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147章 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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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楚境中多是临道山这样不高不矮的山，萧菱絮有心布防，宁肯改造这些山，也不肯铲平了再造。”罗寂涯一边费力挪动着被方琦城打散的石块，一边说着。那些石块堵住了给予他生机的那条细流，“不管是他的卧寝，还是弟子住所，都是这样打造出的石屋。他当年为了拉拢我，给我安排了既有视野，又有风景的居所，这屋子是架在河流之上的。”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好似没有经历过任何困苦，也没有过自断一臂的苦痛。
沅枫跟在他后面搬石头，逐渐看见了一个发亮的圆点，她兴奋地大叫：“出口出现了！”
“这么大一座山，只开了一个屋子特意给罗兄你住吗？”弈方柯颇为好奇。
“公子敏锐。自然不是，这里原先是八角屋，我这屋子位于正中，外围住的是伺候我的一应人等。同我练招的弟子，跟从我的近卫，量体裁衣的裁缝，供应我一人的厨子，为我舒筋活骨的按摩师，专门为我跑腿的采买，屋内洒扫的仆从，还有……婢女。”罗寂涯说到此处，略有迟疑。
“婢女怎么了？”沅枫捕捉到了这可疑的停顿，随即问道。
“无事。”罗寂涯不再多言。
弈方柯直觉自己问错了话，连忙噤声。
“这么小的口，你想怎么让我们出去？”方琦城语调有些蛮横。
罗寂涯侧头朝他一笑，露出了颗虎牙，“沅枫与我都用剑，这位乔侠士似也是用剑的，我们三把剑总能削出个过人的洞。”
方琦城撇撇嘴，“我直接拍一掌打穿便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真是莽夫，这洞里说不准哪块便是承重石。连我都知道石洞里不能乱打，你显摆什么？”陆凌柯听着方琦城傲气那股子劲就想骂他两句。
罗寂涯：“……”
陆家这姑娘脾气可真不小。
“这块确是承重石，打不得的。更重要的是，方才方兄那暴烈一掌，堪称雷霆十二式中威力最猛的一招，同时也最耗费内力。方兄暂且休整片刻吧，此事交由我们来做便好。”
弈方柯对这顿客套心中啧啧称赞，沅枫眼光果然不错。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罗寂涯这番话既捧了方琦城神功盖世，又体谅他付出辛苦。
方琦城挑不出这话错处，但神色并不见缓和。他本就是刻意刁难罗寂涯，为了惩罚他对沅枫冷淡。
他这般态度，怎么对得起沅枫这么多年甘愿像小喽啰一样混迹江湖。
“萧菱絮也是好谋划，生怕我存有生机，才布置这许多机关。”罗寂涯一边卖力砍着碎石，一边滔滔不绝，“林氏果然名不虚传。”
“你在这里，有没有发现萧菱絮的弱点？”方琦城问道。
罗寂涯倏地停手，脸上半点笑意也无，模样有些可怖，“说实话，没有。”
沅枫也停了手上动作，神色黯淡，“这么说，我们此来，当真是送死。”
“不可能！任他再强，怎能没有弱点可以克制？！”陆凌柯急道，身子前倾了些许。
罗寂涯摇摇头，“他克制我们才是易如反掌，四大家的秘籍全在他手上，我们没有办法。”
弈方柯激动起来，像炫耀似的，“不是的不是的！凌柯家的秘籍一直在她自己身上带着呢！”
罗寂涯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如今只有一臂，情绪涌上心头，便拿不稳兵器了。
“当真？四大家绝学当真还有萧菱絮没掌握的武功？”罗寂涯迫不及待地奔向陆凌柯。
陆凌柯点点头。
