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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与冒险 第82章 格云桑奇

    满天星斗下,一个个矫健的身影疾驰而过,钻过了树丛、越过了山丘,前方带路的黑影猛然顿住脚停下道:“等下,为什么我们要自己跑?不是有黎莱吗?”于是,又一个庞大呈圆形的黑影出现,开始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苍白的旭日从右边山岗探出头来,仿佛也跟着跑了一夜,这时已没有了精神。“等下,为什么太阳在我们右边?是不是跑反了?是谁带的路?”巨大黑影背上惊呼声传来,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现出一张张错愕的脸庞。

    “是米尔鲁鲁带头跑的!”鹿小道立刻出卖战友,毫无心理负担。

    “我看到这边人少就跑了……你们都跟上来,我以为方向是对的呢。”米尔鲁鲁解释。

    “米尔鲁鲁带路,最后一定是迷路……算啦算啦,都跑到这里了,下面怎么办?”阿善捂着脑门一脸沮丧。

    地图在暴发小队成员手上徒劳地传过来传过去,那东西无法解释她们怎么走错了方向。地图最终回到赫蒂手中,她努力地辨认着上面的一条条线一个个点,最终指着其中一个道:“要想不回阿索,只有向东北边经过云海城,然后再向南走。”

    “别无选择,那就走吧!”奥莉雅深深呼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振作精神拍拍黎莱,将它引向通往东北方向的道路。

    严格来说,云海城已属于北郡的核心范围,离国境线还有一段距离,但也算不得十分远,因而在城里看到些由北方帝国来的商旅队伍也很平常。暴发小队在进城后就碰上了好几拨,只是这些人口音古怪、语词生冷,并不是太好交流。不过,他们带来的货物还是非常吸引人,整张的动物毛皮、狂烈的傲山酒、成箱的奶酪、精加工的银首饰,当然还有成堆打包的粮食,土豆、玉米、大麦、黑豆之类,大大小小的货仓塞得满满当当。

    很快,鹿小道就看到心头所好,一个摊位专卖皮毛衣帽,中间一领火红色的狐狸皮围脖异常显眼,像是一小团燃烧着的火焰。

    “太贵了,要十个金币呢,回去又用不上,热死你!”对这类非必要的奢侈品,赫蒂有着天然的抵触情绪,一个劲地想把鹿小道从摊位前拉走。

    “小姐、美、漂亮……这个围脖正好您用!”老板生动的表情动作完美地遮掩了不太流利的表达能力,顺便还狠狠拍了一把鹿小道的马屁。

    “你瞎啊,她美个屁!”赫蒂瞪圆了眼喝道。

    “美!真是美人!”老板执迷不悟地说瞎话拉生意,让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的鹿小道更加得意。

    “鹿小道!我不管你了,要买自己掏钱!”赫蒂转身匆匆离去,那边阿糯已经完全融入一个烧烤摊子,得赶快解救出来。

    “你们是冒险者?都是女孩子?”鹿小道孤芳自赏时,一名异国打扮的女子从摊子后面转了出来,好奇地盯着鹿小道身上的盔甲装备。

    “我们当然是冒险者,而且是最厉害的!”吹牛十段的鹿小道咧开嘴,立刻开始吹嘘。

    “你们的故事一定不少,很想听听呢。”女子歪戴着一顶翻毛的小皮帽,显得格外波俏,这时她注意到鹿小道看中的围脖:“小姐你喜欢的围脖,其实品相不太好,有些异色的杂毛,你看看这个。”

    说着,女子随手从摊位后面取出一个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那条华贵的黑色水貂围脖,鹿小道激动得浑身发抖,贪婪地抚摸着那领顺滑光亮的皮毛,喃喃道:“好漂亮,就它了!但是太贵的话,老娘……”

