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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户幕府当少主 第294话︱家光逼迫忠长自尽

    同年十二月初,家光将宗矩召到中奥大厅,与春日局一同进行了他们三人之间最常见的交流方式——茶叙。

    在这次见面里,家光向宗矩提出了希望他正式出仕幕府的要求。

    “宗矩,你一直以来都在为幕府效力,却拒绝接受任何正式职务,不知道能不能为我破例呢?”

    大兵法家宗矩看起来非常意外。

    即使他在政事与计策领域有着出类拔萃的造诣,但家光这个要求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范畴。

    “我多年以来一直都以幕宾之身为三届将军效力,只要忠诚之心一如既往,又何必拘泥于那一官半职的束缚呢?还望将军大人海涵。”

    不过家光显然并不准备就此作出让步,他仍然苦口婆心地对宗矩展开劝说攻势。

    “因为现在正是我独自面对一切的时候啊!爷爷不在了、就连父亲也离开了我,若我要继续维持世间的太平与繁盛,就必须要动用身边最依赖的伙伴们才行!”

    “将军大人……”

    家光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脆弱一面摊开的做法,既令宗矩大感惊讶,亦软化了他的立场。

    “宗矩你一直率着部下帮我留意各大藩国的任何异动,正是有了你的严密监控,很多足以引发幕府动荡的事件,才得以在泛起微澜时就被全力扼制。”

    “我身边需要有能让诸位大名畏惧、让任何怀有阴谋者不敢造次的人。”

    “这个人一定要很有威信和资历,仅是他的存在就能震慑住那些家世卓越的大名们。”

    “而放眼当今幕府、还有我身边可用之人,最符合这个要求的就只有你了,宗矩。”

    家光向宗矩挪了过去,诚恳地握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真挚地再次发出请求。

    “所以就算是为了我,成为统领所有目付的总目付吧,宗矩!”

    “请你成为三代将军之眼,统领各大目付去全面监察任何有违法度之举,和我一块竭尽全力让这天下长久地安泰下去!”

    家光没有以三代将军身份向宗矩下达旨令,而是纯粹站在伙伴的立场向对方发出真切请求,这种平等相处与交流的氛围深深打动了宗矩的心。

    回想起家康临终前的嘱咐,面对家光如此恳切的委托与请求,宗矩又怎能硬下心来拒绝?

    春日局就在他陷入动摇之际,适时地助推了一把。

    “宗矩大人,如果你也喜欢当今这个国家、觉得它变得越来越好的话,就请你陪着将军大人一起将这弥足珍贵的安泰维持下去!”

    “要全面发挥出将军之眼的真正作用,没有匹配得上这个权利的官职是行不通的,所以就请你破例接受幕府总目付的职位吧!”

    宗矩犹豫了很久。

    在他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时,家光也没再催促他,而是和春日局共同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复。

    正是这份尊重,促使宗矩毅然抛开坚持了多年“不接受任何正式职位”的价值观。

    “承蒙将军大人抬爱,我柳生宗矩担此大任,定当为消除天下异动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宗矩!”家光像个孩子般开心地叫了起来,“你看,春日,宗矩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

    “是啊,将军大人,真是恭喜你得到这么优秀的总目付!”

    春日局对家光的喜悦感同身受,也笑意盈盈地俯身祝贺。

    他们两人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欣,再度触碰到宗矩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十二月中旬,家光将柳生宗矩、水野守信、秋山正重、井上政重四人任命为总目付,命令这四人全面监察并上报包括诸大名、旗本、各级衙役的违度及不良之举。

    宗矩等四人还拥有包括督察及上报军役情况、幕臣们的奉公能力、民众疾苦和困顿的权利。

    旨令下达之后,诸大名与武士莫不谨言慎行、惟恐稍有不慎便被上报幕府以招致惩罚,各种是非及麻烦随之大幅减少。

    在确立了总目付制度后,家光又在接下来的宽永十年(公元1633年)将日本划分为六个区域,向每个区域派出一个由三名督察使构成的小组以巡视诸国。

    这些督察使的表面职务,是检查和确定道路交通和土地边界等问题,实际上却是领命观察各大藩国情况、督促并落实各藩绘制并上交领内地图、及古旧城廓现状。

    此次督察行动乃是江户幕府第一次向诸国派遣督察使,此后每逢将军换代,幕府都会循着家光开创的先例向诸国派出督察使。

    当家光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新政、还有各项新变革时,他仍在定期听取关于忠长在高崎城蛰居期间表现的禀报,这使春日局觉得是时候清除掉忠长这个心腹大患了。

