告,此时已经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但张仲还有人证。“吾有证人可以作证。”

    贼曹掾转头看向旁边,那里站着老人和炭两位亭长,以及六位亭卒。

    “汝等有何话说?”

    中年亭卒上前一步,他身躯几乎抖得如同筛糠一样,但说话倒是不影响。“吾与同袍于山下截杀贼寇,见得三人下山,与之对战,不胜。”

    坐在旁边记录的老者突然开口,打断了中年亭卒的话。“汝只需要说见到抢功之时所见即可。”

    “唯。”

    中年亭卒被打断之后,身躯已经抖成了发动机。“吾亲眼所见,亭长尚以律法要挟,喝仲哥儿让出首级。”

    老者手执刀笔不断记录,并问道。“如何说的?”

    中年亭卒大致讲述了一遍,随后接着说道。“吾更亲眼所见,其拔剑欲强割贼人头颅,以为首功。”

    “是否已讲述完毕?”

    “未,未曾。”中年亭卒缓了缓,再次说道。“他还要仗势拿下仲哥儿。”

    “吾气不过,便与其争执,其更胁吓吾等,要将吾与同袍尽数下狱。”

    贼曹掾看了一眼正在案几前跪坐旁听的焕,略有点无奈的开口,问被告亭长尚和葵。“证人所言,是否属实?”

    “不实。”尚应了一声,随后对着贼曹掾说道。“此证人本就与张仲熟识,更兼他身躯颤抖不停,必是为人收买,方才胆怯至此。”

    说罢,他回头看着张仲,在贼曹掾看不见的一边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吾本不过误会,然上造张仲却不依不饶,言道,三名贼人他举手可杀,吾等此来,抢了他的首功。”

    “吾与其争执,他却不顾律法私斗之罪,动手擒拿于我。”随后,他拉开袖子,露出被张仲捏得红肿的右臂。

    “此人仗着勇力过人,先是动手打伤同袍,随后更反诬吾等。”

    言毕,他上前一步,对着跪坐在上首的贼曹掾高声喊道。“鲤门亭长,尚,告上造张仲,私斗伤人。”

    “更反诬同袍,请贼掾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