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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第549章 这仗不好打

    第549章 这仗不好打

    特斯河,萨彦岭(唐努山)南麓,察罕托罗海东部的河谷地带。

    这里在另一时空中位于蒙古国的西北,离蒙俄边境只有25公里多一点。不过在本时空里,此地位于札萨克图汗旗的最北部,西临科布多,北临唐努乌梁海,距离最近的边境线也得有八九百里之遥。

    作为“南下支队”的指挥官,虎吉觉得相比那些蒙古骑兵,部队目前的最大困难是行军路线的艰难。

    虽说北海军的起家地就是在外东北的广袤山林中,士兵们的脚板早就习惯了崇山峻岭的地形。可唐努山这里除了山峦起伏叠嶂,密林遍布不说,到了夏季更是野草灌木丛生,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士兵们的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了拓宽道路、清除障碍上,以便让运输弹药补给的车辆和马匹顺利通过。

    这次“南下支队”为了迅速拿下乌里雅苏台,包抄喀尔喀蒙古的后路,虽说没有携带诸如75毫米野炮这样的远程火力,可还是携带了不少的迫击炮弹和弹药。

    为了让士兵节省体力,队伍里特意配备了四台10吨履带运输车和三十多匹重型挽马。说个最简单的,一门82毫米2B14迫击炮的重量将近42公斤,每个排配备一门,一共带了40门,这就是1.67吨;每门炮都是按照2个基数60发炮弹的供应量配备,而一发3VO36迫击炮弹的重量是3.14公斤,光是炮弹净重就有7.5吨之多,还不算一发一个的包装木箱。

    除此以外,步枪、机枪弹药,以及车辆修理的备用零件、油料、驮马和人员的口粮、药品等等林林总总一大堆。

    部队顺着山谷地带密林走了差不多两天,到了第三天下午快到四点的时候,前方侦察排报告,再有十里就能进入相对平坦的草原丘陵地区。虎吉问了下随行的向导,确认往南二十里就是乌里雅苏台北路的最后一站--巴彦布拉克卡伦,于是他便命令侦察排继续向前侦察,并于夜间夺取清军卡伦,不能放跑一个敌人。

    “命令部队原地休息!”虎吉下完命令又向参谋问道:“身后的那些蒙古人到哪了?”

    参谋面露难色道:“负责断后的那个连还没联系上。”

    虎吉怒道:“怎么搞的?!”

    “团长,山里电台信号干扰太厉害,一直在联系。我马上让通信排派人去山脊上架天线。”

    “派一个班去找他们,一定得跟他们取得联系,追兵的动向必须随时掌握!”

    “是!”

    虎吉心里盘算了一下,照目前的行军速度,还得有两天才能到达近吉里克卡伦,那里才是乌里雅苏台北路台站的终点。之后部队还要越过特斯河,然后向着东南方向再走六百里,夺取八座台站。

    虎吉在心里叹了口气,喃喃道:“任重而道远啊!”

    此时在特斯河以南三十里的大片草原上,从乌里雅苏台出来的清军前锋五百人刚刚抵达珠尔库珠台站,而由定边左副将军保宁率领的大队人马离此还有二十里。

    两万多蒙古骑兵组成的队伍一直向南延伸出了上百里,这一大股人马中包括了土谢图汗部的部分人马、扎克图汗部、三音诺颜部、以及从科布多征调来的大批蒙古箭丁。

    之所以土谢图汗部的人也会在这里,是因为从乾隆三十八年起清廷规定,喀尔喀蒙古四部落的王公扎萨克等,每年轮班驻扎乌里雅苏台,协助定边左副将军调拨兵马及巡察部落,接设卡伦台站等事务,今年正好轮到土谢图汗部当值。

    与乾隆发来的八百里加急上谕一起抵达乌里雅苏台的,还有四世哲布尊丹巴.罗布藏图巴坦旺舒克的一封亲笔信。乾隆在上谕里特意授意保宁,务必争取时间,不得拖延。若是军粮不足或是中途有马匹倒毙,可用银两或绸缎向沿途牧民就地购买牛羊马匹。

    大活佛的号召再加上博格达汗的谕旨,这让保宁迅速的就召集到了需要的兵马,于是当从科布多运来的十万石高粱面和小麦面抵达乌里雅苏台后,他便马上下令出兵。

    之前说过,满清在整个喀尔喀蒙古地区,惟有在科布多有屯田,所以也储存了大量的军粮。眼下正值夏季,河道水运通畅,从科布多运来的军粮都是经水路,沿扎布噶河、乌里雅苏台河运来的,七八天就能到。