    “小姐喜欢就送你吧。”女子慷慨地把盒子直接递过来,喜得鹿小道眉开眼笑:“我最喜欢听冒险故事,可以和你们做个朋友,听你们讲讲吗?”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暴发小队不仅拿了也吃了。这个自称叫格云桑奇的女子看来是北国商队什么重要人物的子女,不仅随意拿货品送人,还在商队驻地热情招待了小队一行。食物都是商队自带的,虽然口味略有奇异,但并不妨碍暴发小队成员们尝个鲜,更何况杯子里还有满满的醇亮烈酒,更是大家打开话匣子的灵宝。

    “我父亲是商队的总管事,年纪大了,以后商路多少会交给我一些,所以这次跟来也是开开眼界,学习学习,免得日后接手不方便。”格云桑奇的语言极其流畅,并没有任何阻碍:“目前,商队只有到云海城这里的通商许可,我们还想以后把生意往南边扩展,你们跑过不少地方,和你们聊聊肯定很长见识。”

    “那当然,我们可是号称跑遍帝国每座山、游过帝国每条河、打遍天下无敌手、英勇的暴发小队!”鹿小道想都不想,瞎编的词顺嘴流出。

    “那可太好了,我找对人了呢!”格云桑奇左手支颐,眼里全是求知的欲望。

    “我来说!”说到忽悠,阿善怎肯落于人后:“知道帝国刚刚平息了南郡的那场大叛乱吧?”

    “听说过,发生这种事好可怕。”格云桑奇露出胆小的表情,却又被阿善神秘兮兮的样子吸引:“后来怎么样?”

    “当然平息了,而且平定叛乱就是我们几个的功劳!”阿善揭开谜底,却也扯了个天大的谎,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也不怕给人揭穿:“要说当时情形也是危急,南方军一路北上,连续攻占五十多座城池……”

    旁边奥莉雅听不下去,胳膊捅了她一下,却没能阻止阿善继续海吹:“作为站在帝国金字塔尖的冒险者,我们哪能袖手旁观?于是,我们召集好几千名冒险者大军,趁着黑沉沉的夜突袭敌军总部黑翼城,那真是喊杀声连天、人仰马翻、鲜血流成河啊……”

    事实扭曲了,数字夸张了,一段犹如天兵天将的传奇故事,在阿善吧啦吧啦的小嘴中娓娓道来,即使略有疏漏,还有帮凶鹿小道、弥乐一路跟着擦屁股,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冒险者都这么厉害?”格云桑奇先是软软地半靠着坐垫,听到后面已经肃然起敬,坐得端正无比,心中波澜一浪狂似一浪。

    “那当然!”阿善说得嘴累一边啃羊腿去了,接茬的是鹿小道:“尤其是我们,你打听打听去,暴发小队,哪一个听到的不是竖起大拇哥喊声好!”

    “刚才你们说召集了几千名冒险者大军?”格云桑奇似乎对这个数字还有所质疑,但马上鹿小道在酒精的作用下又把牛皮吹得大了一些:“那是正规军,还有将近一万人的预备队呢,那些人本事不大,就是小喽啰,就不做数了!”

    “他们都归你们管?”女子诧异地掩着小嘴,差点惊呼出声。

    “其实你不知道。”阿善缓了口气,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王太后成立了一支冒险者大军,叫做……”她正好瞥见奥莉雅的两把镰齿大刀,脱口而出:“叫做铁翼螳螂……说起来有两千多人呢,都归我们管,这位金色大波浪的赫蒂是总队长……”

    “我是副总队长!”鹿小道马上抢着给自己升了官。

    “两千多人的冒险者大军,铁翼螳螂。”暴发小队吃饱喝足告辞之后,格云桑奇走进后面另一间房,与一位年岁颇大的男子小声商量:“幕僚长,你说她们说的这些是吹牛,还是真的?”

