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星铁,人在冬城,模拟器重返乐土 > 第六十幕 酒馆

星铁,人在冬城,模拟器重返乐土 第六十幕 酒馆

    欢愉星神阿哈的所谓的本体隐藏在万千张面具之后,没有人知道祂的真容。

    而现在,祂凭空出现在罗浮的天舶司,除了王凯文以外也没有人注意到祂,甚至——连带着作为当事人的王凯文都好像被忽略了。

    世界在变得安静。

    场地被置换成某个酒馆的吧台,暖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

    眼前弥散的彩带和金粉,嗅到的上好葡萄酒的香气,耳边传来的悠扬带着些鼓点的纯音乐。

    随后,一个戴着微笑黑白面具的人坐在了王凯文的对面,分不清性别,祂穿着很考究的华丽的燕尾服,还戴着装饰着彩色鸟类羽毛的宽顶礼帽。

    优雅中带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癫狂,这或许应该是人们对祂的第一印象。

    递过来一杯点缀着奇异花朵的鸡尾酒。

    三色分层,盛于水晶高脚杯,在灯光之下流转,美丽的像恒星破灭后的夜空。

    王凯文毫不犹豫的从祂手中接过,看了几眼后,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微辣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猩甜,有些像是血液,又好像是别的某种植物的芳香,夹杂着淡淡的苦味。

    这是…不死药。

    理论上,应该还是位阶最高的那种,只存在于九仙舟求药时代的典籍里,恐怕能使得一棵野草在眨眼间就生长为匹敌罗浮建木的丰饶仙株。

    这也意味着,它的力量足够赋予整整一个种族长生久视的宿命。

    这是药师的血,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所以,千万别让帝弓司命看见它。

    否则他老人家哪怕隔着几十万光年,可能也要用命途力量打开星门,远远的刷火箭为这小酒馆里的开胃菜助助兴。

    “阿哈,酒不错。”

    王凯文这么说着,放下已经空了的高脚杯,凝视着那张在滑稽中带着莫名神性的面具。

    “那当然,我这开酒馆的倘若连招牌饮品都不能让人感到满意,那在开业那天就已经关门大吉了。”

    阿哈像是一个真正的酒保那样拿起桌上的水晶高脚杯,祂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一张干净的抹布,仔细的把杯子擦洗的光洁如新。

    “这杯酒,不是免费的吧?”

    王凯文看着那空杯里又溢满澄清的酒液,思考着问眼前这位没有一点身为神明的架子的神。

    阿哈忙着擦着手中的高脚杯,没有立刻回答他,祂只是抬起头,用带着笑脸面具的脸望着王凯文,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就在这不算短暂的沉默中,阿哈从柜台下拿出来一支老式的左轮手枪,对着王凯文说:

    “陪我玩个游戏,就放你走。”

    “轮盘赌,你先或者我先,都可以。”

    王凯文从桌上拿起那老物件,掂了掂重量,褪开转轮舱,七颗弹夹里面只嵌有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材质打造的,好巧,王凯文认得这东西,于是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力的苦笑,这笑容转瞬即逝。

    ((???|||))

    它完全不像一颗正常的子弹那样圆润,奇特的苍白夹杂着幽蓝呈螺旋状纠缠在弹头上,仅仅是目视就给人一种冰冷和绝望的感觉。

    这颗子弹就是所谓的【逆时一击】,一颗真正的因果律武器。

    【永远与时间箭头错向而行的螺旋弹头,如同猎犬永远追逐着悖逆时间的不死之物。】

    【曾是一位绝灭大君的余烬,曾是抹除一个文明的按钮,曾是一头太古之兽最后的哀鸣….汇聚多少死亡的材料方能铸成这样一发弹药?又是何等枪械能将它射向过去?】

    【它是解答一切的答案,它并非问题。】

    【“逃吧,逃去任何一个时刻的间隙里,它总会找到你,将你钉死在宿命里。”】

    巡猎命途的几大最终体现之一,和帝弓司命的箭矢碎片一个等级,巡海游侠的传说之证,丰饶孽物的命定之死。

    当这颗子弹被装入枪膛,所有的逃避都是无力而苍白的,因为时间被截断,命运被终止,一切的反抗都只会留下不存在于未来的荒诞浮沫。

    用〈逆时一击〉玩轮盘赌,这种手笔,也唯有抵达欢愉命途终点的神明才能有这种余裕。

    王凯文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那颗子弹不存在于弹夹的任意一刻,它只是放置在那里,渴求着被击发。

    “指着我或者指着你自己,都可以,我们轮流来就好,不急,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阿哈凑过来,把这把枪拿过去,转动弹夹。祂亲手为这把左轮手枪上膛,又把它放在桌上。

    没有任何规律,也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七分之一或者百分之百,所有或者一无所有。

    王凯文在这无比短暂的一瞬,有着这么一种冲动,不遵守游戏规则,拿着这把该死的枪往阿哈的头上来上七发整的。

    可他知道,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阿哈会陪着他玩下去,永远的玩下去。

    星神当然会死,可这颗子弹要不了阿哈的命,只是会让祂难受一小会儿,接着,祂当然会拿出一颗新的,猜猜看,那一颗会落在谁身上?

