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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斩春秋 第8章 诗社(二)

    江畔边,郑剑锋和沈紫秋都沉默着,静静的看着江水流淌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皇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郑国士正着急的赶了过来。

    沈紫秋听郑国士称郑剑锋为皇兄,便好奇的问道:“黄兄,你不是姓郑吗?”

    她把“皇”字错听成“黄”字了,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刚刚回宫的太子?”

    郑剑锋微笑的点了点头。

    郑国士来到郑剑锋的身边,见沈紫秋正愣在原地,便拱手道:“沈姑娘也在啊?”

    沈紫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皇子。”

    由于郑剑锋在场,而且已经公开了身份,郑国士也不敢自作主张的让沈紫秋平身,而是静静的站在郑剑锋的身后。

    郑剑锋道:“不必多礼,平身吧。”

    沈紫秋行礼道:“刚刚不知太子真身在此,多有失言,如有冒犯太子的地方,还望太子恕罪。”

    郑剑锋笑道:“没事,你也没说错什么,文官武将相互拖后腿确实不利于国家的发展,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你得理解。”

    沈紫秋行礼道:“多谢太子教诲,妾身受教了。”

    郑剑锋笑道:“行了,不必这么多礼,就像刚才那样聊天挺好的。”

    沈紫秋又轻福一礼道:“谢太子。”

    在郑国士来了没多久,朱曼婷等人也赶到了。

    众人纷纷上前向郑剑锋和郑国士见礼,朱曼婷见沈紫秋也在,便笑道:“沈姑娘也在啊。”

    沈紫秋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看来,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不但相互之间不对付,就连他们的子女也受到了影响啊。

    朱曼婷也不在意,来到郑剑锋和郑国士面前,笑着问道:“两位皇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是我招呼二位不周?”

    郑国士笑道:“我见家兄不在,便出来寻找,一路寻来,便到了这里。”

    郑剑锋心说周不周你心里没数吗,你们不想搭理我,难道我还要犯贱的往里凑?

    这话只是在心里说说而已,就算郑剑锋的情商再低,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要的罪人。

    虽然他贵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但眼前的这些人,如无意外的话,很有可能子承父业,将来会成了他的治下之臣。

    虽然暂时不能和他们搞好关系,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他们。

    郑剑锋笑道:“我刚刚在院子里闲得无聊,便出来逛了逛。”

    朱曼婷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一位公子上来搭话道:“臣张光弼见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郑剑锋道:“不必多礼,你有事吗?”

    张光弼拱手道:“久闻太子殿下久历江湖,武功非凡,但不知太子殿下文采如何,光弼不才,斗胆向殿下请教一二,还望殿下不吝赐教,光弼铭感五内。”

    郑剑锋见他虽然是跟自己说话,但眼角余光总是偷偷瞄向沈紫秋,当即明了。

    呵呵,这是见到心上人了,想在心上人的面前秀一把啊。

    当看到沈紫秋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便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郑剑锋笑了。

    原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被天鹅无视了,又见沈紫秋这么久都站在郑剑锋身边不曾离开,心里便起了妒意,想让郑剑锋在沈紫秋面前出出丑。

    其他人见有热闹看,都围过来起哄,都说想见识见识太子殿下的文采。

    郑国士见张光弼要和郑剑锋比斗文采,怕郑剑锋为难,便说道:“光弼兄,不如我来和你应对一番如何?”

    张光弼拱手笑道:“二皇子文采不凡,想要赐教,光弼自然是受宠若惊了,但我还是想瞻仰一下太子殿下的风采,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赐教?”

    郑剑锋笑道:“既然光弼兄虚心讨教,孤焉有推托之理,只是不知光弼兄要我如何赐教,还请划下道来。”

    张光弼笑道:“望着着江水滔滔,总是令人忍不住心生豪情,不如我们就临江抒怀,赋诗一首如何?”

