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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1719 第二百六十九章 财政盘点

    宁渝这一席话,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在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程老爷子笑了,“渝儿所言不无道理,可是这巧妇毕竟难为,咱们复汉军如今多大的盘子,渝儿你应该也是知晓的,前些日子连东征的钱粮都拿不出来,何谈加饷?”

    众人一听却是不自觉都点了点头,大家伙这段时间过的可是紧巴巴的,就连宁忠义也轻轻点了点头,他作为枢密院的枢密副使,在前些日子制定新的军费方案的时候,可没少掉头发,跟政事堂的人也是天天互相扯皮,这没钱的日子可真不好受。

    崔万采脸上带着笑,在这个时候他得帮自己的弟子一把,便轻声道:“老太公担心的确实有道理,不过钱粮一事也分缓急,等到江南初定以后,咱们的税收想必也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再加饷银未尝不可,如今民心事关重大,这弊政倒是可以先去掉。”

    程老爷子也是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若真能去掉弊政,于我复汉军收复民心亦是颇有好处。可现如今大家伙都缺银子,真要是能够加薪加上去,倒也无妨,想来那些当官吃饷的,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没有太大的意见,不代表完全没有意见。宁渝自然能听懂老爷子说的这些话,想要改革,完全不触碰别人的利益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个过程需要从缓,快刀斩乱麻固然好,可是不一定承受得住猛药。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朝着程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感慨道:“外公行事稳重,正是小子应该学习的,只是我复汉军眼看着就要进江南了,这天下的民心,却是不得不多顾忌几分。”

    宁忠源见其他人没有了反对,也就正式向目前的弊政开了第一刀,正式下了命令。也就是从今日往后,彻底取消所有的耗羡,此外再不许派捐,针对今年所得的耗羡银都交布政司库,一来抵补官库亏空,二给官员作养廉银,此策将在湖广和江西以及安徽四省铺开。

    在针对养廉银制度上,宁渝采取的是每年公布一次的方法,不过并不会实际全部给与,而是仅仅只给与十分之三,若是连续十年无贪腐罪状,则再给与十分之三,至于剩下的十分之四,得要等到官员致仕以后,进行发放。

    为了拉拢这些给复汉军办事的官员们,宁渝在养廉银子的额度上定的非常高,大概是薪饷的两倍,也就说一个七品的县令,如今每年的饷银在四十五两左右,但是每年的养廉银却有足足的九十两,而官员在当年只能拿到二十七两,想要把剩下的带走?那就别犯事。

    这一个举措却是相当不错,至少许多复汉军官员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毕竟眼下的复汉军是一个新生的集体,在清廉度和效率上,本来就非常不错,许多人确实是顶着这几十两银子过活,生活过得紧巴巴的,有了这个养廉银,自然不愿意再冒着风险去盘剥百姓了。

    接下来,便是到了重头戏。宁忠源派人将今年的赋税账本抱了过来,道:“这些便是咱们去年的全年收入和支出,算是咱们如今的所有家当了,这当家做主的,心里还是得有本账,还请右参议跟大家说说吧。”

    宁忠景手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册子,轻声道:“先说一个大概,去年我复汉军全年收入白银约八百万两,可是支出白银却足足有九百万两,可谓是大大的亏空。”

    众人前面先是听到了这个收入八百万两,脸上便是一喜,可是再一听就感觉不对劲了,这支出居然有九万两白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合着大家伙这拼了一年性命,居然还亏了一百万两。

    宁忠景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他也不禁露出几分苦笑,以前这算宁家的帐的时候,顶天了也就几十万两银子的账本,这一下子就上千万两的开支,却是让他大脑都有些充血了。

    “先说进项,去年的进项主要还是集中在湖广,至于江西和安徽则需要从今年才有进项,在湖广的田赋和人头赋占据了大头,在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左右,而工商税还有矿税等,加起来有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这是咱们实际上收上来的东西。”

    “那不是还有三百万两吗?”郑先疑惑不解地问道,其他人脸上也颇为好奇。

    宁忠景笑了笑,“还有三百万两,都是大都督一路攻伐下来的收获,特别是将荆州八旗的银钱土地全部收缴后,再加上收缴那些支持大清的地主豪绅的财产后,咱们这块却也弄到了三百万两银子。可是很明显,这一部分的银子只能算是一时之财。”

    “可是这么一来,今年就算是彻底没有了钱,楚王爷跟湖广商会筹措了三百万两的军饷,才足够填补亏空,只是这三百万两白银,将来却是要还的。”

    众人这一听才明白,原来这钱还是吃大户吃来的.....只是所以人都明白,像这种钱顶多也就是收一次,毕竟那些人都已经被弄去挖矿了,再想去吃大户,就只能吃他们在座这些人了。

    郑先又急急忙忙问道:“那九百万两白银的支出又是怎么回事?”

    宁忠景先是望了宁渝一眼,这才恨恨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这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我们从前年打到今年,处处都没停过断过,再加上刚刚建好的汉阳枪炮厂和汉阳铁厂,还有那几十座矿山,这银子可不得像水一般流出去.....”

    宁渝却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可是他也很无奈啊,这面临着清军二十万人的围攻,自然要在其他方面对复汉军多一些加强,要是没有功勋田和大把的银子,谁愿意跟着他宁渝去卖命?

    不过宁忠景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他笑道:“当然了,这钱咱们得花,要不然康熙也不至于气死在北方不是......”