    王凯文拿起桌上的手枪,却也只是拿着,没有指向任何人,他在犹豫。

    阿哈已经擦完了那个高脚杯,看上去很无聊的趴在吧台上,祂用手比划出手枪的样子对准自己的额头,对王凯文说:

    “你已经感到累了,不是吗?这颗子弹可以解答一切问题,治疗一切疾病,你知道的。”

    “有那么多问题,在死亡面前都算不上问题,生死之间无小事。”

    “来吧,我等得有些心焦了,要不我先来也可以,随便你。”

    阿哈笑着,祂一直在笑。

    王凯文闭上了眼睛,在几秒之间,他想起来许多事情,许多许多忘不掉的过去。

    有前世蓝星普通人平凡而稳定的生活,这已经有些模糊,很多记不清了。

    有着在雅利洛前文明作为凯文谱写的救世主传说,有在贝洛伯格里沦为异乡人的徘徊。

    有着罗浮上作为琼华登临的至高阶梯,有着如今重回罗浮面对百般算计的五味杂陈。

    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啊,走到现在也完全看不到尽头,它当真是在不断延伸吗?

    转而间,那在月球背面或者世界尽头的孤独,再一次笼罩着他,死亡似一冰冷的拥抱,试图夺去他的体温,令他获得久违的安宁。

    ……

    王凯文抬起手中的枪,把它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的看着阿哈,一言不发。

    面具下,阿哈的表情完全看不到呢。

    “阿哈,如果我赢了,我请你喝更好的酒。”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再闭上眼睛。

    那只还因为紧张有些颤抖的手,那么坚定的扣下了扳机,幸运,这一发是空的。

    到此为止吧,可以了,把枪给阿哈就好。

    “开什么玩笑……”

    王凯文的眼睛里骤然因为激动添上几根血丝,他的表情更平静,但动作更果决。

    无数次生死之间,他早已不是过去的少年,那些模拟人生已经渗透进他的躯体与精神,赋予他作为人类最宝贵的勇气。

    七发弹夹,一颗子弹,七分之一…吗?

    不,是百分之一百,仅此而已!

    就这么连续又五次扣下扳机,直到手因为颤抖都已经无法瞄准自己的头。

    王凯文还活着。

    枪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呼吸都变得沉重,劫后余生的冷汗打湿背后的衣物。他看上去镇定,实际上手里已经浸满了汗液,甚至握住枪柄都有些打滑,胸膛里,心脏跳动快到像是要破体而出。

    可王凯文脸上还带着那该死的公式化的微笑,他没有把枪对准阿哈,而是拿那手枪当着阿哈的面褪下那颗子弹,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戴着面具的神站了起来,祂沉默的望着面前这个连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的男人。

    “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祂笑了,那么快乐的笑着,既,像是真诚的祝福,又像是讽刺的嘲弄。

    于是,情非得已之下,阿哈伸出双手,像个真正的观众一样,开始为面前这位敢于向自己连开六枪的勇士鼓掌。

    “我的朋友,你蠢得绝了,真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亲手册封的愚者,我发誓这几个琥珀纪都看不到比你更棒的小丑了。”

    “多谢夸奖。”

    王凯文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冒犯的,蔑视生命本身就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能让你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吗?”

    阿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话筒,对着他问。

    “何为欢愉?”

    祂这么问着,像是那些孩子和学生一样充满求知欲的问着,哪怕祂已经走到了这道路的尽头。

    王凯文愣了一下,然后向阿哈给出他的答案:

    “我就是欢愉。”

    “你是欢愉,那我是什么,哈哈哈~”

    阿哈这么笑着,又为他倒满一高脚杯的红色酒液,随后用纸巾擦拭指尖沾染的深红。

    “那阿哈,我问你,何为欢愉?”

    王凯文捧着那一杯酒,对着眼前的面具人做出一个标准很有礼仪性的敬酒姿势,神色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光彩。

    对面的阿哈笑着,然后,摘下了祂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