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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孕 第149章 懊悔

    明月为乌云遮蔽,不一会儿,大雨便浇落在含章宫上。

    电闪雷鸣,落在琉璃殿顶上的雨点噼里啪啦作响,隐约夹杂着几声孩童的哭声。

    马蹄声由远而至,一群人马停在宫门前。为首俊眉星目的少年披着蓑衣,翻身下马,推开宫门。

    虞戟是星夜专程回来的。

    他这一趟离开是为了谢染,只是见了人,不知怎么,忽然没有从前那般的动情了。

    浮云阁里,陪坐在谢染床前,说话间他却好几次晃神,想起苏遮月在他身旁给他念故事的模样,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似就被填满了。

    又生出一种强烈的想念来。

    其实他知道谢染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着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委曲求全地见自己。

    虞戟原也是为着自己说不出的执念,不顾谢染意愿,一门心思地强求于她,然而这一回再见,便像是年少时扎在心中的刺已被人拔出了,阴云消散,忽然便能正常相待了。

    “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谢染惊讶,便连虞戟自己都有些吃惊。

    “这段时间多有打扰,回到京城我会将当年谢家的案子翻出来,上报枢密院,若你家人是冤枉的,我会尽我所能,为他们翻案。”

    “小侯爷……”

    谢染想是没想到他会帮这个忙,面上可见的震惊了片刻,接着强撑着带病的身子都要下床给他郑重道谢。

    她原是极高傲的性子,这般含泪屈膝是绝无仅有的,如同弯折下脖颈的天鹅,美得如同画卷。

    然而本会心生怜惜的虞戟这一刻,却没有半点心绪波动。

    这也他为谢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了却这一桩,自然是星夜兼程地赶回京来。

    马车太慢,虞戟索性弃车骑马。

    便连半路中的倾盆大雨都让他停下来休憩。

    谁知到了含章宫,却见宫室灯火皆暗,宏伟的宫室,毫无声息地浸在黑沉沉的雨幕中。

    虞戟心不自觉地一沉,推开正殿大门,里头更是空空无人。

    他在宫室里找了一圈,才循着若有若无的哭声,在偏殿角落找见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君钰。

    “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君钰抬头看着严肃的表兄,一双眼眸哭得通红,小嘴嗫嚅着开口,却只有不成话的哭音。

    他当时真以为沈茹是自己的娘亲,才会跟着她走了,然而回到成王府里,相处十余日后,便发现那女子分明就不是的。

    起初是按着娘亲温柔亲切的样子待他,但渐渐的,小君钰便发觉她言行不一,行迹古怪,相比于他这个儿子,沈茹眼睛里更在意那些金银首饰,胭脂香粉,与父王说话时处处带着迎合讨好,甚至好几次都忘了他的存在,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娘亲该有的样子。

    而他想象中的娘亲自然便是苏遮月那样的,对他极好极好的。

    其实原以他的聪慧,应该是能分辨出来的,可也许在他心里,他真的盼望死去的娘亲能活过来,才自欺欺人地相信了。

    这阵子与沈茹的相处便完全打破了他天真的幻想,于是今日争吵之后,他便再度逃出了府,回到这儿来找苏遮月。

    却发现苏遮月已经不在了。

    娘亲不要他了。

    小君钰想到这儿,眼泪就不要钱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虞戟见他一声不吭地只会哭,实在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让跟随进来的虞平去外头打听寻人。

    虞平打听一圈后,才明白了前后因由,说与自家少爷。

    这也是虞戟完全没想到的,明明在他走之前,君钰还在和他炫耀自己和苏遮月的,如何如何喜欢他,怎么他一走,这孩子就跟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亲娘走了?!

    本来秉着表兄的身份,对着还是幼年的表弟,他应该宽慰才是,然而火气在心头燃烧,虞戟出口便是,

    “你不要她,她自然也不要你了!”

    这话说得狠绝,小君钰的哭声顿止,睁大了通红的眼眸,整个人都仿佛要碎裂开来。

    虞戟望着他,冷冷道:“你若没打算一辈子把她当娘亲对待,何必一开始就叫个不停!既然认了亲娘走了,现在又回来哭哭啼啼的给谁看?!”

    小君钰听着他的话,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虞平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好生安抚道:

    “少爷是发脾气呢,世子千万不要当真。”

    虞平自然知道自家少爷在想什么,这一路上跑瘫了多少马,就为了早点见那姑娘,如今被世子搞丢了,如何能平心静气,冷静说话。

    可是世子殿下毕竟是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那些大人间的弯弯绕绕。

    是个孩子,见了亲娘,都会跟着走的。

    这怎么能怪他。

    小君钰低垂下脑袋,忍着哭腔道:“哥哥说的对……是君钰的错……”

    虞平看着他那么小的年纪露出这么让人心疼的表情,简直和虞戟小时候一般无二,心疼道:

    “殿下还是孩子,一时被人蒙蔽了,也再正常不过了。”

    可在虞戟这儿,却知道小君钰的心智远不止一个普通孩子,先前向苏遮月撒娇讨宠的时候满脑子的聪明,连他都自愧不如,可现在呢,将人不闻不问地甩在身后,

    “宫中多险恶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没身份的女子,没了你这位世子的庇护,如何能存活下去。”

    虞戟面上在骂君钰,实则也是责怪自己,若他走时能多考虑一些,多派人护着,就不会发生这等事了!

    苏遮月那般的容貌,本就是极容易出事的,他怎么早没想到派人护着她。

    小君钰被表兄这一通数落,眼泪又是泄洪一般地流下来。

    虞平瞧得更是心疼,这么粉雕玉琢,金尊玉贵的孩子,向来都没有人敢让他受半点委屈的,如今像一个没人要的弃儿一般。

    也只有他家少爷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正这时,下人从外头进来,他们是受了虞戟的吩咐派去找苏遮月的。

    虞平忙问:“找到了吗?”

    下人摇头:“没有。”

    旁边的虞戟面色愈发冷凝,小君钰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下人又端上一小碟香灰,递给虞平道:“但我们在正殿的香炉里发现了这个,也不知是哪来的。”

    虞平取过一闻,眉头一皱。

    这应该是专用于使人昏厥的香料,想来是有人把苏遮月迷晕带走了。但这迷香里头又似夹杂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味。

    像是一种异域香料。

    虞平莫名觉得十分熟悉。

    究竟在哪儿闻过呢,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这是北宁王府独有的香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