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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与冒险 第121章 天才小画家

    “这两天那个叫鹿小道的丫头还那么闹腾吗?”西方军统领荀轸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霖霖秋雨,心情也像是沉郁了些。

    他对面的是边境哨站的守卫队长,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如今正背着手肃立在案桌前。“花蟒大姑走后……愈加闹腾了,整日哭喊着要见偶像什么的,这倒也罢了。嘴里还老是念叨什么阿索城的牢房好,有戏看有鸡腿吃,说我们这里……太小家子气。”队长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不如早几天把她放了吧?”

    “受不了了?”荀轸抬眉目光略含嘲谑。

    “只是吵闹,倒也还好。”队长说道:“前两天看牢的军士受不住她叫唤,给索去支炭笔,如今这丫头正忙着创作……新刷的石灰墙啊,可惜了……”

    荀轸愣了一下,说道:“不吵闹不就好了,创作?哼,她画些什么?”

    “画的是她和花蟒大姑的故事,我猜是这样……”队长忍着笑答道:“实在是难以入目,人形不成人形,活像是老猴子带着只小猴子……要不是旁边标着名字,谁也不知道画的是些什么。”

    “随便她吧。”荀轸不用看也知道,那所谓的创作有多离谱:“只要不哭闹就成,等她出来重新把墙再刷上一遍好了,别多为难,毕竟……是隐城的人嘛。”

    屋檐上水连成线,如同在窗前挂了一笼轻纱。从窗口向里看,便见鹿小道炭笔刷刷响,在洁白的墙壁上奋力勾画,笔力雄健,如山洪暴发磅礴连绵,正将臆想中花蟒大姑带着自己冒险的故事画得越发夸张离奇。

    刚巧画到两人合力斩杀钻石级魔兽的高潮片段,鹿小道笔走龙蛇,横扫千军,牢门外却传来开锁的声音,军士露出头来道:“关押期满啦,你们出来吧。”

    “等我画完!”鹿小道头也不回,继续艺术创作之路。

    “快点,你冒险小队的那些同伴都在外面等着呢!谁有空这样傻等着你!”军士压着火,催促道。

    “那你正好把她们领进来,让她们见识见识我的大作!”鹿小道伸手擦汗,抹得一脸黑灰,不知是人是鬼,笑起来格外瘆人。

    “胡闹!哪有随便放人进牢里来参观的?”这回是守卫队长在催促:“再不走,干脆多呆两天。”

    出牢第一件事,赫蒂就把那只脏猴子扔进驿站的洗浴间,咯吱咯吱地一通洗刷,同时忍受着鹿小道一直在耳边呱噪偶像如何看重自己的事。

    “如今我也不要当杀猪会少主啦!你在外面玩耍不知道,现在花蟒大姑成了老娘的亲姑姑啦!花蟒大姑啊,多粗多壮的大腿,你想想……”鹿小道快活地在浴池边翘着脚,抬着胳膊让赫蒂用毛巾搓下一把把黑泥。

    “嘁!把人吹得跟神仙一样,谁信?!”赫蒂不屑地说道。

    “那是花蟒大姑哎!你敢不信?!”鹿小道不满地睁圆了眼说道:“信不信我一封信去,今晚姑姑她就过来帮你松松筋骨?”

    赫蒂被唬得一激灵,便闭了嘴不与这人一般见识,只是手上暗暗多使了点力,搓得那家伙要死要活。

    晚上还是在那间驿站吃的饭,鹿小道这回不嫌弃饭菜粗疏,胃口奇好。一连狼吞虎咽了两份定食,肚腹饱足痛快了,鹿小道便问起她小叔小霜君,侄女出狱全然不见踪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完成任务早走了,难道等你刑满释放?真丢人!”赫蒂骂道。

    “那分了我们多少赏金?”鹿小道刚问完,便发觉身边一片沉寂,显然大家都忽略了此事:“没拿吗?那我们来干嘛?”

    赫蒂难受得脸都皱起来了:“都怪你惹事坐牢!害我们把正事都忘了!”

    “我们又没干嘛,怎么分赏金?”阿善抬起脸,不慌不忙说道。

    赫蒂勃然道:“废话!没我们哪来的这个任务!他们是替我们干活……对,算是打手,怎么能不给我们分钱!”

