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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黎扶雪 第78章 岐夜终爱而不得,竹海仙岛议清思

    扶雪被渊斩送来医德宫后,当值的医官在竭力救治,但是久久不见起色。他看着在法阵中虚弱的扶雪,疑惑思索着情绪崩溃也不至于让她内伤成这样吧!

    渊斩看着自己沾有血迹的白衣,心想到,“是了,这身相似的衣物。”然后摸了摸脸,想起面具落在了无心殿的衣橱旁,“还有面具……怪不觉得会认错。”

    他皱眉站在一边,他一直都不想看到她受伤,但好像她一直都在受伤,而且每次的伤都差不多能要她的命。就在他心里才要生出一丝心疼时,但却又突然被什么抽走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岐夜是晚点才从梧桐池赶到的,为了保险起见还叫来了寻真墨书。

    二人合力救治一番后,寻真墨书惊讶道,“元神?怎么就伤到了元神,这得是多大的威压之力才能把元神震伤成这样。”

    岐夜想起此前扶雪拿缓痛药的事情,推测道,“莫非还是与神罚相关?”他想着扶雪已经伤成这样,事关重大不可大意,于是准备把她拿过大量缓痛药的事情说出来,“此前守天神女来医……”

    此时梧沐传送来到医德大殿门口,急急走进来打断了岐夜的话,“渊斩护法,请速速前去镇灵塔,噬灵铁刃煞气太重,我等镇压不住,封印怕是要破裂了。”

    渊斩道,“还没到打造第三颗灭神钉的时候,现在还不能把它放出来。走,先回镇灵塔。”

    渊斩转身欲要走时,还是先看了扶雪一眼,然后才随梧沐一起出了医德大殿传送离开。

    这时寻真墨书问岐夜,“方才你要说什么?”

    这时,扶雪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好巧不巧,岐夜又看到了那个受伤虚弱的眼神,他道,“没什么……”所以,即便那些他曾经爱的已经变成了他恨的,仍旧还是会困住他。

    扶雪醒来,自行运转灵力,不一会就恢复了差不多。见扶雪好转起来,岐夜和寻真墨书以及众人才慢慢收势。

    岐夜关切道,“守天神女,怎么样?究竟是出了何事,怎么就伤到了元神?”

    扶雪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此前练习术法时,召了个强大的法阵,灵力紊乱来不及抵御,不小心给震伤了。”

    这时寻真墨书道,“守天神女,还望注意,你神职特殊,可不能轻易出何意外。这元神之伤,恐怕是要修养数年才可恢复,期间千万不能再让元神受到任何伤害了,不然难以痊愈。”

    扶雪,“有劳了”

    寻真墨书,“本职而已,守天神女既已醒来,此处我便用不上力了,交给我弟弟岐夜看守至天明无碍即可,我先告退了。”

    扶雪点头回礼道,“多谢”

    此时医德大殿内,当值的医官在忙自己的事,扶雪在法阵中运灵恢复身体,岐夜暂时无事便坐在自己的诊治案桌前看相关的医药书籍。他的桌上摆放着各种药物和器具,现在最刺眼的器具是一个小器皿和一把小刃,它们的用途是割手取血所用。

    岐夜在治疗伤患时,已经用了它无数次,它们只是他日常所用的医疗器具,他第一次觉得它们如此令人恐惧,那种恐惧似乎也在诱惑着他,让他想拿起来。

    他看着那器具咽了咽喉,不自觉地颤抖着手,一边想却又一边不想地伸手过去,预备要拿起那把小刃。甚至想好了拿到之后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

    “……我可以违逆天道,但是我丢了医德。我无法再面对自己,更无法再面对他……执念蒙蔽双眼……需要衡量的并不是执念与天道的轻重,而是神职守位。”

    岐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急忙收回了手,他惊恐喘息着心想到,“我……我在干什么……”