    郑剑锋笑道:“好提议,不如就由光弼兄先打个样吧。”

    张光弼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抬举,臣就献丑了。”

    说完,便负手而立,吟道:“十年江国久驰驱,一疏朝廷敢自疏。老去功名真不忝,向来文字亦堪娱。抒怀已是三年别,收怅犹存万卷书。此去临江重回首,几时还寄一行鱼。一片丹心无处着,十分春色为谁开。凭君莫话当年事,且向尊前醉一杯。”

    当他念完后,众人都鼓起来掌来,纷纷称赞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郑剑锋听完就笑了。

    这诗写得虽然不错,但带着几分暮气,绝对不是张光弼自己写的。

    郑剑锋还真猜对了,张光弼是右督察御史张国忠的儿子,家里有权又有钱,为他们家效劳的人还真不少。

    平时,张光弼就在家里养着一帮文人,专门帮他写诗填词,每当有好的诗词他都会拿去跟人显摆,平时也就是跟其他官宦子弟在青楼这些地方用来装装逼,如果诗词的质量比较高的话,便拿去给沈紫秋,说这是他写的,一开始的时候沈紫秋还以为他真有文采,对他也高看了几分。

    但后来发现,他拿来的这些诗词风格有异,每一篇的风格都大不相同,有些是奔放豪迈的,有些却是婉约含蓄,明明上一篇是志比天高,气冲云霄,结果下一篇却是乐天知命,归隐田园的隐士风格,这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用别人的诗跟自己示好,不禁心里对他产生了反感。

    他的那点破事大家都知道,但看在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份上,大家都没点破他,他还自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别人对他的赞赏,他也能坦然接受。

    刚刚他念的这首诗,便是他爹前些日子写的,他觉得不错,便暗暗记了下来,准备到沈紫秋面前献宝。

    今天,终于有机会让他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显摆一把了,他不禁觉得很是兴奋,念完后,忍不住向沈紫秋望去,期望能得到沈紫秋的赞美。

    谁知道,沈紫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这不禁让他有种挫败感,连大家对他的赞誉声都让他高兴不起来,心里对郑剑锋的恨意不禁更浓了,连看向郑剑锋的眼神里都开始带着几分敌意。

    郑剑锋对此不以为意。

    巨龙需要在意蝼蚁的妒忌吗?

    如果郑剑锋想,他自己一个人便能灭了张光弼的满门,还不用怕被人追究。

    就算别人知道是他杀的,没有证据也奈何不了他。

    别忘了,他是太子,不是普通人。

    郑国士拱手道:“光弼兄真是好文采啊,在下佩服!”

    张光弼拱手道:“哪里,哪里,只是涂鸦之作罢了,哪能跟二皇子比啊。”

    说完,张光弼脸色一肃道:“太子殿下,光弼的拙作如何,还请殿下点评。”

    郑剑锋笑道:“点评我就不点评了,这诗写得确实好,但我想应该不是你写的吧,老去功名真不忝,向来文字亦堪娱,你才几岁啊就说老去,还有,你连科举都没考过吧,你有功名吗?”

    张光弼脸色涨红,辩驳道:“我怎么没有功名了,我是武昌九年的举人,皇上钦点的榜眼,这些在礼部都是可以查到的。”

    郑剑锋点头道:“嗯,你是榜眼,你牛,行了吧?”

    郑剑锋虽然不想轻易得罪这些官宦子弟,但那是在没有招惹他的情况下,张光弼很明显就是针对郑剑锋的,郑剑锋要是认怂,估计连郑国士都要看不起他了。

    郑剑锋的冷嘲热讽让张光弼很不爽,张光弼阴沉着脸道:“既然臣的拙作让太子殿下这么看不上眼,那不妨请太子殿下赋诗一首,好让我等凡夫俗子瞻仰瞻仰。”

    郑剑锋正要说话,郑国士却打断道:“不如先由在下献丑一番,来个抛砖引玉如何?”

    张光弼看了大家一眼,见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知道他们也想听听郑国士的新作,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道:“好,那我们就先聆听二皇子的教诲,再来领教太子殿下的文采。”

    郑剑锋见众人都一脸期待的望向郑国士,便知道郑国士在他们当中威望甚高,想来他的文采也不错,便不再说话,认真的听了起来。

    只见郑国士想了想,一只手虚握放在腹前,另一只手握拳放在背后,缓步而行,吟道:“大浪淘沙去,孤舟一叶轻。此时谁是主,何出不留情。江水千年碧,山花十里红。英雄如有命,何必问穷通。”

    郑国士刚念完,众人便鼓起掌来了。

    张光弼更是大笑道:“好一句英雄如有命,何必问穷通,未到尘埃落定时,很多事都是存在变数的,太子殿下,你说是吗?”