    “不好说。”老者摇摇头,枯瘦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阴翳丛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是真的,我们所有计划都需要重新部署调整。但是这与我们得到的情报相差实在太大,也不能完全否认有吹嘘的成分。毕竟我们的情报来源太单一,如果不是公主你恰好打听到有这支王室背景的冒险小队,可能还听不到这些秘闻。”老者深思着随手剪去推积的烛花,让蜡烛更亮了一些。

    格云桑奇脸红了一些,她之所以主动找上暴发小队,并且愿意相信她们胡编乱造的瞎话,其实都来自于一场戏剧演出。那是商队刚刚进入东方帝国境内不久,商队的人都忙着为货物通关办理各种手续,只有格云桑奇是闲着的。好巧不巧,那个演出《平叛记》的剧组巡演到此,她便独自去看了一场,也因此对剧中的主角暴发小队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队长赫蒂、奥莉雅、鹿小道这几个灵魂人物,更是让她憧憬无比。

    在摊位上,赫蒂喊出鹿小道名字时,格云桑奇便惊喜万分,以为天上掉了个馅饼,砸在了自己脚边,剧中神仙般的人物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面貌大有不同,但冒险者的那种精神气却是假不了,后面的一番交往似乎也证实她确实找到了正主。可悲的是,格云桑奇完全没想到这幕戏剧、那套说辞,根本就是暴发小队自编自导、吹牛不打草稿的神奇产物。

    屋里谈话还在继续。

    “说起来,暴发小队的经历虽然有些像是吹嘘,但她们说的倒也合榫合铆。比如说,帝国平叛确实没动用什么自身力量,最后抓住叛军首脑的也确实是冒险者……如果真有这么一支大军,王太后对帝国的操纵力实在太可怕了!”格云桑奇压抑着心头的激动,故意眉宇紧蹙,显出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深沉模样。

    “毕竟是个老怪物,难缠的对手。看来,国王陛下制定的国策还是相当有必要。”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仔细掂量着说道。

    “让他们自己内部先乱起来。”格云桑奇幽幽接道:“而我们,则打贸易战,以经济手段挤压对手!”

    老者精神略略振奋,说道:“对!他们要粮食,我们就送粮食,要皮毛,我们就送皮毛,等到他们这些最根本的民生都掌控在我们手中,只要一举掐断其供应,那就是热刀入油迎刃而开之时!即使再多几只铁翼螳螂,没吃的没穿的也只有等死一条路。”

    “您说的对,而且这次来的收获还在于提醒我们要多几条情报渠道,多几个耳朵总比只听一个人说要可靠!”格云桑奇终于脸上重新生动起来,回到少女应有的状态。

    “嗯,就从眼下做起,先派人秘密打听铁翼螳螂的事情,不要走眼下的这条线。”老者仰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先写信回国,这事得商量着派个合适的人来做。”

    “说起来,正有个合适人选,您忘了那个逃跑过来的人了吗?”格云桑奇笑道。

    老者闻言眉头微微舒展:“你是说鼠王?倒确实是老夫一时忘了。他是本国人,对冒险者也有切齿之恨,的确是个人选。”

    “其实还有一个,东郡那边的,我们可以两条腿一起走路。”格云桑奇搓搓小手,大有一展宏图之气势。

    “奥康纳公爵的孙儿,但这人以前可是与我们并不在同一条战壕。”提到第二个人选,老者总有些犹豫:“而且,似乎能力一般,前任国王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他一手办砸。”

    “我们又无需他替国家冲锋陷阵,只不过略作打听而已。”格云桑奇不以为意,格格笑道:“如果说以前不是一条战壕,鼠王还不是一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人其实都只不过是为了口吃食罢了,咱们喂饱他不就行了?”

    暴发小队回到旅馆后,聊天消食,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吹牛引发将持续引发的后果,她们这时最为关心的是神炼师公会的投资能不能尽早拿回来,因为阿善看到从北方帝国运来的货物,又动起了小心思,打算在对方商路往南开辟时蹭点油水。

    “阿善,你看看,格云桑奇送我的围脖,能值多少钱?”鹿小道不无炫耀地亮出收获,闪闪的皮毛果然引得大家艳羡。

    “至少值个一百金币吧?”阿善估摸着,接着骂道:“早知道这么大方,你就该给大家都要上一条,你这败家的玩意儿!诅咒你夏天捂一脖子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