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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第775章 宗教问题和水龙头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赵新让回来复命的何喜扬去食堂给巴拉诺夫打份丰盛的午餐,自己则径直回了鲁奇的那座集装箱小楼。刚来到一楼的会客室门外,隔着窗户便看见了正在等候的李时。

    相比眼拙的何喜扬,李时看到从门外走进来个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高个,顿时脸色一变,正要出言询问,可他盯着赵新的脸看了两眼,突然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顿时就懵圈了。

    “首长.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李时心说自己回来的时候,码头上除了多了两条西班牙帆船,没看见其他船啊!紧接着,他就想起了那条关于赵新“不是人”的传闻。

    “大栓,咱俩有多久没见了?”赵新笑眯眯的走上前,亲切的拍了拍李时的肩膀。

    “两年多了。”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小名,李时的鼻头一酸,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

    两人的相识还要从九年前说起。那一年是乾隆五十年,一场波及了北方五省的特大旱灾,让李时一家差点走上绝路。当时他们一家四口从商丘逃难到了开封,实在饿的活不下去了,只得去人市卖身。原想着一家人很可能从此天各一方,谁知却被徐大用花了十二吊钱集体买下,然后就去了射阳湖徐庄上当帮佣。

    那时的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赵新他们第一次去庄子时,觉得这小子乖巧懂事,临走前还给了他一包奶糖。李时那会儿从不知道糖为何物,只是觉得外包装红红蓝蓝的真好看,上面还画着一只大兔子。他把糖交给了娘,一家人分食了一块,都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他弟弟在逃难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体质很弱,动不动就生病,于是他娘每次哄着喝完药,就会拿出一颗糖,切下半块给他吃。李时不好跟弟弟争,于是每次等一块糖吃完,就会把糖纸收起来,有时还会拿出来偷偷闻一闻、舔一舔。

    一年后,当他们一家坐船来到北海镇定居,看到了赵新的画像,李时这才知道那个摸自己脑袋的大高个是谁。他爹李二奎当时还埋怨他娘,说早知道那包糖是赵王爷给的,无论如何也不该让老二都吃了。

    又过了些年,李时读了书,进了军校,又成了家,有了孩子。那些糖纸他一直精心收着,一张都没丢,除了老婆,谁也没告诉。在他看来,那些糖纸代表了自己和赵新之间与众不同的联系。

    其实北海镇的老移民中有这种心态的人很多。不提那些最早的岛国归化派,早先从河南来的那些流民中,差不多有五十多个家庭的孩子曾被划入沈璇管理的班级。后来等沈璇嫁给赵新,这些家庭就自觉比其他人高一等,因为自己的孩子是被未来的皇后娘娘教导出来的。再后来,这些家庭就结成了小圈子,互相联姻。李时的婚姻就是这种现象的产物,她老婆也曾是沈璇的学生。

    赵新本想让李时坐下来说话,可后者说什么也不敢坐,于是二人就一坐一站。赵新抛给李时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根,等李时用火机帮着点着了,这才问道:“听鲁长官说,你昨天去海峡对面的部落给大伙相亲去了?”

    “别提了。”李时露出一脸苦相,解释道:“之前跟部落的人说要找十五岁以上的,等卑职到了一看,姑娘有二十多个,可除了几个带孩子的寡妇,其他就没一个看着像十五的。有几个丫头明明像是十岁出头,可人家爹妈非说已经十五了。卑职也不敢应允,只好先回来跟鲁长官汇报一下情况。问题是咱们先前都把话放出去了,人家酋长怕咱们反悔,跟着卑职一起来了。”

    赵新心头一动,问道:“人呢?”

    李时答道:“去部落民兵的训练场了,我让苏克陪着他呢。”

    赵新沉吟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招手示意李时上前,说道:“你现在去找那位酋长,对了,他叫什么?”