    在一次来到中奥陪着家光用膳时,春日局含蓄地提醒过家光这点。

    “将军大人如今诸事繁忙,却还得时不时挪出心思和时间为高崎城的忠长大人操心。或许大人如今也是时候和他正式作个了断。”

    “正式作个了断吗?”家光思忖着春日局的话,并未因此影响用膳的闲情逸致,“你说得对,或许真到这个时候了。”

    “只是春日,我们不能下达任何意在赐死忠长的旨令。我不要在诸大名和百姓间留下我逼死自己弟弟的流言蜚语,必须得要他自觉上路才行。”

    “将军大人的意思,是让忠长大人自己剖腹自尽吗?”

    家光喝了一口味曾汤,神态轻松地点了点头,认同并肯定了春日局的说法,然后向她分享了自己对此的想法。

    “嗯。这个疯批恶魔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剖腹自尽,所以我们得要给他施加更大的压力、摧毁他的求生意念,比如将他幽禁在高崎城的偏僻一角。”

    “还有一点,就是让正胜将忠长生活的地方用白色栅栏给围困起来,全面遮挡住他观望外界的视野,堵死他仅存的唯一希望,想必忠长崩溃之后便会自动上路。”

    “春日,你觉得呢?还是你有其它方法?”

    家光一句询问,惊醒了听得全情投入的春日局,她连忙对这个绝妙计策表达了支持与敬意。

    “将军大人英明!这么有慧心与洞见的计策,我也深以为然,就让正胜照着指令去执行吧!”

    领着家光指令的正胜再度抵达高崎城。

    忠长随即从原先宽敞典雅的部屋,换到了位于最偏僻之处、由两间房间连成一起的大居室。

    在这个大居室里,忠长亲眼目睹着白色栅栏动工、兴建、完工的整个过程,在此期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随之被一点点地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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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栅栏阻挡了他与外界连接的视线,也将阳光给拒之于外,忠长生活的这套大居室,由此终日笼罩在阴暗之中。

    白色栅栏搭建期间产生的噪音,在震荡忠长耳膜的同时,也扰乱了他整个内心。

    这些噪音促使他整日烦燥地在大居室里走来走去,就是无法安坐与入眠。

    连由高崎城主安藤指派来服侍他的两名漂亮侍女,忠长也逐渐对她们失去了色欲上的兴趣,他终日酗酒,只要不喝酒就会坐立难安。

    偶尔忠长会望着白色栅栏发呆,喃喃自语:“我就像只囚笼里的鸟儿,再这么呆下去,只怕会忘记外面的世界到底有着怎样的色彩吧?”

    有时候他会一连好几个时辰都在念叨着“母亲”、“父亲”这两个称谓,边念叨边笑,似乎沉浸在对过往美好时光的追忆里。

    笑着笑着,他忽然又会抬手拭泪,就这么又笑又哭地自言自语着,整个状态已几近癫狂。

    在一个星光暗澹的深夜,忠长在喝完最后一盏酒后,摇摇晃晃地拿出剑架上的一柄短剑。

    “母亲、父亲,忠长来陪你们了。”他神色木然道,“一天的时光实在太漫长了,我无法再支撑着渡过接下来的无数个漫长日子。”

    “所以就这么解脱了也好。”

    他绝望地笑着,将短剑刺入左腹,剧烈的痛楚反倒让他产生了一种解脱的感觉,于是他继而又向右侧拉开一个大口子。

    “我终究还是……输给了哥哥啊。”

    在忠长痛极倒地时,对这个世间已再无留恋的他,又紧紧执着短剑,将锐利的剑锋划向自己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整个大起居室的榻榻米地板,忠长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以弓腰抱膝的姿态离开了这个世间。

    这个大半生都在与兄长家光对决、殚精竭虑陷害及伤害兄长的疯批恶魔弟弟,在崭新的宽永十一年即将到来之际,在高崎城自尽身亡,享年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