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29章 府丞
弈儒海与弈怀海虽是兄弟，两人性情却是天差地别。
弈儒海长了一张和善可亲的脸，再怎么皱眉，也皱不出拒人千里的冷酷，不过这回大约是担心得紧，半晌也没冲这位贤侄展颜笑一笑。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自小就有哮症，秋冬少不了御寒和药物，没个人伺候着就连冷暖都不识了，这点单薄衣服也敢穿出门来，路上也不知停下抓药服了，你这德行再拖几天，命都难保。”
弈方柯身体舒服不少，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模样不像刚见时那么难看了，微微一抿嘴角，就又带出了活泼，话家常一般地说道：“形势所迫，不得已啊。信收到了吧二叔？”
“嗯。”弈儒海颔首，“来龙去脉我都清楚了。洛邑到苏州不近，可估计着你走得多磨蹭也该到了，结果拖到现在，还病病歪歪得叫人心焦。我派人暗中去找过你，可是遍寻无果，当真是让你急死。”
“好了二叔，这不是没事吗，让二叔挂心了，方柯给二叔好好赔个不是，二叔及时救我一命，方柯感恩戴德不尽。”弈方柯说完便作势要下榻跪拜，被弈儒海扇了后脑勺。
“惯会油嘴滑舌。老实呆着，一会儿叫下人给你端些吃食。”弈儒海这才略微松了松眉头。
弈方柯笑着应了，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二叔，跟我一同前来的那个姑娘呢？”
弈儒海：“安顿在客房了。怎么？”
“她……她吃过了吗？她前些日子受了重伤，需要好好补补身体，烦请二叔吩咐厨房准备些补气养血的饭食……”弈儒海越来越意味深长的眼神顿住了弈方柯的话音，弈方柯微觉尴尬，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
弈儒海并不急在此时盘问他，收敛了眼色，从善如流地答道：“那位姑娘脸色发白，并没有胃口，什么都没吃就睡下了，明日我找郎中给她看看，膳食你不必挂心。”
“多谢二叔。”
看着弈儒海带上了门，弈方柯才松口气，陆凌柯的来历迟早要说，但背负灭门家仇的那一套是万万不能透露的，但他也没想好怎么跟二叔胡编。
弈儒海性情温和开明是不假，但平心而论，任谁知晓自家的孩子跟着四处流浪还身负家仇的江湖人，心中不得嘀咕几句？他刚刚还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一堆关切，更会让他二叔心里打鼓，这个陌生女子究竟和他什么关系。
可其实，他何必维护她呢？
弈方柯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只觉这段时间反复无常的都有些看不透自己了，过了几天江湖上的日子，简直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门“咯吱”一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生怕吵不醒人的响亮声音传来：“二哥到访，小弟未能及时看望，还望二哥别怪罪啊。”
听听，这是叫人别怪罪的口气吗？分明是看他还有口气过来幸灾乐祸的。
来人与弈方柯差不多身量，随了父亲的和气，脸上含着笑意，容貌还看得出些稚嫩，但也是清俊有加，意气风发。
这是弈方柯的堂弟弈守杨。
弈方柯斜着眼，丝毫不客气地说：“你知道来看看我，还算懂事。就是我这么瞧着啊，啧，还是小孩样子，没什么长进。”
弈守杨不以为忤，大喇喇地坐到床边，翘着脚打量堂哥这副病弱的鬼样子，适时地摆出了“我见犹怜”的神情，好像深表同情似的。“你可真能惹事，惹出事来不算，身体也照顾不好。怎么，嫌大伯没早点打死你？”
果不其然挨了弈方柯一拳。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二叔训我也就算了，你小子还敢过来说道说道，不懂长幼有序了是吧？没大碍，少念叨了。”
也是，真病得不轻，他还能瞪眼骂人吗？
