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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 第二十一章 假面

    ?    时隔几日,邬八月又见到了姜太后。

    她斜坐在上首贵妃榻上,唇角微勾望着邬八月。

    邬八月浑身紧绷,缩坐在锦杌上。

    姜太后身边没有多余的人伺候,只一个贴身老嬷嬷静嬷嬷。

    静嬷嬷脸色阴沉冰冷,煞气很重。

    邬八月闻得她身上涂抹的香乃是寒香,清冽是真,却也让人心凛。

    李女官手端着红漆托盘进来。

    她对邬八月微微笑了笑。

    “太后,该择香了。”

    李女官双手托着托盘递到姜太后身前,一溜十几个香囊球整齐摆放在托盘当中。

    香囊用料考究,做工精致,绣线如笔走龙蛇一般飘逸准确。

    姜太后眉眼一抬,启口道:“最近不用这些劳什子,这些个香啊气啊的,怪呛鼻子的,走哪儿都留味儿,倒是腻得慌。八月对此应该颇有感悟,对吧?”

    姜太后对邬八月一笑。

    如今的姜太后对邬八月来说就像是身有剧毒的蛇蝎,每被她看一眼,碰一下,那毒汁就浸入肌理一分。

    太后问话,邬八月不得不答。

    “回太后话,太后玉体违和,倒的确不该用香。”

    邬八月勉强地回道。

    表面上来看,姜太后这话不过是问她对用香的看法,毕竟邬家祖上乃是一方香农,邬八月之父又供职太医院,而邬八月又擅长制香品香,询问邬八月的意见不足为奇。

    但邬八月心里清楚,姜太后这话是在点明八十十三段氏寿辰之日之事。

    姜太后果然也闻到了那残留的香味,认出听得秘密的人是她。

    挥了挥手,姜太后道:“撤下去吧。”

    李女官方才躬身退下。

    屋内惊得可怕,邬八月手上已生了汗。

    姜太后眯着眼似在打盹儿,老嬷嬷笔直地站着,俯视着邬八月。

    邬八月在发现姜太后和祖父的秘密之前,也同这位姜太后身边儿的静嬷嬷打过交道。

    静嬷嬷人如其名,十分安静,很少发声说话。

    但以前她对邬八月的态度还算温和,今日再见,邬八月却只觉得她可怕。

    她脑门上不由也冒了细汗。

    静谧中却听得姜太后“扑哧”一笑。

    “哀家这几日都觉得身子不痛快,没成想八月一来哀家身边,哀家浑身都轻松多了。”

    姜太后声音和温和,带着欣喜。

    “说不定八月正是哀家的福星呐。”

    姜太后朝邬八月伸出手。

    “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你这孩子。”

    邬八月腿僵直着,理智迫使她要赶紧起身。

    可她却好像被什么压着,动一动都艰难万分。

    她觉得漫长,但事实上时间不过才走了一个弹指的时间。

    她走到了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伸手轻轻拉起了她的小手。

    “这真是一双巧手啊。”姜太后赞道:“听说平日里你便喜欢捣鼓香料,调香制香,邬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邬家现在以诗书传家,要说邬家后继有人,那指的也该是自小读书习文的邬家儿郎。

    姜太后这话未免太讽刺了些。

    邬八月抿唇未语。

    她这时候甚至有些烦姜太后这张假面孔。

    心知肚明的事,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什么意思?

    她倒宁愿姜太后同祖父那样直截了当地警告她一番——以不伤及无辜为前提。

    又或者,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都可以。

    这样她反倒能心安一些。

    毕竟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可这样把人吊在半空中,别提有多难受了。

    既然姜太后不开口提,她来开口提便是。

    邬八月沉了沉气,正要张口,外间有宫女却打帘进来禀道:“太后,邬昭仪娘娘和宁嫔一同来给您请安了。”

    邬八月愣了半瞬,方才反应过来宫女口中的“邬昭仪”便是邬家大姑娘,她的大姐姐邬陵桐。

    姜太后愉悦地笑道:“真是凑巧。请她们进来吧。”

    姜太后又看向邬八月:“这下人倒是齐了。”

    人……齐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邬昭仪和宁嫔携手进来。

    自邬陵桐入宫起,邬八月便再没见过这个大姐姐的面。

    同两年前相比,邬陵桐变了许多。

    她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芙蓉归云髻梳得高高的。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有了身孕,受孕吐所苦,整个人有些清减。

    但她更漂亮了,眉眼之间比之从前更多了份矜贵。

    可眼神中却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一缕淡淡的哀愁。

    望着这样的邬陵桃,邬八月只想起四个字。

    楚楚堪怜。

    难怪宣德帝这般宠她,任哪个男人见了这样的女子,想必都会生出一番保护的心思来。

    姜太后望着邬昭仪,笑容有两分意味深长。

    “邬昭仪有孕在身,听说你最近孕吐繁复,哀家的皇孙把你折腾得人都瘦了一圈了。皇帝都免了你晨昏定省,你这孩子做什么还巴巴地跑来悦性居?”

    姜太后一副慈爱模样,让宫女进来赶紧给邬昭仪和宁嫔设座。

    邬昭仪扫了邬八月一眼,恭敬地轻声回道:“前来给太后请安是臣妾的本份,皇上和太后体恤,可礼不可废,臣妾身子好些了,以后都会来给太后请安的。”

    姜太后十分满意地微笑着。

    “倒是凑巧,今儿臣妾的妹子也在太后这儿。”邬昭仪抿唇一笑,柔柔地看向邬八月:“四妹妹最近还好吗?”

    邬八月张了张口,干瘪地回道:“还好。”

    邬昭仪柔和一笑:“那便好。”

    姐妹两人似乎没有话题可说。

    而此时,自从进屋起便一直冷视着邬八月的宁嫔终于发话了。

    “邬四姑娘当然是千好万好,倒是邬三姑娘,没什么大碍了吧?”

    邬陵桃被陈王所戏,团圆节上陈王醉酒,宣称要娶邬陵桃,迫使邬国梁当着圣上之面与兰陵侯爷退婚。

    这是清风园近段时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

    邬八月答得很淡:“谢宁嫔娘娘关心,家姐已无大碍了。”

    宁嫔一拳打在棉花上,脸都有些扭曲了。

    她乃是兰陵侯夫人的娘家侄女,自然站在兰陵侯府一边,为高辰书这个表弟不值。

    表弟残废已经是件让人伤心的事,现在连几个月后就要过门的妻子也要离他而去。

    邬家的女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