    岐夜为自己方才一瞬的想法产生了极大的罪恶感,他转头看了一眼法阵中在运灵恢复的扶雪,再看了看那器具,于是合上了书打坐,默念着和扶阙一起在竹海仙岛修炼的齐身心法。

    天明时,扶雪向岐夜道别回了清云岛,他也回了梧桐池。在藏心苑内,岐夜心有余悸地坐在案桌前反思着医德大殿的行为,心中越想越觉得罪恶,然后又是可惜,最后又是愤怒。

    他突然发怒地用手扫落了桌上的所有东西,书本笔墨砚台等物件散落一地,他眼中含泪悲愤道,“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到那三千封无名信,特别是有内容和落款的那封。然后气急起身走到床榻边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有一张卷好的纸。他把那卷纸狠狠地扔在地上,对它暴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你凭什么!”

    他悲愤发泄道,“啊——!”又愤怒地把卷纸捡起来想要立刻撕成两半,才要下手却又突然下不去手,他无力地跪坐下来,眼神一变又把它小心翼翼地窝在怀里,眼神语气有些怪异,好似走火入魔般地疯癫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不该摔你……扶阙殿下,对不起……你那么好,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对不起……”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卷纸,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心中恨他到想撕掉,却又撕不掉。

    他的确恨他,他恨他爱上了别人,他恨他没有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连知道他爱上了谁的资格都没有。

    但仅仅只是因为恨吗?再没去的过红枫山,再没赏过的天上月。

    他恨他也源于他爱他,他以为只要他化身成了和他一样的男子,他就不会再爱他、想他、念他,但化身之后元神定性时,他还是崩溃了。他的那声欲将痛死的呐喊不是因为池鳞之痛,而是直面自己身为男子却还是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真相。

    物极必反,越过了极限的爱,爱而不得,便生出了恨。

    他恨他,一边想要抹去关于他的一切,一边却因为爱的执念想要复活他的一切。是久画不成的画像,是执念不全的神韵,是每个夜里相思不得解的折磨。

    他明明已经可以一边疯魔一边绝望了,但是那幅和执念里一模一样的画像却出现在了校场。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才是他的眉眼神情,他只一瞬就决定了要拿到那幅画像,也只一会便想到了办法。

    补给扶雪的画像一夜就画了出来,给校场来往之人致幻的迷药一天就研制了出来。他毁坏了结界,更换画像。

    他有执念,也有了和执念里一模一样的画像,只差那血引了。违逆天道,扶雪一定不会给他,若骗她要取,则失了医德。神职守位,真的要去做时,他也怕自己无颜见他。

    所以他太嫉妒祝萱了,为什么她能向所有人诉说她喜欢他、爱慕他,还得他生前青睐怜惜。她甚至还明目张胆、理所当然地占有关于他的一切特权,而自己却不可以。

    到底为什么,他要那么小心翼翼地怕被人窥视到自己的内心。而他到底要怎样隐藏,才会骗过自己他不爱他、不在意他。

    他原来只是恨他没有告诉自己他究竟爱谁,后来就恨他为什么不来爱他。他明明甘愿为他喜怒哀乐,为他生,为他死,甚至已经决定了要为他化身为女子,可终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以为作为好友至少自己是特别的,但他甚至没有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所以恨啊!

    他的恨是真的,可他的爱也是真的,想逃避,却无力,只能看着自己爱而不得,恨而不得。越是隐藏,越是汹涌,爱恨交织不退,日积月累到已经渐渐疯魔。

    竹海仙岛,翎羽大殿。

    翎羽大殿上,岛主澜桑和儿子湘合以及几位翎羽大殿神职在议事,连同止青竹山守山长老也在。

    湘合道,“父神,守天神女承袭了尊位,突然以守天神族家主之名邀你我二人前去一会,信令中有提及‘持秉道义,还望相助’之语。此番承袭尊位的还有玉昆神族南宫家的殿下,有传言道,他们此前并没有袭尊位的念头,现在两人突然如此行事,儿子觉得这其中暗有风云。”

    澜桑道,“大族相邀,自然是要前去赴约,加上此番天海神族本家的长尊天海颰神陨,下月十五竹海仙岛本家也需前去参加冥火祭文会,无论如何玄清神域都要去一趟的。”

    神职馗滔道,“大族新的家主即位,守天神女又立马信令相邀,玄清神域内部局势尚且不明,我们是否要先参加了冥火祭文会观察一下局势,再决定要不要应承守天神女将言之事啊!”