    张光弼这是在暗示他将会支持郑国士,这算是在威胁郑剑锋,让郑剑锋离沈紫秋远一点。

    当然,如果郑剑锋不识趣的话,这就算是向郑剑锋宣战了。

    对张光弼的威胁,郑剑锋毫不在意,只是郑国士这诗,是在诉说他的心声,还是随意之作?

    说实话,这个太子当不当,郑剑锋是无所谓的,就算将来真的当了皇上,估计也活得很累,不但吃饭吃得不痛快,还得时刻提防有人要刺杀自己,还得跟群臣勾心斗角玩心计,这样下去,早晚心力交瘁,肯定活不长。

    要是当个什么都不管的逍遥王爷就不一样了,不但活得逍遥自在,还不用担心有人来算计自己。

    只是,师父让自己回去与父母相认,说有些事要他自己去经历,而且是必须经历的,会是什么事呢,如果郑国士真的要跟我争这太子之位,会不会影响到师父交给我的任务?

    难道,师父是要我们手足相残吗?

    这时,郑国士也回过味来了,自己不过是随便写了一首诗,并没有起跟郑剑锋争夺储君之位的意思。

    郑国士瞧见郑剑锋脸色有异,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猜疑之心,便连忙拱手解释道:“皇兄,臣弟这诗只是随意之作,并无与兄长夺嫡之心,还望皇兄明鉴。”

    郑剑锋微笑的摆摆手道:“无妨,无心之言,我不会当真的。”

    话虽如此,郑剑锋还是对郑国士起了戒心,心说以后还是提防一下他比较好,别到时候被人敲了闷棍还不知道。

    郑国士见郑剑锋的话不尽不实,知道他和自己终究是起了嫌隙之心,但他如果再解释下去,只会显得他心虚,到时候只怕会越描越黑,只能叹息一声,放弃解释,退到一边去了。

    张光弼见郑国士跟郑剑锋起了嫌隙,心中大喜,心想要是能趁机让郑剑锋当众出丑,削弱郑剑锋在这些官宦子弟心中的威望,以后策动他们支持二皇子的几率便大了很多。

    于是,张光弼便笑着对郑剑锋道:“太子殿下,如今我和二皇子都已经献技完毕,太子殿下不给我们露一手,怕是说不过去吧?”

    郑国士见张光弼要为难郑剑锋,有心想要上前阻止,但又觉得此时自己不宜开口,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住没说话。

    郑剑锋自然觉察到的郑国士的反应,心中不禁一暖,心说终究还是亲兄弟啊,我对他起了猜疑,会不会是我多心了?

    想到这里,郑剑锋对郑国士的猜疑之心便弱了几分。

    郑剑锋笑道:“你们真要让我赋诗?”

    张光弼笑道:“能聆听到太子的教诲,是我等的荣幸,还望太子殿下体谅我等求知之心,莫要让我等失望啊。”

    郑剑锋看了一眼众人,大家都是一脸期待的神情,就连沈紫秋也有几分期盼之色。

    在她看来,能让辛弃疾这等词中之龙托梦的对象,应当不是凡人,她很想看看郑剑锋能写出什么样的佳作。

    唯独郑国士一脸担忧的站在一边,他知道郑剑锋自小便流落江湖,想来也没有人教他如何作诗填词,而且江湖险恶,想必也没有功夫琢磨这些文人雅士闲的无聊捣鼓出来的东西啊。

    郑剑锋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他丝毫不慌,中华上下五千年,有多少杰出的文人墨客,又写出了多少传诵千古的文章,有如此多的先贤在背后支持,他还不能碾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渣渣,估计李白,杜甫等人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抽他的大嘴巴子了。

    只见郑剑锋面对滔滔江水,一手虚握放在腹前,一手握拳背在身后,缓缓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郑剑锋念毕,全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