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115章 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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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凌柯“砰”地捶桌，“出了那地方就不是什么魁首了，你的嘴放干净点！”
王丰煜被吼得一愣，没成想细皮嫩肉的小女子有这么大的脾气，然而他混迹市井，早就无赖惯了，“小娘子，方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可是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的，她出来也是逃出来的，还在楼里杀了人呢！背着人命官司出来可不光彩呢。”
陆凌柯刚想骂几句，冯镜明严厉地喝道：“住口！”她转头看向他，那平素看着宽和的人，此时眼神逼仄地盯着她。
好个不明是非的老头子！
光是他不明是非吗？
出手伤人的方琦城不吭声，冲进人群救人的弈方柯不出声，就连一向调和关系游刃有余的沅枫也不言语。
陆凌柯顿悟了弈方柯往常为何一遇不平事就要上前相助，受欺负的人势单力薄，欺侮者仗势欺人。
总要有人出头才能平了世间大小恃强凌弱之事。
她执着地牵过林花鱼的手，“我不会怪你杀了欺负自己的人，我们走。这种宴席不吃也罢。”
两个纤细的身影倔强地走出了乐鼎堂的正殿，有些人瞧着，心中升起的满是歹念，而有些人瞧着，心中升腾的全是歉意。
她们走出去半个时辰，有人追上来大力抓住了林花鱼的手腕。
“林姑娘留步。”
林花鱼回转过头，淡淡地看着焦急的方琦城，他跑得汗流浃背，汗滴子自鬓边成行坠下，整张脸像泡在水里一般。
她疏离地挣出手，面上毫无愠色，但明知方琦城有话要说，她还是抢了先机开口，“若你想在这聚会上找回世家公子人人称赞的威风，不应该同我这样的人多打交道，可别污了清名啊。”
话中意味满是疏远。
林花鱼音色似绸，蕴着股子无断绝的柔软，吟唱似地说着话，彷如握不住的细沙。
“我从没后悔过救你。”方琦城时常皱眉，生得一双坚定锋利的剑眉，然而已在坎坷的磨蚀中逐渐弯了弧度。
“但你也从不能接受救回来个青楼女子。”林花鱼仍是平稳的调子，好似浑不介意。
陆凌柯轻拽她衣袖，“别跟他废话，他方琦城是天底下最清高的人。”
“我不是！”方琦城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懂口舌争辩，面对质疑只会否认，再不会做任何解释。
“我是出自林氏，我也沦落青楼，我更背着人命。”林花鱼仍是淡然，只不过咬字很清晰，“方公子曾质问过我，那好，今日我也想问问公子，生成这样的容貌是我的过错吗？爱惜容貌又是我的错吗？为何终了，是我要为着那些人的贪婪付出代价？在各位看来，我是不是应当自毁容颜才能洗刷耻辱，赎回圣洁？”
“不是的……不是的……”方琦城拼命摇着头，憋着满腔的愤懑无处释放，甚至想一拳打在山石上。
“可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不应感激吗？拥有一副立足世间的好皮囊，这既是我的美，也是世间万物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美。难道我要因为旁人的觊觎而毁掉自己的美吗？爹娘教我医者仁心，却不能医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道义所在，既然贪欲我不能治，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医自己了。我娘教我行医行善，我已对所有人抱有最大的善意，但也不是随意被人折辱的。”林花鱼眼神微动，盈盈的水波眸揽着涟漪中的平静，她已在一次次折辱中懂得了回击的意义。
迟钝的方琦城难得敏感一回。
那其实是一潭死水中挣扎出的生机。
她和陆凌柯一样，早不当自己是阳间人，而不同在于，她因着亲人的话奋力求生，不仅要生，还要生得有凭有据，在茫茫大千世界中立足，不失掉自己，不失掉勇气。
