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79章 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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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这家药铺子有些古怪。”
是夜，四人头一回坐在一起。沅枫觉着弈方柯聪明，又想趁这时候缓和彼此瞧不顺眼的那两人之间的气氛，生拉硬拖地把几人凑在了一起商量。
谁知弈方柯的脑子生了锈，像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样，最先说的总是废话。
乔落铄小声“哼”了句，他虽克制了声响，但仍能叫人听得见。弈方柯绷起了嘴，碍着沅枫的面子，没当场发作。
他继续说道：“听起来，那葛掌柜并不想把事闹大，以免日后难做生意，于情于理说得过去。一般讹钱的人拿钱了事，不至于要命。可他威胁的是不是太过了？他不过一个卖药的，还能勾结官府随意杀人？也得说……咳……风涯演得好，每一步都在他心里落实了李家人勒索的意图。但，”弈方柯停顿了下来，重又将前前后后的事梳理过一遍，刚想从头说来，被乔落铄抢了先。
“给钱了事的过节他却派人跟踪，说明他更看中付出的这笔银子的动向，银子的去处代表他是否如人所愿，也就是他能否用钱压下此事。风涯扮了个无赖，他便看出她要钱，所以见她去赌，盘问邻家婆子，得知了银子怎么花，就放了心。这都无可厚非。可他并没想着去验准李寡妇弟弟的真假。他难道不怕有人趁乱敲竹杠吗？”
弈方柯梗住的结经由乔落铄一点拨，他也顿悟，拍了下脑门道：“对！就是这样！”说完觉出自己兴奋得过头，叫乔落铄胜他一着，又讪讪地不说话了。
陆凌柯仍困在迷雾中，疑惑道：“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沅枫微感凉意，她搓搓手，又缩了缩肩，说：“葛儒松看重此事胜过守财，他太想压下此事了，甚至抱有杀机，以至于忽略了查验身份。是这意思吗？”
乔落铄本只是赏识陆凌柯的天资，现见沅枫也是个一点就透的，更有些惜才之意，多给了她一个眼神。
“没错。特意留了破绽给他，可他丝毫不关心。兴许也是风涯闹得够泼辣，他心急，失了冷静。”
沅枫拄着下巴，垂眸思索片刻，“但此人威胁我时，说得明白，这人命与他无关，看来不像假的。”
“你除了骗钱，难不成还会读心？葛儒松为了摆脱干系，当然会那么说。”
沅枫不理会乔落铄的嘲讽，她一个半吊子易容手，手法不那么出神入化，但下过功夫钻研各类人物的面部表情和行事作风，至少扮什么像什么。是不是说谎，不说十成十的肯定，也有极大把握看得出。
“无论如何，这两个人的死恐怕与神回药铺脱不开干系，葛儒松这般想遮掩，可尸首俱是暴露在人多眼杂的巷子里，这很矛盾，那么便很可能藏着隐情。”
乔落铄还未想到这一层，心道这姓弈的小子确实敏锐，他面上不露分毫，短促地“嗯”了一声。
陆凌柯轻声说：“若是需要帮手，随时开口，我虽要养伤，但每日闷着也会闷出别的毛病。”
既然提及，乔落铄也不再耽搁，他就着所有人坐在一起的时机，仔细说了陆凌柯的伤。
“活动是好，但你内耗得太狠，经脉受创也变得脆弱，短时间……你不可动用内功。”
陆凌柯的声音发颤，“我……我何时内耗？我一直，一直是修内力的……”
弈方柯不明所以，忍不住急切地望向乔落铄。
乔落铄原以为她是急功近利，谁知她是根本不懂误走了自耗的路子。
“凌柯……这么久了，你是在自耗？你……你怎么……”
“不告诉我”四个字终究被沅枫咽了下去，她了解陆凌柯的脾性，家门的一切都是她刻骨之痛，不肯与人多说，更何况一指禅的秘籍于陆凌柯就如同青印剑于她。
都是同生共死才对得起先辈的家族至臻之物。
陆凌柯像是游离在人世间的魂灵，无人识得，与人与事都无牵扯，她孤注一掷地延续着空禅陆家的辉煌，只为拥有与死仇同归于尽的一战之力。
所以她不能等，不肯等。
伤重如此。
乔落铄心觉可惜，也再次领略平衡之道。
心有七窍之人或许天资平平，天分奇高之人却是瞎猫碰个死耗子。
他微微低下头，沉下气来，略收声音中的冷冽，“我会调养内伤，待此事结了，我写一份详细的方子，你带走。”
陆凌柯的双眼不停地眨着，眼睫已然湿润，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有些不稳地站立起来，差点绊了一跤，匆忙地一拱手道：“谢郎中大哥。”继而紧抱起双臂，转身走向了佛堂。
她身型小巧，几次受伤下来几乎是瘦骨嶙峋。弈方柯看着她走进漆黑的佛堂，就像看到沼泽在刹那间吞没一个人，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追在后面唤着“凌柯”。
“练武就是她的命，你不能委婉一点吗？未免太不近人情。”
乔落铄也望了一眼佛堂，答道：“她可不像是一蹶不振的人。”