    澜桑道,“若是真有大事发生,两事前后,的确有着莫大关系。”然后看向了守山长老,“守山长老,请问鹤归居对于守天神女相邀之事是何态度?”

    守山长老道,“信令我也已经复述给了惊雨圣子,他说相信守天神女不会做出违逆天道祸害苍生之事。若是真的到了守天神女与天听宫对立的局面,他会持守鹤圣子的裁决令站在守天神族的一边,至于竹海仙岛最终会不会支持守天神族,由你们自行再协议即可。”

    馗滔皱眉道,“若是鹤归居站在了守天神族一边,也会影响到其他各部的裁决啊!这惊雨圣子是如何想的,那守天神女年纪轻轻手握神族大权,万一真的年轻气盛要做什么搅动风云之事呢?”

    其他神职也在就此猜想议论纷纷。

    这时湘合道,“父神,我也相信守天神女不会做出违逆天道伤害苍生之事,我觉得可先去一趟清云神岛,再参加天海神族的冥火祭文会,毕竟是守天神族的信令在先。”

    这时澜桑道,“虽然还不知道守天神女具体何事,但定是关系重大,此番冥火祭文会上诸神齐聚,神明居三十六仙域也会派人参加,要如何抉择的确颇有难度。我们还是先去冥火祭文会再决定,一会就回信令去清云神岛,就说路途道远,时间紧促,冥火祭文会后再好好会见。”

    这时守山长老道,“惊雨圣子正在修清思琴,临走前让我带句话给仙尊,‘巫灵仙岛的阴阳合元灵脉丹和湘合殿下净煞还生皆是与之有关,守天神女虽未挟恩图报,若是无法赴约她的道义,还望记得她的恩情。’话已带到,我先回去巡山了。”说罢便离开了翎羽大殿。

    这时澜桑思索了一下,“清思琴……是了。”然后继续说道,“阴阳合元灵脉丹虽然出自巫灵仙岛,但也本是守天神女之物,幸得拿来救了惊雨圣子让其继任守鹤圣子一职,不至于让丹鹤灵力溃散,由此也庇佑了我岛。虽然当时她只是举手之劳,但湘合之命的确是她带伤竭力净煞所留。清云神岛的信令终归也是在宿苍神宫之前发出,于情于理的确先去清云神岛。若真的有大事发生,她所行之事若不违天道,竹海仙岛看在恩情上,也应该要与她站在守天神族一边。”

    在鹤归居中,惊雨正在修清思琴,琴被放在胥毓冰洺台上,惊雨一点一点用胥毓粉填充着新处理过的裂纹,然后施法让冰洺之力不断地从胥毓冰洺中传入清思琴,让其一点儿一点儿地愈合复原。这个过程十分耗神耗力,现在只差琴腰上最后一点裂纹,届时再换上琴弦就可以使用了。

    惊雨看着那无弦的清思琴道,“不用太久了,守天神女,别让它再回到鹤归居易主了。”

    惊雨走出屋去,春末初夏和煦的阳光正好,把他身上的桃花印纹凌毓衫照得儒雅清亮。此时丹鹤不在净婪树上,他看着玄清神域方向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违背了天神契约经历了神罚,是他让你签订这契约的吗……你爱的人究竟是否真的爱了你。”不一会丹鹤重新飞了回来停栖在净婪树上。