    从满清跟噶尔丹作战开始,由于漫长的后勤补给困难,清廷单次动用的机动兵力数量最多也只有几千人,剩下的就是超过机动兵力数倍的后勤人员和辅兵。像兆惠和成衮扎布之前远征阿睦尔撒纳进军哈萨克汗国时,也就动用了七千主力部队。

    不过北海军和满清历来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同,赵新在瑷珲城用六百人打一万沙俄军队的事迹已经无人不知。所以乾隆深知就算想抄北海军的后路,几千兵力根本打不下恰克图,必须得用上万的兵力发动雷霆一击。这样才能进而南下,配合南线的阿桂所部将北海军围歼于草原戈壁之上。

    咳咳,说白了就是要用人命往里填,以数量换质量。

    而南线由经略大学士阿桂统领的十万大军眼下才离开绥远,前锋部队也才刚到四王子部落旗东北的乌兰哈达台站。之所以走的这么慢,没别的,就是要买羊当军粮;这还不是买几千几万只,而是三十万只。这些羊大部分都会被民伕制成风干羊肉,以便行军携带。

    阿桂现在每天的书信往来都是在抱怨陕甘各地的军粮调拨速度太慢,军粮的补充速度赶不上消耗。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南线的清军可不止十万;余丁和押运人员、随营医生、工匠、劳役等统统算上,还有十万多人。

    所以说这一次的喀尔喀蒙古保卫战,对满清来说就是生死之战!如今东北丢了好大一块,要是连外蒙都不保,那么满清“以满蒙为立国之根本”的政策就成了大笑话,所以乾隆也豁出去了。

    至于保宁这边,主要是库伦城离乌里雅苏台太远,三千多里地没有七八天消息根本到不了,否则他一定不会走的这么急。

    清军的前锋部队在珠尔库珠台站只会停留一天,明天还得朝着七十里外的察罕托罗海台站进发。大军行进,沿途各台站虽然已经提前得到了通知,可前锋的任务就是要确保对方已经提前准备好才行。

    当天夜里,“南下支队”的侦察连于深夜发起偷袭,干净利落的拿下了巴彦布拉克卡伦。不过他们从俘虏口中得知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清军的大部队正在向此地赶来。带队的连长听说敌人的规模超过两万兵力,他顾不得时间已经是深夜,立刻让通信员给指挥部发报。

    于是虎吉被勤务兵从睡梦中叫醒,等听了参谋的汇报也是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脑瓜子嗡嗡的!

    一千二对两万,而且还不知道对方的火器装备情况。他自知没有赵新那样神鬼莫测的本事,敢用六百挑一万人。这仗绝对不好打,一不留神就得全军覆没。

    他马上让人去召集“南下支队”的副支队长米士朗和各营正副主官,再加上团部的参谋,连夜召开作战会议。趁着等人的工夫,他又让参谋给赤岩城发电报,向赵新汇报,另外又让人把呼呼大睡的两名向导找了过来,问了点情况。

    之后,当被叫醒的军官们陆续赶到团部后,虎吉立刻就通报了目前的情况,然后分析道:“南面的清军虽然来意不明,可照我的估计,他们很可能是要顺着恰克图西路台站去抄东线部队的后路的。很明显,如果他们是去和东线部队作战,就不会走这条路。”

    在座的军官们借着马灯仔细看了桌子上铺着的台站线路图,随后纷纷点头,对虎吉的话表示赞同。

    “我们现在前有劲敌,后有追兵。如果要退,就只能原路返回,跟后面的蒙古人打一场,然后回到巴尔吉河一带,避其锋芒。这样做虽然可以避免部队的伤亡,不过有个最大的问题,粮食补给。”

    说罢他又指着地图上华克穆河的南北两侧道:“当然,我们可以对华克穆河两岸的蒙古人部落进行破袭,或者从牧民手里购买牛羊。可是问题又来了,弹药!一旦弹药跟不上,四周的蒙古人就会跟潮水一样围上来,到时候我们就只能跟他们拼刺刀了。”

    这时米士朗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说怎么干吧?”

