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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载红尘剑,十万年长生仙 第29章 岁岁,年年,陈兄弟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又是一年冬。

    寒风凛冽,砭人肌骨。

    上官嫣然的师尊还未降临。

    陈远觉得柳寻快等的长出毛来了。

    实在无奈,陈远只好眼上缠着绷带,给柳寻搓了搓澡。

    嗯。

    这下看着不像要长毛的样子了。

    等等,什么时候绷带掉了!?

    如若有人在那池水边,定能看到曾经驰骋沙场的天策将军红着脸的样子。

    这一年平淡度过。

    清水街尽头的疯子也没有作妖。

    陈远也没有主动去寻。

    黄三牛时不时上醉人斋吃吃酒。

    小黑子每天不知道溜达去哪,晚上才回来。

    小二数着酒窖里的醉仙翁,发现又少了几坛。

    上官嫣然经常去采些安魂药材,碾好,包在小包,每日准时送到醉人斋里,如此也是在安抚陈远,谁知道师尊是真他娘这么久不来啊,烦人。

    陈远经常白天将柳寻带到楼顶晒太阳。

    如今入冬,天寒,也不便再如此了。

    白天屋子里有些沉闷,陈远除了打坐修行,便再没别的事干了。

    且如今根基修补到了一个瓶颈,境界恢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陈远觉得,该放松下心境了。

    于是。

    他选择白天跟着安庆荣去打铁。

    安庆荣乐坏了,自然是要陈远面前显圣一把。

    “陈兄弟,看好了,打铁要精准控制力道,要将烙红的铁打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必须——”

    话未说完。

    陈远便打了个铁盆,似是觉得不精细,又打了个铁钉耙,再打了把铁戟,上面还有雕花。

    安庆荣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出现了,先天打铁圣子!

    陈远侧头,“怎么了?安兄继续说。”

    “没事,没事。”

    安庆荣抹了把头上冷汗。

    “陈兄弟听我说,打铁是粗中求细,如今你虽然效率甚高,但是这样一来,找你打铁的人多了,你就不能摸鱼了啊!”

    陈远:“?”

    好好好!

    “开个玩笑。”

    安庆荣嬉皮一笑,一锤凿下。

    是几十年的铁匠风霜。

    “看,陈兄弟,这是一锤,便是一锤,不求快,但求稳。”

    陈远恍神。

    不求快,但求稳。

    铛。

    铛。

    铛。

    三锤而下。

    陈远修补根基的瓶颈,出现了松动。

    又是一年。

    安庆荣的打铁生意越来越好了。

    因为有了陈远这先天打铁圣子的加入,他们售卖的铁器铜器,都极为精致。

    镇上的人都中意起了陈远的手艺,纷纷求着陈远打铁。

    安庆荣也乐得清闲。

    每日就端个小凳坐在陈远身后,看陈远打铁。

    只是忽然一天。

    轰。

    不知道为什么,陈远体内忽得传来一道强横气息,让坐在小凳上的安庆荣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只见握着锤子的陈远,咧嘴一笑,

    “破境了。”

    往后再是一年。

    陈远打铁的手艺传到了其他乡镇。

    安庆荣的铺子外,有时也排起了几里长队。

    这对于铁匠这行当来说,也算是千年不遇的稀奇事了。

    黄三牛看得眼热,终是放下了曾经陈远不给他敬酒的前嫌,来到铺子外,插队。

    “陈兄弟,给我打一把兵器如何?看在咱俩的交情上。”

    陈远一笑,

    “先排队。”

    又是十年匆匆而过。

    陈远的生活只有三件事。

    打铁,喂药,等师尊。

    陈远的名声更是传入了巫山郡里。

    据传已有仙门想要下山,一窥这先天打铁圣子的真容。

    好在陈远收敛,刻意打坏了几次武夫的兵器,口碑也渐渐中庸了。

    仙门下山的事也平息了。

    铁铺前的长队也散了。

    小板凳上,安庆荣白发苍苍,看着陈远的背影,笑道:

    “还没见过有人因打铁打的太好,故意打坏兵器。”

    陈远笑道:

    “如今不是见了么。”