    崔万采接过了话头,“所幸的是,这笔银子当中,大部分都是给咱们的复汉军花的,那些枪炮还有讲武堂,后面也不需要这般大规模投入了。因此即便是今年咱们的军队会扩充到十三万人,但是实际上的花销也不会特别高。也就再涨上一些罢了。”

    “此外,在这九百万两白银当中,也不全是军费,咱们还有三百万两白银是投入到了地方上去了......湖广也是打了一年的仗,许多老百姓的日子都被打烂了,这各方面又得花上一笔钱.....”

    郑先原先也是个生意人,对于崔万采所说的自然能够明白,只是他心里细细思考了一番却是依然摇摇头:“可即便如此,咱们今年的收入依然难以支撑大军所需......”

    宁渝此时却是再次站了出来,“诸位,针对如今的财赋,我大军今年开支应该还算充分,因为如今我复汉军已经就江南的旗田,跟湖广和江西的商会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利用未来的五十万亩旗田来进行抵押,折合白银七百五十万两,等到我大军入江南后,若是无力偿还,则将田地直接授予商家。”

    这一席话当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是非常大,让所有人都微微一窒。他们当中已经有人开始盘算了起来,也就说从去年到今年,这帮子商会拿出来的白银已经有一千万两之数了,虽说算是掏空了三省的老本,可是这个数字依然十分恐怖。

    湖北、湖南和江西严格来说,工商之风并不算浓郁,比起江南却还是要差上许多,可是就这么三省的商会,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也能掏出这一千万两白银,着实让许多人感觉到震撼。

    当然,湖广商会相对来说要更为特殊一些,因为整个湖广商会的幕后组织者就是宁家本身,特别是将私盐和铁器拿进商会运作之后,所创造的利润也是极为吓人的,历史上的川盐与淮盐被打出去了不说,楚盐也已经走进了河南、江西、安徽等诸省。

    宁渝脸色有些凝重,他望着众人感慨道:“我复汉军之所以能起家,表面上是借助火器之利,可是火器之利也离不开工商扶持,否则这一千万两白银从何而来?”

    “如今我军财政改革,自然不能再将整个工商排斥在外,这个道理,我想诸位应该是明白的。”

    众人默然,他们知道眼下已经到了关键时候了,那就是针对工商地位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答案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允许有答案。

    前面说了,所谓的三省商会,其实都是依附于各大士绅家族而存在,像当年所谓的八大皇商,依附的自然便是天底下最强大的皇室,那些稍小一点的商会,依附的则是各省各府里的士绅,属于共生共存的关系。

    商人在这个时代没有独立的资格,如果没有依附的政治力量,那么迟早会被人一口吞下去,可是这样的工商,发展势必会受到许多的影响,自然无法成为真正有力量的阶层,也就没办法为工商争取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如果将时间再倒退五百年,宁渝是绝对不会选择支持工商的,因为环境不允许,确确实实扶持不起来,还会得罪整个天下的士绅,这样的赔本买卖宁渝不会去做。

    可是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就在西方的殖民者在全世界跑马圈地的时候,若是再去一味顾忌士绅的利益,恐怕这个天下就算得到了,也只是一个由汉人做主的满清王朝,在本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宁渝心里明白,想要在这个年代完成这一点,就需要解放资本的生产力,也就是要充分支持资本进行生长,从而真正成为一个能够发挥出力量的阶层。

    “如今,我打算在攻下江南之后,推出一系列扶持工商的条例,包括从根本上改善工商行业的地位,从四民之末变成四民平等,允许从商者参与科举,保障他们的财产安全,取消一系列不合理的厘金与关卡,打造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从而促进工商百业的发展。”

    宁渝的话如同一块石头丢进了水池子里,瞬间便激荡起了无数的水花。众人的情绪仿佛一下子就给引燃了,在台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崔万采望着那个站得挺拔如松的好学生兼好女婿,心里却是涌现出一片快意,他辛辛苦苦种下的种子,又辛辛苦苦浇的水,今天终于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能够为更多的人遮蔽烈日的暴晒。

    程老爷子饱读诗书,曾经还做过康熙的户部右侍郎,对于工商一事并不算陌生,当即叹息道:“渝儿此番的想法却是有些激进了,所谓商矿行业,向来是因利得而聚,因利失而乱,纵使初始能得大利,可是利尽之后,只会留下越来越多的乱摊子。”

    程老爷子所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这个年代根本没有所谓的劳动保障,特别是在开矿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用人命去挖矿,有矿的时候万般好说,也不会引起什么大乱子,可是等到矿被挖光了,那么剩下的人也就失去了活命的办法,随后也就成了流民。

    早在康熙二十一年的时候,大清王朝曾经面临过铜贵银贱的问题,当时的云贵总督蔡毓荣在省会及禄丰、蒙自、大理设炉铸钱,将故明沐氏庄田及入官叛产,均令变价,以裕钱本,用这种方式倒是铸造了不少钱。

    可是问题随后也就来了,十几万矿徒汇聚于云南,却出现了一个说法,就跟程老爷子那个说法一样,认为矿徒易聚难散,迟早会出事。

    康熙听到了这个说法后,便以为颇有道理,随后也就出台了禁矿令,整个大清的采矿业也就急转而下,再也不复当年的繁荣。

    如今这个问题却是摆在了宁渝的面前,他笑道:“外公所言不无道理,可是如今我复汉军旗下也有矿山几十座,采矿工人高达数万人之多,如今却并无这类问题。原因便是,我复汉军所采取的措施,完全可以杜绝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