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白神小传 > 第三十四章 血色童谣

白神小传 第三十四章 血色童谣

    他们到了女生宿舍区,从远处探看了一下,紫陌所住的院子很大,里面还有一些女生吵吵闹闹的在玩游戏。

    进去找颇有些不方便,想了一下,不如在门口等。谁想等了一中午紫陌也没出来,下午课后再来,一直到快黄昏的时候,才看到紫陌低着头匆匆的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浅黄色的长裙,裙子非常精美,要是穿在别人身上大概会显得高贵文雅,但在她身上只是显得她瘦弱,甚至有些滑稽。等她悄无声息的走了门,走入小路——她向来都是走少有人的小路,宁朔和乘白趁机追了上去。乘白看周围没有人,喊她的名字,紫陌稍稍惊讶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了他们。

    “找我有事吗,你们?”她笑着问。

    “你身体好些了吗?需要我们帮你打饭吗?你总是突然就不来上课,是生病了吗?”乘白问。

    “不用的,我没事啊。你们找我有事吗?”

    “来问你个事情,你还记得和宁朔说过什么,就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吗?”

    “鲜血淋漓?”紫陌有些吃惊了,“可能吧,但谁记得这些事?”

    乘白指宁朔,宁朔走在后面,正看着两人好笑的样子。乘白没理由的热情,紫陌没理由的亲近,从远处看两人就像挚友或者亲人,但他们平时少有交集。

    他听乘白说的夸张,说:“我们不想麻烦你,只是好奇一件事情非要问你。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天夜里,你曾经和我说过什么看透黑色的眼睛,然后什么西国女人,鲜血淋漓,好像是首童谣,你记不记得?”

    “对啊,一定是儿时的童谣。”乘白说。

    “童谣?我不记得小时候听过什么了,以前有个老婆婆教我们,哪里就能想的起来。”

    “不是让你想小时候的,”宁朔说,“你不记得我们见面时说的话?关于眼睛,不详什么的。我们一共也没说几句话,你就一点不记得了?

    “我知道和我们说话会对你造成困扰,所以一直躲着你,但我当时是把你当朋友的,现在我有一些事情非常想要知道,你会帮我这个忙,是吧?”

    宁朔的意思很清楚,在不知道平民学生与大贵族学生的巨大隔阂前,他曾经真心尝试过帮助紫陌,所以虽然现在他们立场对立,紫陌也应该帮自己这个忙。

    紫陌脸上的神色忽然暗淡了许多,虽然依旧笑着说:“你早说就是了,那是我小时候听人说的,是这样的:

    ‘北人的衣,东人的铁,西国的女子珍奇的血。

    帝王的宴,乞丐的胆,看透黑暗的是谁人的眼。’

    只是唱给小孩子的,没什么意义呢。”

    宁朔越发觉得诡异,果然,珍奇的血,看透黑暗的眼,这些都与自己境遇有关。只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静止了一样在那里琢磨,紫陌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静静地站在一边。一阵晚风吹来,周围槐木的树叶纷纷作响,有些红黄的叶子便飘落了下来。游荡着,舞蹈着,颇为美丽的样子,但终于还是落在了地上。紫陌转头看着那些落叶。

    “我倒是想到了一种解释。”乘白说,“我也是瞎猜,但你们听听,北人,东人,西国。皇帝,乞丐,黑暗中的眼。难道不是三使者?”

    建立相羊的三位使者分别是北使者,东使者,西使者。北使者有某些传闻中曾是个乞丐,东使者是帝国的第一任皇帝,而西使者晚年是个盲人。这倒是对的上。

    “是有些像,”宁朔说,“但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西国的女子是谁?难道西使者其实是个女人?”

    “哈哈,自然不是,但我在想,这会不会是在说西使者的女儿,山海神曳呢?

    我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当初三使者建立相羊,东使者是第一任院长,第二任院长按照他们的商议,本应该是神曳的,只不过她一直在外面,等回到相羊后不久就生病去世了。

    不过即便如此,相羊还有一个她的谥号,叫女益院长。你看着童谣,像不像在描述某种葬礼?”

    “神曳,第一代五剑客的那个神曳?她死时多大?”

    “不到三十吧。西使者在山原国有的女儿,这一点是确定的。”

    “不到三十。”宁朔嘀咕着。“女益院长,难道那个流着血的女人便是她?——按照那个壁画,时间是对的上的。

    ——山海神曳,这族姓也是有趣,但这个山海神曳发生了什么,那些血又是怎么回事?

    ——珍奇的血,珍奇的血,为什么这句话有些瘆人呢。”

    乘白随他点着头,这话确实有些奇怪,宝剑可以是珍奇的,书籍可以是珍奇的,血是珍奇的是什么意思?

    两人便又静止一样。紫陌一直在一边好奇又困惑的样子,几次想说话都没说,这时终于说:“你们没必要害怕的,那不过是个童谣,童谣本就是为了吓小孩子的。”

    “你不知道,”乘白说,“这个女人,宁朔,我们都见了呢。难道也是假的?”