    …

    再是十年匆匆。

    陈远的生活里依旧只有那三件事。

    打铁,喂药,等师尊。

    醉人斋倒闭了。

    关门大吉。

    小二背着行囊,带着几位伙夫,来到安庆荣的铁铺前,给陈远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吾尚天骄感谢陈兄当年的救命之恩。”

    陈远一笑,挥手,无形气息将小二托起。

    “原来你叫尚天骄,倒是个好名字。”

    “嘿嘿,我娘给我起的,可惜我一辈子只是个小二,算不上天骄,也就没有让陈兄知晓我的名字。”

    小二憨厚一笑,将酒楼仅剩的几瓶醉仙翁放在了铺子里。

    “陈兄,此一别,怕是终生不见了,感谢陈兄这几年捐赠的银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还有……祝嫂嫂早日康复!”

    “多谢。”陈远道谢。

    几句寒暄。

    终生难见。

    冬日残阳下,

    陈远,安庆荣,小黑子。

    目送着小二带着几位伙夫离开。

    也是告老还乡去了。

    而后。

    又是匆匆十年。

    安庆荣老了。

    老的动不了了。

    许是托陈远的福,他竟然拖着曾经战场上留下的旧伤,活了七十余岁。

    今天起,铁铺停业半月。

    陈远陪在安庆荣旁边。

    “安兄,还记得我是谁吗?”陈远坐在小凳上,摇着安庆荣的藤椅。

    “额…额……”

    安庆荣苍老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他笑了笑,

    “先…先天打铁圣子……”

    “哈哈。”

    陈远笑出了声。

    二人许久未说话,只是这样枯坐。

    “陈…陈兄弟……”安庆荣忽然道。

    “嗯。”陈远应答。

    “真…羡慕…你,一直…不老。”安庆荣苍老地笑着,枯槁的手握着陈远。

    “确实该羡慕。”陈远向来实话实说。

    “陈…陈…兄弟……”

    “嗯。”

    “其实…几十年前……你算错了……”安庆荣枯黄的眼里,涌出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上沟壑,滴在陈远手背上。

    “为何?”陈远一怔,回忆着往事。

    “那年…医馆前……你说……我父姓安……其实……我随我娘姓……”

    安庆荣咧开了嘴,气息越来越微弱。

    陈远笑了笑,

    “那你还真是善良,肯施舍我五十文钱。”

    “嘿……陈兄弟……很高兴认识你。”

    “嗯。”陈远点头,他也在安庆荣身上学到许多。

    比如尊老爱幼,比如打铁的认真劲儿,比如乐于助人,比如不说脏话。

    “我给你……留了一物…在铺子下的……木匣中…”安庆荣闭上了眼睛,他笑道:

    “等我走后……再打开它。”

    “嗯。”

    陈远面色平静,也许是看淡了生死。

    冬日的夜来的很快。

    安庆荣走了。

    临走前一声“陈兄弟”还是没能叫出来。

    陈远将没有温度的苍老手掌放下。

    他起身,走到铁铺前,蹲下,

    便看到一个木匣子安安静静地放在下面。

    陈远取出,抱在怀中。

    他坐回小凳,没有着急打开。

    一直等到天明。

    陈远先是起来熬了汤药,自从醉人斋小二走后,给柳寻熬药的事,一直是他亲力亲为。

    两个时辰后喂药。

    陈远打了一阵铁。

    觉得身后空荡荡的。

    陈远坐回小凳,看了眼安详的安庆荣。

    他捧起红木匣,打开。

    里面是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

    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有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陈兄弟,我不太识字,这个遗树写的不好,多有剑亮!”

    “陈兄弟,我最近趁你不再,偷偷给你打了个东西。”

    “陈兄弟,我看你的剑,没有剑,剑,那个字怎么写来着,对了,剑桥,我去问问小黑子……糟了,他也不识字。

    算了,就当是剑桥吧。”

    “陈兄弟,我给你打了个这东西。”

    “希望你西欢。”

    “我走后,陈兄弟记得想我。”

    “——安庆荣 嘿,我会写自己名字”

    陈远合上字条。

    打开那黑布。

    是一柄古朴剑鞘,上面雕着个“陈”字。

    陈远将腰间锈剑拔出,插进剑鞘。

    严丝合缝。

    “谢谢你,安兄弟,我很喜欢。”

    晴日忽刮起了呼啸大雪。

    掩盖住男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