方琦城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身影，他竟异想天开地想，她若是林花鱼，该有多好。
当他回过神来，陆凌柯早已携着林花鱼走得无踪影了。
方才宴席，二人走后，弈方柯心中越来越不喜陆凌柯的脾气，她与乔落铄走得近，如今连脾性都越来越像。大会上公然与宾客闹口角，不仅十分不合礼数，也大大得罪了冯镜明，因而他不肯开口护任何人。沅枫先出来打圆场，只说了林花鱼被人暗算继而被逼良为娼，省去了她的身份和林氏往事，然而在场诸人没几个放在心上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无论乐坊还是馆子里的姑娘，无论是卖什么，都一样是下贱堕落。
为娼妓开脱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呢？
王丰煜还在口若悬河地讲述着当日情形，突然，方琦城挺拔的身形一立，如山般雄壮凝重的气势骇得那些好事者都不敢再侧耳听王丰煜闲扯。
方琦城逼视过方才好奇林花鱼经历的各人，朗声道：“杀个混账，我当取了条狗命，谁再敢旧事重提，明日比武，我便让他尝尝雷霆十二式。”他踢了腿下的垫子，快步追了出去。
宴席已被小辈毁得气氛尴尬，冯镜明撑着老脸，为他们得罪的人挨个敬酒，才没让这出闹剧成为世家笑柄。
从与方琦城说完那些话，直到回了客房，陆凌柯都没见林花鱼笑过，她自己心中也是火烧火燎地恨着那些口出恶言的人。
即便乔落铄离席时的话是在安慰她。
一路走来，陆凌柯已听过太多关于自家的传言，基本都是不好听的。她不容许他们说，实则听多了心中也渐渐习惯。
习惯的是人人都在说空禅陆家是窝囊废，不能听的是关于她的亲人。
“我这样闯荡过来，也一直听着他们的谩骂。”陆凌柯说，“我每次听，都想杀了他们。”
林花鱼侧头看她，她眼中的陆凌柯是个清秀少言的小妹妹，却不想她居然如此暴戾。
“我的亲人都是天下最好的人，他们绝不是所说的那样不堪。”
林花鱼挎过她的胳膊，与她手心贴着手心，将自己手掌中的温热传入她冰冷的手中。她没有应答陆凌柯的故事，只是说，“在家的时候，我不高兴，娘就会这样贴着我的手，很神奇，我很快便开心了。”
陆凌柯覆上她暖意融融的手，“谢谢你，林姐姐。”
王丰煜被吼得一愣，没成想细皮嫩肉的小女子有这么大的脾气，然而他混迹市井，早就无赖惯了，“小娘子，方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可是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的，她出来也是逃出来的，还在楼里杀了人呢！背着人命官司出来可不光彩呢。”
陆凌柯刚想骂几句，冯镜明严厉地喝道：“住口！”她转头看向他，那平素看着宽和的人，此时眼神逼仄地盯着她。
好个不明是非的老头子！
光是他不明是非吗？
出手伤人的方琦城不吭声，冲进人群救人的弈方柯不出声，就连一向调和关系游刃有余的沅枫也不言语。
陆凌柯顿悟了弈方柯往常为何一遇不平事就要上前相助，受欺负的人势单力薄，欺侮者仗势欺人。
总要有人出头才能平了世间大小恃强凌弱之事。
她执着地牵过林花鱼的手，“我不会怪你杀了欺负自己的人，我们走。这种宴席不吃也罢。”
两个纤细的身影倔强地走出了乐鼎堂的正殿，有些人瞧着，心中升起的满是歹念，而有些人瞧着，心中升腾的全是歉意。
她们走出去半个时辰，有人追上来大力抓住了林花鱼的手腕。
“林姑娘留步。”
林花鱼回转过头，淡淡地看着焦急的方琦城，他跑得汗流浃背，汗滴子自鬓边成行坠下，整张脸像泡在水里一般。
她疏离地挣出手，面上毫无愠色，但明知方琦城有话要说，她还是抢了先机开口，“若你想在这聚会上找回世家公子人人称赞的威风，不应该同我这样的人多打交道，可别污了清名啊。”
话中意味满是疏远。
林花鱼音色似绸，蕴着股子无断绝的柔软，吟唱似地说着话，彷如握不住的细沙。
“我从没后悔过救你。”方琦城时常皱眉，生得一双坚定锋利的剑眉，然而已在坎坷的磨蚀中逐渐弯了弧度。
“但你也从不能接受救回来个青楼女子。”林花鱼仍是平稳的调子，好似浑不介意。