弈守杨摆摆手，干脆问点别的：“得得得，不说就不说，真是改不了的破脾气。一块来的那姑娘是谁？又从哪救的美人啊？别说，气质清冷，别有一番韵味……啊！你怎么又打我？”
不知道弈守杨哪句话不对了，弈方柯瞅着他那滔滔不绝的嘴就想塞个枕头进去。
“瞎说什么？对姑娘家别不懂礼数，放尊重点。”
“我说的不就是实话吗？”弈守杨揉揉胸口，颇为不解。娘亲早逝，他又是家中独子，早就学起了生意上的事，因此虽然看着年少，稳重还是有一些的，唯独对着这不着调的二堂哥没什么正形，诗酒花茶美人曲乐无所不通，所以二人格外投机。
弈守杨想来，许是弈方柯乍一犯病身上不舒服，心里烦躁，所以有由头的，没由头的，他说什么都错。
算了，远来是客，等他好了再打趣也不迟。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弈方柯便早早歇息了。
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弈方柯的病也就不叫病了，好吃好喝暖融融地养了两天，他就又是那个满街瞎逛还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了。
他心里始终牵挂着许家的托付，只有一点闲工夫跟不照看生意而特意留在府里陪他的弈守杨彼此逗弄几句，但一直没应着堂弟拖他出门的反复邀约。
待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弈方柯就仔细再翻看了一遍账本，某日晚饭后，与弈儒海详谈面见府丞的事宜。
“二叔，那位府丞大人是什么样的官？”
弈儒海捻了把胡须，缓慢又笃定地答道：“是个称得上清廉明正的好官。”
“府丞宋清正大人，人如其名，两袖清风，公私分明。自古就有重农抑商的传统，但这位宋大人却一视同仁，他保护农户，安抚富商，扶持散商，不然苏州怎么会富庶得这样繁荣却不流于浮华？是有底子的。苏地得以遇上这样的清官，实是大幸。”
弈方柯沉默半晌，发现着实挑不出毛病，便问起别处：“那这位大人身边，可有什么不正派的人？”
弈儒海：“这样的官员身边，哪容得下小人？我只听说有一个时常跟随他的谋士，似也是颇为合得来的知交，名叫李玄，人人尊称一句玄先生。”
弈儒海长了一张和善可亲的脸，再怎么皱眉，也皱不出拒人千里的冷酷，不过这回大约是担心得紧，半晌也没冲这位贤侄展颜笑一笑。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自小就有哮症，秋冬少不了御寒和药物，没个人伺候着就连冷暖都不识了，这点单薄衣服也敢穿出门来，路上也不知停下抓药服了，你这德行再拖几天，命都难保。”
弈方柯身体舒服不少，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模样不像刚见时那么难看了，微微一抿嘴角，就又带出了活泼，话家常一般地说道：“形势所迫，不得已啊。信收到了吧二叔？”
“嗯。”弈儒海颔首，“来龙去脉我都清楚了。洛邑到苏州不近，可估计着你走得多磨蹭也该到了，结果拖到现在，还病病歪歪得叫人心焦。我派人暗中去找过你，可是遍寻无果，当真是让你急死。”
“好了二叔，这不是没事吗，让二叔挂心了，方柯给二叔好好赔个不是，二叔及时救我一命，方柯感恩戴德不尽。”弈方柯说完便作势要下榻跪拜，被弈儒海扇了后脑勺。
“惯会油嘴滑舌。老实呆着，一会儿叫下人给你端些吃食。”弈儒海这才略微松了松眉头。
弈方柯笑着应了，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二叔，跟我一同前来的那个姑娘呢？”
弈儒海：“安顿在客房了。怎么？”
“她……她吃过了吗？她前些日子受了重伤，需要好好补补身体，烦请二叔吩咐厨房准备些补气养血的饭食……”弈儒海越来越意味深长的眼神顿住了弈方柯的话音，弈方柯微觉尴尬，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
弈儒海并不急在此时盘问他，收敛了眼色，从善如流地答道：“那位姑娘脸色发白，并没有胃口，什么都没吃就睡下了，明日我找郎中给她看看，膳食你不必挂心。”
“多谢二叔。”
看着弈儒海带上了门，弈方柯才松口气，陆凌柯的来历迟早要说，但背负灭门家仇的那一套是万万不能透露的，但他也没想好怎么跟二叔胡编。