    “嘟嘟。”李时随后解释说,在米沃克印第安语里,“嘟嘟”的意思是鱼鹰,也就是鸬鹚。

    赵新听完点头道:“好吧,你马上去找那个嘟嘟酋长,就跟他说如此这般。”

    李时听的不住点头,偶尔还捂着嘴笑。等赵新说完,他又复述了一遍,随即便敬礼离开。

    说了半天话,赵新也有些饿了,此时那名从早上就跟着他的警卫从食堂给打了份午饭。金门堡垒毗邻大海,所以官兵的一日三餐里海鲜是少不了的,箩卜青菜和豆腐也不缺,唯独红肉不常吃。这年月美洲野牛虽然高达几千万头,可栖息地都在加州中央谷地的南部,也就是洛杉矶的东面,离金门得有一千四五百里,实在太远。

    草草吃过午饭,赵新让警卫打开了鲁奇的办公室。他在里面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鼓捣出了两份内容一样的文件,然后让那名警卫给李时送去。忙完了这一切,他这才溜溜达达的去了会议室,继续和巴拉诺夫商谈“华美贸易公司”的细节。

    在未来公司旗帜的问题上,赵新没有同意巴拉诺夫提交的设计方案,而是让他挂北海镇的白色五星齿轮红旗,决不容许使用任何带有罗曼诺夫王朝标志的旗号。巴拉诺夫没敢坚持,他深知想要得到金门方面的军事支持和保护,这件事就没什么可争论的。

    接下来赵新还提到了在阿留申群岛和阿拉斯加的俄国人的归化入籍。愿意入籍的要宣誓办证件,以后享受国民待遇;不愿意入籍的那就办务工证,每两年审核一次。巴拉诺夫回复说这事他本人倒是没意见,至于其他人还要逐个询问才行。

    关于西伯利亚俄国人归化的事拖了很久。一开始赵新他们想的很简单,把俄国人全部驱逐;等后来做完人口统计才发现俄国人有好几万,真要全部驱逐回俄方,耗费的人力物力太过庞大,就搁置了下来,成了黑不提白不提的事。

    乌索利耶会战后,北海镇在西伯利亚算是站稳了脚跟,跟沙俄中间又有“哥萨克酋长国”隔着,于是俄裔人口的地位问题又被摆上了台面。“29人委员会”开了好几次会,直到前不久的富尔丹城会议才有了初步结果。

    这中间最让穿越众们头疼的问题就是基督教。留着吧,沙俄那边肯定要借此捣乱;驱逐吧,归化的俄罗斯人搞不好要沸反盈天,毕竟这是人家几百年的信仰,不是一道法令就能彻底清除的。

    最后大家商量的对策是成立一个宗教管理处负责此事。西伯利亚总督府将和管理处协同,向各主要城镇派出管理小组,“协助”当地神甫进行教会的日常管理。当然,监视他们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管理处的负责人人选还没确定,陈青松倒是推荐了一个以前认识的家伙,赵新打算等春节的时候回去见一下再决定。如今北海镇的版图已经扩展到了盛京,穿越众们再也不用每年办签证了,明年春节可以直接走盛京回去。

    此外,民政已经用管理处的名义,给辽东地区各佛道寺庙发了信函,通知他们明年五月会在盛京召开一场大会,必须参加。本次大会的目的是鼓励佛道两教前往西伯利亚开辟新道场,说白了就是跟基督教争抢信众,逐步削弱其影响。

    其实北美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北海镇和西班牙除了军事斗争,在宗教扩张上如何抗衡也是重中之重。拆教堂固然是一种手段,但佛道两教也得及时跟进才行。

    两人商谈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通信。由于科迪亚克岛离金门太远,光是直线距离就有三千一百公里,贴着海岸行船路途更远;即便是北部的温哥华岛,离金门的海上距离也有1350公里。

    赵新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在明年开春后,向科迪亚克岛的定居点派驻一个通讯小组和一个排的兵力。

    巴拉诺夫自然不知道什么叫电报,虽然北海镇在阿留申群岛中的乌纳拉斯卡岛建了中继站,还立了座铁塔,可俄国人对此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做什么用的。现在他从赵新口中听说,有种仪器可以和千里之外的人互相传讯,甚至还能和万里之外的白柏尔城联系,惊讶的下巴都砸脚面上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赵新和巴拉诺夫的商谈终于结束了。后者将在明天一早坐船赶回科迪亚克岛,并按照今天敲定的细节进行后续安排。

    赵新的晚饭是和鲁奇一起吃的,期间后者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西班牙使团登岸后的事。其中最搞笑的,要数西班牙人提出想跟金门这里买一些水龙头。