    宁朔咳嗽了一声,乘白以手指天说:“我听到过一种说法,南使者治南国,东使者治天下,北使者治人心,西使者治鬼神,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西使者这句。

    西使者是刺客,灭国之刃,云垂之主,天落国的叛徒,小明城的毁灭者,这哪一个与鬼神有关联?难道就是说,他的血液,他女儿的血液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这个童谣到底在说什么?”

    “我倒是有个有趣的解释,”宁朔说,“如果她的血是珍奇的,那帝王的宴,乞丐的胆,岂不是说在东使者的宴席上,东使者和北使者谋杀了她?”

    乘白和紫陌一时整齐的转头看他,东使者和北使者作为这个学校甚至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两个名字,把他们和谋杀放在一个句子里实在有些惊悚。

    紫陌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乘白却兴奋无比,皱眉想着宁朔的话,问:“如果这样,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看透黑暗的是谁人的眼,这自然是说,他们以为西使者不知道两人谋杀了他女儿的事情,但西使者虽是盲人,却什么都看到了。”

    “那西使者呢?”

    “自然也被杀了。他不是最后都没有踪迹吗,包括他的谷隐剑。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人们只认为他去云游,为什么不能是被杀了呢?”

    “有趣,有趣呢。”乘白说着。“让人做噩梦的,但实在有趣。”

    他们便又陷入思考,一边的紫陌却笑了起来。这一次不是假笑,而是忍不住才迸发出的那种笑。实际上她显然努力在控制自己,身子都轻轻颤抖着。

    宁朔和乘白惊讶的看她。宁朔问:“你听到过这样的故事吗?”

    “即便我,也没听过这样瘆人的故事呢。”紫陌努力镇定的说,“我不知道你们看了什么书,但这样的猜测还是慎重对待些好。

    “你们要知道,历史的记述,尤其是正史,都是当时最优秀的史学家千挑万选选出来,认为可以表述那个时代的信息。

    “也许不够详细,不够直接,但一定不会偏差太远。如果真有北使者联合东使者杀了西使者这样的事,不管多隐秘,我们不会一点消息都听不到的。

    “在我看来,这一定有一套更加合理但也无聊的真相隐藏在其中,你,你们说呢?”

    她越说越有些脸红,因为宁朔和乘白都看到石头上长出蘑菇一样的看着她。他们并没有预料到紫陌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她平时并不这样。

    宁朔本是看她过于兴奋的样子不忍心赶她走,这时改变了看法,他问:“你生病了吗?今天没去上课。”

    “没大碍的,明天就好了。”紫陌说。

    “那你去吃饭吧。”宁朔生硬的说。

    “好,我吃饭去了。再见,宁朔,再见,乘白。”紫陌笑着挥手,转身离开了。

    宁朔和乘白就看着她,等她远去了,乘白咧着嘴说:“你这也太直接了些。”

    “我本以为她没那么聪明才没避讳。不用在意她,不管如何,明天她又不认识我们了。”宁朔说。

    “她需要保护自己,而且她也确实喜欢冷清。不过我倒是觉得紫陌的话有些道理,我们也许可以从现在的线索推论出西使者和女儿被杀,但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事情,我们不会只有这些线索。所以反推回去,这个结论大概是错的。”

    “她确实有些道理,但也并不能证明什么。而且都不重要了,我们现在知道那个惨死的女人是山海神曳,总算是一个线索。”

    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他们又往千木厅走,渐渐起了风,丛林萧萧肃肃的响着。进入小广场时,有几只野驴不知为何跑到这里,正被学生们玩笑式的戏弄,不时发出愤怒的鸣叫。乘白平时会在意这样的事情,今天也不在意了,宁朔问着山海神曳的事情,他便一件件的说着。

    “我越说越觉得有些古怪呢。”两人刚刚打了饭在千木厅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乘白便说。

    “从刚才我就想,作为非常有名的历史人物,神曳在五剑客的故事中出场颇多,但在相羊书院的记录却几乎没有——我们可以去好好查找一下,但我觉得不会有的,反正我没看到过,这正常吗?”

    “悬束才去世了几年,但他的记录几乎被抹干净了。”宁朔说。

    “是啊。所以我想到紫陌的话,她的话其实非常有趣,信息量的大小本身就是重要的信息。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完全可以猜测,神曳的消息极为敏感,被故意隐藏起来了,与悬束老师一样。

    “但我还是不明白,北辰盟是这个学校最大的禁忌吧,北辰盟的东西我找到过很多。北国的熊巫是四国最大的异端吧,熊巫的书籍我也见过。

    “悬束你可以说他涉及到了权力争夺,但山海神曳作为一个七百年前的人,有什么值得隐藏的?

    “——这个学校,到底想要掩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