弈儒海性情温和开明是不假，但平心而论，任谁知晓自家的孩子跟着四处流浪还身负家仇的江湖人，心中不得嘀咕几句？他刚刚还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一堆关切，更会让他二叔心里打鼓，这个陌生女子究竟和他什么关系。
可其实，他何必维护她呢？
弈方柯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只觉这段时间反复无常的都有些看不透自己了，过了几天江湖上的日子，简直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门“咯吱”一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生怕吵不醒人的响亮声音传来：“二哥到访，小弟未能及时看望，还望二哥别怪罪啊。”
听听，这是叫人别怪罪的口气吗？分明是看他还有口气过来幸灾乐祸的。
来人与弈方柯差不多身量，随了父亲的和气，脸上含着笑意，容貌还看得出些稚嫩，但也是清俊有加，意气风发。
这是弈方柯的堂弟弈守杨。
弈方柯斜着眼，丝毫不客气地说：“你知道来看看我，还算懂事。就是我这么瞧着啊，啧，还是小孩样子，没什么长进。”
弈守杨不以为忤，大喇喇地坐到床边，翘着脚打量堂哥这副病弱的鬼样子，适时地摆出了“我见犹怜”的神情，好像深表同情似的。“你可真能惹事，惹出事来不算，身体也照顾不好。怎么，嫌大伯没早点打死你？”
果不其然挨了弈方柯一拳。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二叔训我也就算了，你小子还敢过来说道说道，不懂长幼有序了是吧？没大碍，少念叨了。”
也是，真病得不轻，他还能瞪眼骂人吗？
弈守杨摆摆手，干脆问点别的：“得得得，不说就不说，真是改不了的破脾气。一块来的那姑娘是谁？又从哪救的美人啊？别说，气质清冷，别有一番韵味……啊！你怎么又打我？”
不知道弈守杨哪句话不对了，弈方柯瞅着他那滔滔不绝的嘴就想塞个枕头进去。
“瞎说什么？对姑娘家别不懂礼数，放尊重点。”
“我说的不就是实话吗？”弈守杨揉揉胸口，颇为不解。娘亲早逝，他又是家中独子，早就学起了生意上的事，因此虽然看着年少，稳重还是有一些的，唯独对着这不着调的二堂哥没什么正形，诗酒花茶美人曲乐无所不通，所以二人格外投机。
弈守杨想来，许是弈方柯乍一犯病身上不舒服，心里烦躁，所以有由头的，没由头的，他说什么都错。
算了，远来是客，等他好了再打趣也不迟。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弈方柯便早早歇息了。
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弈方柯的病也就不叫病了，好吃好喝暖融融地养了两天，他就又是那个满街瞎逛还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了。
他心里始终牵挂着许家的托付，只有一点闲工夫跟不照看生意而特意留在府里陪他的弈守杨彼此逗弄几句，但一直没应着堂弟拖他出门的反复邀约。
待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弈方柯就仔细再翻看了一遍账本，某日晚饭后，与弈儒海详谈面见府丞的事宜。
“二叔，那位府丞大人是什么样的官？”
弈儒海捻了把胡须，缓慢又笃定地答道：“是个称得上清廉明正的好官。”
“府丞宋清正大人，人如其名，两袖清风，公私分明。自古就有重农抑商的传统，但这位宋大人却一视同仁，他保护农户，安抚富商，扶持散商，不然苏州怎么会富庶得这样繁荣却不流于浮华？是有底子的。苏地得以遇上这样的清官，实是大幸。”
弈方柯沉默半晌，发现着实挑不出毛病，便问起别处：“那这位大人身边，可有什么不正派的人？”
弈儒海：“这样的官员身边，哪容得下小人？我只听说有一个时常跟随他的谋士，似也是颇为合得来的知交，名叫李玄，人人尊称一句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