    “水龙头?”赵新听的一脸迷惑。

    “是这么回事”鲁奇推开饭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讲了起来。

    原来,按照之前迪兹修士和鲁奇沟通的结果,新西班牙行省使团的宿营地被安排在了距离要塞东北五百米外的一处划定区域,南面一百多米外就是印第安人的交易市场。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市场里有个大型蓄水池,西班牙人去那里打水也方便,省的再单接一根管子过去了。

    早先来金门的印第安人要是用水,都是去堡垒内的那口水井打水;后来随着市场内的印第安人越来越多,考虑到基地的安全保密,后勤就让工程队铺设了一条PVC输水管道,直通市场内北边的一块空地,并在那里搭建了一个盛水量足有三吨的圆形PVC胶布蓄水池,直径一米八,高度一米二,四周和顶部还用彩钢板做了个遮挡,以防止掉落灰尘和被人弄破。

    用这玩意主要是考虑到安装拆卸方便,要是哪天想个换地儿,把水一放,支架一拆,篷布一卷,俩仨人就能抬走。

    当初蓄水池刚建好的时候,市场内的印第安人很是高兴。最让他们感到惊奇的就是上下水接口处的水龙头,经常有三五成群的家伙聚在那里拧来拧去,玩的不亦乐乎。

    印第安人如此,西班牙人也没好哪去。当一名工匠从打水的杂役口中听说后,立刻就来到了蓄水池的所在,对着上面的龙头反复打量,开开关关,甚至还拿出木尺反复测量。

    那厮琢磨了半天,回去后就跟使团的人说了,结果又惹来了一帮人集体参观,甚至连方济各会加州传教团的主席费尔明.德.拉苏恩修士都来了。

    于是到了下午去战俘营的路上,担任翻译的迪兹修士就跟鲁奇说起了此事。鲁奇听了哑然一笑,解释说那叫水龙头。

    迪兹修士说,我们愿意出高价买几个,不知阁下能否同意?

    鲁奇同意的话都溜到嘴边了,立刻又咽了回去,随后就岔开了话题。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关于水龙头的历史。

    可别小看一个普通的水龙头,在另一时空历史上,直到1845年才由英国人罗瑟勒姆发明出来。在这之前,不管东方西方,人们要想喝水,要么去河边,要么找水井,有喷泉的城市还可以找喷泉,而且水质还不能保证。

    也就是权贵阶层才有所选择,可以购买送水上门服务,或者派人去洁净的水源地打水。比如众所周知的北京城权贵们,就只喝玉泉山的水。每天早上西直门一开门,犹如长龙般的水车就会鱼贯而入,给紫禁城和城内各家送水。

    而水龙头之所以要到十九世纪中期才被发明和普及,关键就在于里面的橡皮垫,也就是“橡胶硫化法”发明之后才得以实现。

    问题是当今世界上除了赵新在巴城种下的几百亩橡胶,所有的橡胶产地都在南美,那里可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眼下对欧洲人来说,橡胶的最大用途就是橡皮擦。一旦让西班牙人发现水龙头里的配件,那么橡胶的用途也会随之暴露。

    当然,掌握不了硫化技术,就算知道也只能干瞪眼;但会不会提前催生“橡胶硫化法”,从而使欧洲人在工业技术上得到进一步提升呢?要知道橡胶可是有着“工业粘合剂”之称。

    一粒小石子虽然不起眼,可扔进水里泛起的波纹却能扩散出很大的面积。身为一个穿越者,鲁奇太知道蝴蝶效应了。

    有代差多爽啊,逮谁欺负谁,想虐谁虐谁,尤其是西班牙这种二流国家。

    果不其然,赵新听完一拍桌子,说道:“不能卖!我们和西班牙的仗还没打完,想什么好事呢。”

    接着,他就把自己中午安排李时做的事跟鲁奇说了。鲁奇听完连说我艹,心想这种事也就你赵老大能干的出来啊!

    等着吧,明天可有好戏看了。

    十八世纪供水系统最先进的要数英国,蒸汽机被应用到引水工程,并开启了铸铁管道替代木制管道的革新。到了十九世纪初,世界上第一家自来水公司——新河公司就会诞生在伦敦。不过因为当时的自来水很贵,铺设管道等费用需要一个工人两年的工资,所以根本没多少人用。伦敦市政府曾想强制推行,不过反对者太多。之后新河公司一直经营了20年才开始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