    此时和风掠来,竹海翻涌,他继续呢喃道,“已初夏景清,天地回生。气淑风和,云卷云舒……你要做的事情又是什么。若是再见那双眼,别再装满泪花了,可否与我好好告别,别让我记住它伤怀不安地样子。”

    情深情浅皆无解,只道那年春日梨花开了又谢。

    竹海仙岛的使团提前来到了玄清神域清云岛,扶雪期间因经历一次神罚诅咒,对神毅说闭关一月,一直修养到竹海仙岛使团来了才见人。

    扶雪没有穿平时的素衣,特意换了一件体面鲜亮一点的衣物见了澜桑和湘合。扶雪故意支开了神毅,把澜桑和湘合单独请到了迎月殿议事。

    迎月殿里,三人商议着关于神毅的事情,澜桑和湘合先是震惊,不安,犹豫。最终,扶雪还是说服了二人站在自己的一边。

    湘合以好友相见的名义,把竹海仙岛的使团先安排在了清云岛上,预备三日后一起前往天城参加天海颰的冥火祭文会。

    议事后,扶雪邀湘合在莲池散步闲聊,湘合道,“南宫殿下还不知道此事对吧!”

    扶雪看着莲池中初开的莲花,想起天海颰的话,也想起天极台上认错的人,她道,“若是做不到,空给别人希望做什么。给人希望后又让希望破灭,还不如一直绝望的好。”她在说神毅也在说她自己,然后又眼神坚定地说道,“不过,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做了,就会坚持下去,一定要做成。”

    湘合听着扶雪的话,感叹她的坚毅和勇敢,以及她对每个人的善良。他想起那年春日聚神节大比时,他和惊雨在校场上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为了神毅,站在校场灵台上直面镇灵塔诸位护法,他突然恍惚呢喃道,“原来他爱的是这样的你啊……”这时神毅恰好从对廊慢慢走来。

    扶雪看着从廊亭走来的神毅,有些歉疚地说道,“他从来没有受过御日上血痕诅咒的反噬,可惜我不能回应他的这份心意了,也许来日还会糟蹋……或是利用……何其悲哀。”

    湘合问道,“问你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如果御日没有血痕诅咒,你最后还会选择南宫殿下吗?”

    扶雪道,“也许,也会的吧!因为天机神印的事情,我不知道天听宫的态度。当时天机神印的血引封印还没有破,我相信没有人会拒绝自由和美好,我信他,所以一开始我就想擅作主张地选他。但是他和阎妖去了九灵天,天机神印的血引封印破了,为此我才犹豫许久,最后也才至此……”她想着那条血咒红绳苦笑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如果能早一点选择神毅,或许御日就能一直在她身上,以后来血咒红绳生长的速度,她终有机会能再见到扶山,不用在渺茫的希望和不彻底的绝望之间来回折磨自己。

    这时神毅才走到二人身边来,他对扶雪说道,“你让仙侍去叫我来,是闲聊还是有事?”

    扶雪,“想让你过来一起闲聊,顺便问一下我闭关的这大半月你灵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神毅结印随便召了个法阵,说道,“的确感觉灵力比以前要浑厚得多,有一种狱狮之力泄露为我所用,却又感觉不到狱狮在异动的错觉。”

    扶雪,“这样就好,毕竟是狱狮。”

    这时湘合看着神毅,虽然决定会和守天神族站在一起,但此时看着他的天机神印还是会有所担忧。

    扶雪见湘合的神情,叫他道,“湘合殿下”然后挤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湘合也回应了一下。

    神毅看着莲池里的莲花想了想,然后对扶雪说道,“扶雪,明日……我们去南天莲池泛舟吧!那处的莲花应是开得很好了。”

    扶雪看着神毅,有些欣喜,但又想着在天海家冥火祭文会上要做的事,她道,“这两日还有点事要交代一下,改日吧。”

    神毅道,“那就改日吧!”

    改日是哪日,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