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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薮 第759章 砖窑

    包子在水里扑腾的动静忽然停了。

    我和闫川屏息缩在芦苇根部的泥潭里,听见警犬扒拉河岸的砂石声。

    片刻后,对岸传来骂声:“操!让那死胖子给耍了!”

    我再次看向刚才包子的方向,河里漂着他刚才甩掉的外套,这小子不知道去哪了。

    他水性好,应该不会被淹死,这会应该是潜哪去了。

    闫川抬手指了指东边方向,然后指尖在泥地上快速划动:“去东边砖窑。”

    我借着月光辨认出他写的字,同时有点纳闷,闫川怎么知道东边有砖厂?

    河岸上的脚步渐渐远去,我和闫川像两条泥鳅一样贴着河床挪动。

    污水快要漫到胸口的时候,我俩终于摸到砖窑的排水口。

    红砖砌成的拱洞不到半米高,闫川却轻车熟路的钻进去,好像早就踩过点一样。

    “川子,你对这咋这么熟?”

    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但害怕被帽子叔叔察觉到声音,所以憋到了现在。

    闫川正撅着屁股往前走,听到我的问题之后艰难的转过头说道:“这么长时间,津沽我摸的几乎差不多了,你信不信包子在里面?”

    呃,包子作为土生土长的津沽人,对这里了解倒是情有可原,闫川没事研究地形干啥?

    窑洞里蒸腾着热气,成摞的灰砖码的整整齐齐。

    正如闫川所说,包子正蹲在通风口清理身上的泥草,裤子和背心被他拧成麻花搭在砖堆上。

    此时他就穿着一个裤衩,还特么是红色的。

    “你他妈是本命年啊?”

    我冲过去想要揍他一顿,但却摸到满手的河藻。

    包子知道我有怨气,所以闪身的速度特别快。

    我看见他跑的时候肚子上乱晃的赘肉,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谁说不是本命年不能穿红裤头?我这叫鸿运当头!”

    闫川提醒我也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以后出去不会惹人怀疑。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埋怨包子,但他却毫不在意,说这很刺激,比拍电影要刺激一百倍。

    “刺激你别往河里跳啊,直接跟警犬赛跑,看看谁能跑过谁。”

    “声东击西你懂不懂?”

    包子呲着牙笑,露出沾满泥浆的大黄牙。

    “那帮孙子追到下游三公里外的渣口去了。”

    看着包子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的气又上来了。

    刚想数落他一顿,窑洞外面突然传来声音:“二组注意,文物局的车再过半小时就到,抓紧收网!”

    我们仨的呼吸同时停滞,不知道刚才说话的声音有没有被听到。

    过了好大一会儿,外面一直没听到动静,包子这才将手上的河藻甩进砖缝里。

    “这是要人赃并获啊。”

    我能感觉到包子的嗓子眼发紧。

    “这帮人太坏了,人和人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闫川哼了一声,说要不是果子提前发现问题,今天咱们三个都得蹲笆篱子。

    其实也不是说我有多聪明,这件事仔细想想就是漏洞百出。

    包子和闫川也不是说有多傻,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也没往这方面想。

    “其实这里开出了锅儿是真事,消息不假,只不过被公家做成了局。我感觉应该跟年后的文件有关,全国重点打击文物犯罪专项活动,津沽就在其中。”

    包子这是属于后知后觉了。

    “行了,等衣服差不多干了,抓紧回去吧。也不知道多少同行,今晚会是不眠之夜。”

    闫川说完,砖窑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亏了砖窑晚上不开工,要不然三个只穿裤衩子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被工人看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二十多年前,工厂里只有整齐有序的白班,日光倾洒,工人们在明亮的车间里各司其职。

    那时,工作与生活有着清晰的界限。

    下班后能全身心回归家庭,享受夜晚宁静的时光。

    不知从何时起,夜班悄然出现并逐渐普及开来。

    夜晚,本该是休憩放松,恢复精力的时段,可如今却被工作填满。

    对于工人来说,生物钟被打乱,长期的夜班工作让身体不堪重负,健康亮起红灯,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

    而且,因为夜班,陪伴家人的时间大幅减少,家庭关系也受到影响。

    从人的自然作息和生活需求来看,夜班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平衡的生活节奏,实在是极其不合理。

    咳咳,又跑题了……

    我们穿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摸黑往窑洞外走去。

    刚走百十米,闫川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声说道:“换装,现在!”

    窑洞的角落堆着几套沾满石灰的工装,还有安全帽,我和包子都没注意到。

    闫川是想用这些衣服,将我们的安全加上一层保险。

    包子套上大两号的工装裤活像马戏团小丑,闫川却把安全帽檐压得恰到好处,连走路的姿态都变成了外八字。

    “包子,你卷卷裤腿,一会出去要是碰到人,别说话,我来应付。”

    就这样,我们三走出窑洞,并在洞口发现了一辆拉砖车。

    闫川上前一看,发现车上的钥匙并没拔,车斗上还有半车砖。

    这可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闫川率先上了车,启动车辆以后,我和包子挤在副驾驶。

    但是拉砖车没走多远,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很快就将我们的拉砖车逼停。

    “下车!”

    两个穿着制服的打着手电筒挨个照我们的脸,强光刺得我眼泪直流。

    “证件!”

    帽子叔叔的手按在枪套上。

    我下了车,手里攥着砖夹子站在车斗旁。

    这时闫川突然操着河南口音嚷起来:“中不中啊领导,俺们三点就得拉水泥!”

    他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塞过去,帽子叔叔的手眼神在我们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居然摆手放行了。

    卡车启动的瞬间,我瞥见后视镜又亮起警灯,十几个便衣正在封锁砖窑的出口。

    “老天有眼,这工装里正好有一包烟,这个事告诉咱们,不管吸不吸烟,以后都要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文物局的白色依维柯正与我们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