    “人家打魔兽,我们就嗑嗑瓜子聊聊天,要不这回算了。”奥莉雅知道队长为了俩臭钱,满嘴歪理邪说,只好如此隐晦地劝道。

    “不行!该我们的钱就一定要拿回来!”赫蒂没好气地拍着桌子:“回去就找总公会,不行就再去罗奇家砸窗子!总之一定要把钱讨回来!”

    鹿小道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后,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早已卷起一阵妖风赶路回王都。这一路烟急火燎,每个人都没少挨赫蒂训斥,不是鹿小道上厕所太频繁,就是阿糯老要吃饭瞎耽误工夫,弄得大家伙都不敢吱声,生怕自己成了妨碍讨钱大计的罪魁。

    河马黎莱也没能逃过此劫,走一道山岭下过时,大团的浓白岚气从墨绿色的山林中倾泻而下,比风快,比雾浓,瞬时间将山脚下的暴发小队严严实实地笼在一片迷蒙里。黎莱小心地放慢了脚步,顺便啃了两口脚边农田里的稻谷。这举动却让赫蒂察觉,立刻出声呵斥:“懒家伙!叫你快些走,却偏要悠悠荡荡,老娘和你说,耽误了赶路老娘便把你送去骟干净,免得成天想花花心思!”

    不知是叹息还是喘气,黎莱沉重地呼出一口白气,被逼无奈加快脚步,却险些陷入突兀出现的一道灌溉水渠,座亭里猛地一个颠簸,差点掉出几个人来。“瞎了眼啊!懒家伙!看路仔细些!”果然,赫蒂的叫骂接踵而至:“耽误了赶路老娘当真便把你送去骟了!”

    紧赶慢赶,一路时晴时雨,然而暴发小队的兴致却少了许多,全不似往日团建旅游般的热闹。告别荒丘野岭,进入平原地带,便走上了终远大道,路上行人商旅多了,偶尔也能在酒馆里碰上个蹩脚的吟游诗人或是说书人,嘴里还是那一套流传许久的陈词滥调,并没有将英勇正义的暴发小队编入传奇故事,颇让人失望。

    走进王都大门时,雨又下得欢,河马黎莱肥脚踩得积水飞溅,载着一路骂声飞快赶到总公会。果然扑了个空,黑了装备又黑了钱的老黄瓜刷绿漆三人组根本没回来,想是又接到什么订单赶着出货去了。

    “这事儿得总公会负责吧,任务是从你们这儿领的,赏金总得有我们一份才对!”赫蒂气仍未消,脸憋得通红堵着办公桌后的罗奇叫嚷。

    “钻石级魔兽,你们打得了吗?再说总公会从来不经手赏金,我拿什么给你?”罗奇呵呵笑着,头偏过去向着鹿小道:“听说偷鸡给关起来了?”

    “我认识了花蟒大姑!她还主动要求给我当姑姑!”鹿小道兴奋的情绪立刻被调动起来,正要将自己结识偶像的壮举拿来说道夸耀一番,却被赫蒂拦腰斩断:“说正事!别跑题!那三个人总是总公会派来的吧?要找他们要钱得总公会出面负责!”

    “老夫再说一遍。”罗奇很有涵养,一点也没生气:“魔兽谁打死的谁拿钱,这没错吧?钱我这里也给不了,这也没错吧?”

    鹿小道正色道:“没钱就拿其它东西赔!大狮子给我!”

    从总公会出来,赫蒂两手空空,尤觉愤懑难消:“气死老娘啦!说说,都说说,钱拿不回来怎么办?”

    阿善也犯难道:“老头儿是仗着这次任务是奉的王命,不肯让总工会出来承担责任,人老脸皮厚,倒也是没辙可想。”

    “报告队长,这次在牢里鹿小道表现出了天才小画家的才能,不如……”弥乐竖起那根受伤的手指,积极检举揭发。

    赫蒂摩挲着下巴,邪恶的笑容一点点泛滥:“有道理,罗奇家附近好像最近在小区出新啥的,刷的好粉白粉白的墙……”

    夜半三更,月黑风高,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流窜到一处居民住宅。

    “这面墙罗奇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最好下手!”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新粉雪白的墙前说道。

    “炭笔拿来!老娘要创作啦!”另一个显得稚嫩些的清亮女声接着说道:“可是画什么?”

