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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 第十一章 决绝

    ?    朝堂之上受文武百官敬重的邬老一直以谦和的面容示人,在邬八月的印象里,祖父从来没有这样愤怒地斥责过人。

    他是动了真怒了。

    邬居正二话不说,当即跪了下去。

    邬八月也来不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行到邬陵桃身边,也跪了下去。

    她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邬陵桃,心里顿时就犯了疼。

    三姐姐何曾这般狼狈过?

    “平乐翁主此人乃是禁忌,你竟然也敢堂而皇之挂在嘴边,就不怕招来祸患?”邬国梁面色沉沉:“和兰陵侯府的婚事当初既已应下,就没有再反悔的余地。你若真要抗婚,那便等回了府里,以死明志去,对外上自会说你是得了急病骤逝的,也不会累了我邬府的名声!”

    邬陵桃和邬八月皆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了邬国梁。

    “父亲,陵桃执拗,儿子一定会好好劝说她……还望父亲息怒!”

    邬居正双手扣地,诚恳地哀求。

    邬国梁不为所动。

    “你教出的好闺女,都逼迫长辈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怎么息怒?”

    邬国梁看定邬陵桃:“你吃我邬家的粮,姓我邬家的姓,享受了我邬家的一切,邬家上下可有谁苛待过你不曾?如今可倒好,辛辛苦苦养育你长大,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祖父……”

    邬陵桃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直都在抖。

    “孙女……不愿嫁个废人,也、也不愿让兰陵侯夫人骑在头上,孙女……”

    “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

    邬国梁不欲听邬陵桃再多说。

    “要么,你乖乖地等着上花轿嫁进兰陵侯府,从此以后你的兴衰荣辱,都和兰陵侯府挂上钩,我邬家是你的娘家后盾,这永远不会改变,今日之事,也可以既往不咎。要么——”

    邬国梁顿了顿,干脆地道:“你端好你邬三姑娘的仪态,待回府之后,我让人送你上路。养你十六载,你总该也为邬家着想两分,到死,你都不能辱没了我邬家的名声。”

    邬国梁说完,笔直青松地站了起来,大步朝屋外走去。

    路过邬陵桃身边时,他顿住了步子。

    “当初你这桩婚事能定下,是你的意愿和选择。我们祖孙一场,我如今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力。记住,要生,你就忍气吞声,要死,你也要干脆利落。祖父母老了,你可以不在意,但你父亲母亲,你弟弟和妹妹,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到不替他们考虑。”

    邬国梁言尽于此,不再多说,出了屋门转眼间便瞧不见人影。

    邬陵桃瘫软地跪坐在地。

    贺氏扶着她,一脸灰败。

    邬居正长叹一声,站起身上前道:“母亲,儿子不孝……”

    段氏摆着手,推开邬居正和陈嬷嬷上前要来搀扶她的手,道:“八月啊,到祖母这儿来……”

    邬八月忙从地上爬站了起来,踉跄地扑到段氏的身边。

    她浑身冰冷,手也直抖。

    段氏紧紧地抓住了邬八月的手,许是察觉到邬八月整个人心惊胆战的,段氏不由将她拥在了怀里。

    “八月别怕……”

    段氏轻声在她耳边喃喃,挥手对邬居正道:“带陵桃下去,好好劝劝她……人活着还有希望,人要是没了,什么指望都没了。”

    邬居正低头应是,贺氏哽咽地道:“儿媳知道了。”

    贺氏将邬陵桃扶了起来,邬居正扶着贺氏的肩。

    从他们背后望去,邬八月只觉得一手揽着母亲和姐姐的父亲的后背就好像一座山。

    “祖母……”邬八月忍不住问段氏:“祖父是说来吓三姐姐的,对不对?”

    段氏沉吟良久,方才摇了摇头:“你祖父是说真的。”

    邬八月顿时觉得心凉如水。

    “邬家传承到现在,断不能毁在陵桃这丫头的手上。兰陵侯即便降了爵,兰陵侯府却也不是好欺负的。说要退婚,一旦在这种时候开了这个口,世人会如何看待我邬家?”

    段氏摇了摇头,声音凄苦:“陵桃不懂事啊……”

    邬八月鼻子微酸,眼睛热热的,很想哭。

    她不由想,若今日面对这些的是自己,她会不会也要生出退婚的想法?

    或许会吧。

    可是她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很佩服邬陵桃,但也为她的别无选择而觉得悲凉。

    陈嬷嬷将丫鬟婆子都撵了出去,柔声劝道:“老太太也累了,让四姑娘陪老太太歇会儿午觉吧。”

    段氏点了点头。

    邬八月扶着她进了内寝房,坐在一边给段氏打扇子扇凉。

    段氏并没有阖眼安眠,祖孙二人都沉默着。

    “说起来,八月你今年的生辰都因为你落湖受凉生病而错过了。”段氏低叹一声:“改明儿回去把生辰宴给补上,叫上你几个闺中好友,你们一块儿聚聚。”

    邬八月点头应了一声,勉强笑道:“祖母光记着我的生辰了,倒是忘记再过不了几日,便是祖母您的大寿了。今年酷暑,祖母也来了清风园,不知道今年祖母寿宴要怎么办?”

    清风园本是皇家的避暑之地,命妇宗妇总不好在清风园中办寿,喧宾夺主。

    段氏微微摆了摆头,银白的鬓发仍旧一丝不苟得紧贴在额前。

    “今年便不办了,也不是什么整寿。到那日阖家一起吃顿饭,热热闹闹的,比什么都强。”段氏叹息道。

    邬八月应了一声,愁苦地想,要想热热闹闹的,恐怕是不容易啊……

    段氏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说完此话后便再也没了开口的兴致。热气熏人,她浑浑噩噩地便睡熟了过去。

    陈嬷嬷悄声走了进来,见段氏呼吸匀亭,示意邬八月将菱扇给她。

    陈嬷嬷低声道:“四姑娘也去歇着吧,这儿有老奴守着。”

    邬八月点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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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云划着小艇,惴惴地看着邬八月。

    邬四姑娘的脸色很不好看,晴云担心她是不是又病了。

    朝霞觑着邬八月的脸色,有些着急。

    “四姑娘,咱们在这湖上转悠了好半天了。”朝霞轻声提醒道:“再不回去,错过了晚膳的时辰,二太太也要着急的。”

    邬八月伸手掬起一捧碧绿的湖水,长叹一声。

    “回去吧。”

    三姐姐已经让母亲忧心如焚,她不能再不懂事,给母亲添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