沅枫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半扇门，听见乔落铄继续说：“其实我还有一句没说。她这么自耗下来，精心调养也得一年半载，若还想修内力，她必得有人在旁及时看护，不然就算她学会怎么练，也有死的可能。”
沅枫倒吸一口气，突然卡在嗓子眼，把自己呛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一瞬，她对乔落铄产生了种杀之而后快的歹毒念头，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有乌鸦嘴诅咒陆凌柯。
可乔落铄是个郎中。
沅枫抹了把嘴，随之抹去了自己的恶毒的天真，问道：“明日如何打算？”
乔落铄偏头盯着她少顷，简单答：“蹲一天。”
弈方柯喊了十几声，陆凌柯都不曾回头应下一回，直到第二十三声，她背对着他说：“别说话好吗？”
“不好。凌柯……”
“别跟过来，不要惹我。”陆凌柯随即走去了更里面的一处蒲团坐下，良久，断断续续又小心翼翼的抽泣声传了出来。
站在神佛脚下的弈方柯心如刀割，只觉凛凛霜雪漫过周身，他仰头，悲哀地看了一眼高贵的佛像。
可佛陀慈悲，双目有着天下苍生。
翌日一早，沅枫与乔落铄便进了城，神回药铺的对面是个酒肆，二人寻了靠里但视野良好的位子坐了，打算盯一整天的梢。
“小二，来壶酒！”
乔落铄推出手掌，“我不喝。”
沅枫又朗声吩咐了一声：“小二，只给他一碗水！”
乔落铄：“……”
日头渐升，来往的行人愈多，街巷嘈杂起来。盯梢无趣，沅枫小口喝酒，也快将壶喝干了。乔落铄偶尔瞄她两眼，一壶酒下肚，她竟也不上脸，机灵的双眸更晶亮了几分。
自东驶来一驾马车，马车后面跟着辆四轮板车，上面抬着大个的木头箱子。马车停在了神回药铺门口，停得那叫一个当当正正，完全挡了两人的视线。乔落铄撂了碗出门去看，沅枫拎着酒壶紧随其后。
见一身着靛青广袖长袍的男子下了马车，葛儒松守在一旁搭了把手，此时他脸上的笑意可比那日应付沅枫要真切得多。他随手拍拍最跟前的伙计，那小厮便跑去后面帮着拉车的卸货。
似乎来人是他的贵客。
“唐晚舟？”乔落铄的拇指擎着下巴，思索着。
沅枫扭头，“你认识此人？”
“不认得，见过、听说过而已。他是个炼药师，近些年声名大噪。”
是夜，四人头一回坐在一起。沅枫觉着弈方柯聪明，又想趁这时候缓和彼此瞧不顺眼的那两人之间的气氛，生拉硬拖地把几人凑在了一起商量。
谁知弈方柯的脑子生了锈，像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样，最先说的总是废话。
乔落铄小声“哼”了句，他虽克制了声响，但仍能叫人听得见。弈方柯绷起了嘴，碍着沅枫的面子，没当场发作。
他继续说道：“听起来，那葛掌柜并不想把事闹大，以免日后难做生意，于情于理说得过去。一般讹钱的人拿钱了事，不至于要命。可他威胁的是不是太过了？他不过一个卖药的，还能勾结官府随意杀人？也得说……咳……风涯演得好，每一步都在他心里落实了李家人勒索的意图。但，”弈方柯停顿了下来，重又将前前后后的事梳理过一遍，刚想从头说来，被乔落铄抢了先。
“给钱了事的过节他却派人跟踪，说明他更看中付出的这笔银子的动向，银子的去处代表他是否如人所愿，也就是他能否用钱压下此事。风涯扮了个无赖，他便看出她要钱，所以见她去赌，盘问邻家婆子，得知了银子怎么花，就放了心。这都无可厚非。可他并没想着去验准李寡妇弟弟的真假。他难道不怕有人趁乱敲竹杠吗？”
弈方柯梗住的结经由乔落铄一点拨，他也顿悟，拍了下脑门道：“对！就是这样！”说完觉出自己兴奋得过头，叫乔落铄胜他一着，又讪讪地不说话了。
陆凌柯仍困在迷雾中，疑惑道：“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沅枫微感凉意，她搓搓手，又缩了缩肩，说：“葛儒松看重此事胜过守财，他太想压下此事了，甚至抱有杀机，以至于忽略了查验身份。是这意思吗？”
乔落铄本只是赏识陆凌柯的天资，现见沅枫也是个一点就透的，更有些惜才之意，多给了她一个眼神。
“没错。特意留了破绽给他，可他丝毫不关心。兴许也是风涯闹得够泼辣，他心急，失了冷静。”
沅枫拄着下巴，垂眸思索片刻，“但此人威胁我时，说得明白，这人命与他无关，看来不像假的。”
“你除了骗钱，难不成还会读心？葛儒松为了摆脱干系，当然会那么说。”
沅枫不理会乔落铄的嘲讽，她一个半吊子易容手，手法不那么出神入化，但下过功夫钻研各类人物的面部表情和行事作风，至少扮什么像什么。是不是说谎，不说十成十的肯定，也有极大把握看得出。
“无论如何，这两个人的死恐怕与神回药铺脱不开干系，葛儒松这般想遮掩，可尸首俱是暴露在人多眼杂的巷子里，这很矛盾，那么便很可能藏着隐情。”
乔落铄还未想到这一层，心道这姓弈的小子确实敏锐，他面上不露分毫，短促地“嗯”了一声。
陆凌柯轻声说：“若是需要帮手，随时开口，我虽要养伤，但每日闷着也会闷出别的毛病。”