    “就画罗奇怎么不仗义,黑钱黑装备,欺负小女子!快些动手!”前一个女声催促道。

    “得嘞,看咱家的本事!”清亮的童音答道,接着,便是响起好一阵嘁嘁喳喳炭笔与墙壁的摩擦声,如同深夜里耗子磨牙,一直咀嚼到天蒙蒙亮起。

    “撤!”女声响起,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这就像是一个还在沉酿的噩梦,只等着醒来时遭遇的那分惊悸。

    当冒险者时,罗奇便有早起的习惯,虽然眼下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或壮年时那样出去晨锻,但还是清晨破晓便醒来,烧烧热水,洗洗老脸,给老婆子做个早饭,然后要么去上班,要么去王宫。

    可是,今天的气氛有点古怪,一些早起的人围拢在楼下,对着家门对面的墙壁指指点点,有一两个还托着下巴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彼此商量着:“这个不好说,有点现代派表现主义的手法,又有点野兽派的创作风格,不好说……”

    罗奇下楼,笑着和街坊们点点头,抬眼一望,却看见昨日刚粉好的白墙上一整片涂鸦。要说画的是人,实在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脚,要说不是人,一团团刺猬般的黑影旁边偏又用笔圈了个框,里面写着“大坏蛋罗奇”、“英勇的鹿小道”、“老黄瓜刷绿漆三人组”等等字样。罗奇站了半晌,才琢磨出来原来画的暴发小队讨债的故事,如果不是那些人名标注,就算说是野塘残荷风景图什么的,估计也有人信。

    一个街坊是位美院的老师,对唉声叹气的罗奇劝道:“这画的可是您老的故事,虽然笔法粗鄙不堪,难以入眼,但立意还是好的嘛……”

    “立意好在哪里?”罗奇难以置信地问道。

    “您看这里。”那人走到最后一幅画那里,笑道:“您看,这小小的人儿牵着条长毛狗,您——这上面写了名字——您在一边看着,显然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卷,想是那小小的人儿仰慕您老,替您老遛个狗啥的……”

    罗奇顿了顿足,苦笑道:“那丫头是看上了我的坐骑,叫我拿那大狮子赔给她呢!哪里来的狗,哪里来的其乐融融……”

    八爪鱼房内,被当做耳报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六翎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怎样?怎样?那老头儿屈服了没有?是赔钱还是赔大狮子?”

    六翎擦擦满脑袋的汗,说道:“我去时正有一帮街坊在议论,罗奇后来也出门在那里看……倒是没说什么认怂的话……”

    “他怎样了?说了什么?别卖关子!”赫蒂见她吞吞吐吐,一把攮过去。

    六翎很受用地叫了声痛,方才说道:“罗奇——那、那老头儿最后竟然乐了,还要了支笔,在画旁边写了些字……”

    “写了什么?”不出意料,赫蒂又在她胳膊上一拧,劲儿又大了几分。

    六翎脸红了红,答道:“他写的是:暴发小队鹿小道献画于此,请大家批评指正!于是,那些人都没注意画了些什么,只是纷纷说画的丑,暴发小队艺术水平低……什么的……那老头儿真是好手段。”

    夜半三更,月黑风高,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流窜到白墙涂鸦下,一个女声轻声骂道:“那个天才小画家,动手吧,别再丢人现眼啦!”

    清亮的小嗓子哼哼唧唧辩解道:“其实,晚上看还可以吧……”

    “可以个头!动手,赶紧刷石灰!都别偷懒!我看谁手停下就一鞭子抽过去!”先前的女子出声威胁,余人不敢怠慢,将蘸饱了白石灰的刷子疯狂涂抹,一顿疯狂输出,把那幅人嫌鬼憎的画彻头彻尾遮盖起来。

    只有一个声音还小声念念叨叨:“老娘不信了!狗熊大队长说我没魔法天赋,姑姑又说不是近战的料子,现在连画也不给人画,老娘……老娘到底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