陆凌柯轻拽她衣袖，“别跟他废话，他方琦城是天底下最清高的人。”
“我不是！”方琦城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懂口舌争辩，面对质疑只会否认，再不会做任何解释。
“我是出自林氏，我也沦落青楼，我更背着人命。”林花鱼仍是淡然，只不过咬字很清晰，“方公子曾质问过我，那好，今日我也想问问公子，生成这样的容貌是我的过错吗？爱惜容貌又是我的错吗？为何终了，是我要为着那些人的贪婪付出代价？在各位看来，我是不是应当自毁容颜才能洗刷耻辱，赎回圣洁？”
“不是的……不是的……”方琦城拼命摇着头，憋着满腔的愤懑无处释放，甚至想一拳打在山石上。
“可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不应感激吗？拥有一副立足世间的好皮囊，这既是我的美，也是世间万物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美。难道我要因为旁人的觊觎而毁掉自己的美吗？爹娘教我医者仁心，却不能医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道义所在，既然贪欲我不能治，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医自己了。我娘教我行医行善，我已对所有人抱有最大的善意，但也不是随意被人折辱的。”林花鱼眼神微动，盈盈的水波眸揽着涟漪中的平静，她已在一次次折辱中懂得了回击的意义。
迟钝的方琦城难得敏感一回。
那其实是一潭死水中挣扎出的生机。
她和陆凌柯一样，早不当自己是阳间人，而不同在于，她因着亲人的话奋力求生，不仅要生，还要生得有凭有据，在茫茫大千世界中立足，不失掉自己，不失掉勇气。
方琦城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身影，他竟异想天开地想，她若是林花鱼，该有多好。
当他回过神来，陆凌柯早已携着林花鱼走得无踪影了。
方才宴席，二人走后，弈方柯心中越来越不喜陆凌柯的脾气，她与乔落铄走得近，如今连脾性都越来越像。大会上公然与宾客闹口角，不仅十分不合礼数，也大大得罪了冯镜明，因而他不肯开口护任何人。沅枫先出来打圆场，只说了林花鱼被人暗算继而被逼良为娼，省去了她的身份和林氏往事，然而在场诸人没几个放在心上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无论乐坊还是馆子里的姑娘，无论是卖什么，都一样是下贱堕落。
为娼妓开脱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呢？
王丰煜还在口若悬河地讲述着当日情形，突然，方琦城挺拔的身形一立，如山般雄壮凝重的气势骇得那些好事者都不敢再侧耳听王丰煜闲扯。
方琦城逼视过方才好奇林花鱼经历的各人，朗声道：“杀个混账，我当取了条狗命，谁再敢旧事重提，明日比武，我便让他尝尝雷霆十二式。”他踢了腿下的垫子，快步追了出去。
宴席已被小辈毁得气氛尴尬，冯镜明撑着老脸，为他们得罪的人挨个敬酒，才没让这出闹剧成为世家笑柄。
从与方琦城说完那些话，直到回了客房，陆凌柯都没见林花鱼笑过，她自己心中也是火烧火燎地恨着那些口出恶言的人。
即便乔落铄离席时的话是在安慰她。
一路走来，陆凌柯已听过太多关于自家的传言，基本都是不好听的。她不容许他们说，实则听多了心中也渐渐习惯。
习惯的是人人都在说空禅陆家是窝囊废，不能听的是关于她的亲人。
“我这样闯荡过来，也一直听着他们的谩骂。”陆凌柯说，“我每次听，都想杀了他们。”
林花鱼侧头看她，她眼中的陆凌柯是个清秀少言的小妹妹，却不想她居然如此暴戾。
“我的亲人都是天下最好的人，他们绝不是所说的那样不堪。”
林花鱼挎过她的胳膊，与她手心贴着手心，将自己手掌中的温热传入她冰冷的手中。她没有应答陆凌柯的故事，只是说，“在家的时候，我不高兴，娘就会这样贴着我的手，很神奇，我很快便开心了。”
陆凌柯覆上她暖意融融的手，“谢谢你，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