    虎吉手指一划,指着地图上的巴彦布拉克卡伦道:“这里,是清军走恰克图西线的唯一通道。南有特斯河,北有唐努山,清军要想通过,就只能走河岸以北的谷地。我之前问过向导了,察罕托罗海台站地势险要,它位于特斯河以东,对岸是大片草原荒地,东岸则背靠山岭,在这里放一个营,就在这几处山丘上设置阻击阵地,将清军堵在特斯河对岸,狠狠的打一场!”

    这时一名营长问道:“要是清军走河上游绕到我们的侧翼怎么办?”

    虎吉想了想道:“那就后撤到巴彦布拉克台站,我会派一个连在近吉里克台站接应你们。支队的指挥部会设在巴彦布拉克。谁有不同意见,现在马上提。”

    在座的营级军官们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一个副营长开口道:“要是我们堵不住清军呢?”

    “那我们就顺着恰克图西路往东走,去恰克图!”虎吉说完环视在座众人最后问道:“还有问题没有?”

    米士朗沉吟片刻,抬头对虎吉道:“我带一营去察罕托罗海,伱和二营还有后勤人员守在巴彦布拉克。”

    “好,现在我命令,一营天亮后立刻集合,你们由副支队长率领,任务是在察罕托罗海台站周边构筑阵地。侦察连会配合你们,提前拿下近吉里克和察罕托罗海这两处台站。咱们要跟清军争时间,一定要让他们在特斯河对岸栽个大跟头!”

    “是!”

    “二营,指挥部及后勤相关人员会跟你们一起出发,在明天中午抵达巴彦布拉克,构筑工事。”

    “是!”

    虎吉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这还是赵新送给他的,最后沉声道:“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没时间再睡了,都赶快去布置吧。”

    军官们都走了,此时参谋带着报务员过来报告了一件让虎吉意料不到的消息,报务员根本联系不上赤岩城,东线部队同样联系不上,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周边一道道崇山峻岭的阻隔。

    虎吉一听,心中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像赵新常说的“屋漏”啊!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只能让报务员先去休息,等明天到了巴彦布拉克再试。

    1791年8月3日清晨,跑了一夜的侦察连在抵达察罕托罗海台站后,很快就发现了特斯河对岸的清军前锋部队旗号,他们立即对台站发起了攻击。驻守在台站内的十几个箭丁完全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打的死伤惨重。

    当枪声响起后,河对岸的清军将领心中极为诧异,心说这里怎么还会有鸟铳?他随即让手下的一个骁骑校带领二十多人,准备纵马跨过半人多深的河道,查看情况。谁知当清军走到河中央时,一阵密集的枪声霎时响起,二十多名甲兵全部落水而亡,那些战马嘶鸣着逃回了岸上。

    带队的协领大惊失色,可因为他一直驻守在乌里雅苏台,根本没见过北海军,所以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到底会是谁敢杀害官兵。

    不过当河对岸的台站里竖起了一面红底黑圈、中间有颗白色五角星的旗帜时,他愣了片刻,突然大叫道:“不好!是北海贼!快回去禀报大帅!”

    话音刚落,就听河对面的草丛里突然发出了“嗵!”的一声响,轰!一发迫击炮弹在清军的队伍里炸开,不管是人还是战马的血肉瞬间飞向空中,当场就炸死炸伤了二十多名八旗蒙古骑兵。

    “不好!贼人有大炮,快跑!”

    霎时间,残存的数百清兵如同河岸上被惊飞的水鸟,唰的一下就四散而逃。特斯河的东岸上,几声零星的枪声随之响起,又有几名跑在最后的清军被从马上打落在地。

    此时一个北海军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对自己的班长大叫道:“我打中那家伙的腿了!我去把他抓回来!”

    说罢,他一个纵身就跳进了一米多深的河里。那班长见状也顾不上许多,招呼上一名士兵也跟着下了水。

    自乾隆十九年以后,喀尔喀王公在处理准噶尔问题上的一些表现,引起了乾隆深深的猜疑,定边左副将军几经撤换,从而导致了青衮杂布的叛乱。当叛乱平息后,为了安抚喀尔喀各部,乾隆捏着鼻子再次启用成衮扎布为将军。到了乾隆三十八年,清廷终于抓住机会,以“强占游牧,侵蚀倒马银两”的罪名将车布登扎布免职,削去亲王品级。自此乾隆再没有任命喀尔喀蒙古人出任定边左副将军。从乾隆四十五年开始,历任定边左副将军者全部是八旗贵族,而且都是满洲八旗。与此同时,作为对喀尔喀的安抚和补偿,乾隆将定边左副将军的以些民事权力剥离出来,交由喀尔喀王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