既然提及，乔落铄也不再耽搁，他就着所有人坐在一起的时机，仔细说了陆凌柯的伤。
“活动是好，但你内耗得太狠，经脉受创也变得脆弱，短时间……你不可动用内功。”
陆凌柯的声音发颤，“我……我何时内耗？我一直，一直是修内力的……”
弈方柯不明所以，忍不住急切地望向乔落铄。
乔落铄原以为她是急功近利，谁知她是根本不懂误走了自耗的路子。
“凌柯……这么久了，你是在自耗？你……你怎么……”
“不告诉我”四个字终究被沅枫咽了下去，她了解陆凌柯的脾性，家门的一切都是她刻骨之痛，不肯与人多说，更何况一指禅的秘籍于陆凌柯就如同青印剑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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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柯像是游离在人世间的魂灵，无人识得，与人与事都无牵扯，她孤注一掷地延续着空禅陆家的辉煌，只为拥有与死仇同归于尽的一战之力。
所以她不能等，不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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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落铄心觉可惜，也再次领略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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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柯的双眼不停地眨着，眼睫已然湿润，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有些不稳地站立起来，差点绊了一跤，匆忙地一拱手道：“谢郎中大哥。”继而紧抱起双臂，转身走向了佛堂。
她身型小巧，几次受伤下来几乎是瘦骨嶙峋。弈方柯看着她走进漆黑的佛堂，就像看到沼泽在刹那间吞没一个人，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追在后面唤着“凌柯”。
“练武就是她的命，你不能委婉一点吗？未免太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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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方柯喊了十几声，陆凌柯都不曾回头应下一回，直到第二十三声，她背对着他说：“别说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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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神佛脚下的弈方柯心如刀割，只觉凛凛霜雪漫过周身，他仰头，悲哀地看了一眼高贵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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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沅枫与乔落铄便进了城，神回药铺的对面是个酒肆，二人寻了靠里但视野良好的位子坐了，打算盯一整天的梢。
“小二，来壶酒！”
乔落铄推出手掌，“我不喝。”
沅枫又朗声吩咐了一声：“小二，只给他一碗水！”
乔落铄：“……”
日头渐升，来往的行人愈多，街巷嘈杂起来。盯梢无趣，沅枫小口喝酒，也快将壶喝干了。乔落铄偶尔瞄她两眼，一壶酒下肚，她竟也不上脸，机灵的双眸更晶亮了几分。
自东驶来一驾马车，马车后面跟着辆四轮板车，上面抬着大个的木头箱子。马车停在了神回药铺门口，停得那叫一个当当正正，完全挡了两人的视线。乔落铄撂了碗出门去看，沅枫拎着酒壶紧随其后。
见一身着靛青广袖长袍的男子下了马车，葛儒松守在一旁搭了把手，此时他脸上的笑意可比那日应付沅枫要真切得多。他随手拍拍最跟前的伙计，那小厮便跑去后面帮着拉车的卸货。
似乎来人是他的贵客。
“唐晚舟？”乔落铄的拇指擎着下巴，思索着。
沅枫扭头，“你认识此人？”
“不认得，见过、听说过而已。他是个炼药师，近些年声名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