“那兴许我们还有报仇之机！”罗寂涯又恢复了高兴的模样，兴冲冲地说，“不知你们可了解，萧菱絮为何被云鹿山赶出了门？”
方琦城常年参与世家宴会，却从未听到这风声，颇为不甘心地摇摇头。
“他不光学了云鹿山法义，还偷学了半本云鹿山招式，被断为心术不正，冥忧真人因此把他赶了出去。”罗寂涯说着，回忆起了当初萧菱絮同他讲往事的场景。
萧菱絮负手立在烛旁，背后的罗寂涯面上看似放松，实则提着心，调动了全身防备等着应付他。
“寂涯，如今你是无道门之人，我便直呼名字了。”
罗寂涯乖顺地答道：“是。”
“你也不必装模作样，我清楚你在想什么。可是寂涯，我就是欣赏你这副表里不一的虚伪，因为跟我一样。”萧菱絮骤然回转身，对着他笑得邪气。
人说眼神最能透出内心，可无论罗寂涯怎么看，萧菱絮脸是笑的，眼睛居然也是笑盈盈的。
“在下是虚伪，但对萧门主还是要甘拜下风，毕竟谁也不曾看透你的野心。”
“我怎么会选虚伪之人当亲信呢？呵，你根本不是虚伪，你是天赋异禀的从容。”萧菱絮向他迈近了两步，“选人，就要聪明且仁义的。你甘愿豁出命来保住沅枫，我明白除了仁义还有别的，但那与我无关。”
罗寂涯不在乎被他点破，“萧门主自己心狠手辣，倒是喜欢仁善者。”
萧菱絮打定主意想收他，心胸反倒敞开得阔，“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吧。”
“在下洗耳恭听。”罗寂涯腰躬得深，依旧是对人的礼敬。
“我从小没爹没娘，孤儿一个，没有任何人养过我管过我。”
罗寂涯愣了。
他不是没见过如此可怜的人，他是在那瞬间顿时懂得了萧菱絮作恶的根由。
“市井贱民，小小年纪我就受尽了身为人会受到的所有屈辱，我早已失去了自己。”
萧菱絮说话像是冷眼旁观着他人的经历，话中没有痛，没有恨，却全是苦难。
“后来是什闲君救了我，就是跟陆氏交好的那个。他好心，带我回了云鹿山。可他并未一直带着我，便又出山了。”
“……那怎么，从云鹿山出来了呢？”罗寂涯尝试着插上一句话，以免被他悲苦的身世带走注意，同情起他。
“师父一眼断定我心存不甘，易有欲念，便让我专修云鹿山法义，以净心浣灵，也能得内心宽愉。”萧菱絮捻起一卷书，撕扯了起来，“他说得没错，我自是不能满足天天面对枯燥乏味的书册。既然身在武功大成之门，自然要学到最精妙的武功。”
“难道说……”罗寂涯微微睁大了眼睛。
“世人皆知我修法义，以为我与不入世的云鹿山言行相悖，才断绝了师门情谊。其实，我是偷学了云鹿山招式，被师父赶出来的。”
“你……”罗寂涯齿间不由自主地战栗。
怪不得他武功如此深不可测。
云鹿山招式乃至高武学，集成天下武功，汇为八招。
学了招式之人，相当于拥有了无可匹敌的武力。
“毕竟是偷学，我才学了五招便被发现了，但这阻挡不了我继续练成绝世神功。”
“所以你还要拿四大家的秘籍，想要有所启迪，融会贯通。”
萧菱絮十分愉快，大笑起来，“你很聪明寂涯。我已有一臂，如今又招揽了你，实在是如虎添翼！”
罗寂涯咬牙咬得齿间溢血，一丝血迹流出了唇角，他竭力绷着面上的温和，脸色已然煞白。
萧菱絮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可你绝不敢忤逆我。一来我可以轻易杀了你，再者，我还捏着沅枫的命！”
话毕，他狠扯下面上那张最常示人的易容面具，露出了张脸庞惨白，嘴唇鲜红，五官无比清晰妖魅的面容，像个夜半撞见的女鬼。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好似没有经历过任何困苦，也没有过自断一臂的苦痛。
沅枫跟在他后面搬石头，逐渐看见了一个发亮的圆点，她兴奋地大叫：“出口出现了！”
“这么大一座山，只开了一个屋子特意给罗兄你住吗？”弈方柯颇为好奇。
“公子敏锐。自然不是，这里原先是八角屋，我这屋子位于正中，外围住的是伺候我的一应人等。同我练招的弟子，跟从我的近卫，量体裁衣的裁缝，供应我一人的厨子，为我舒筋活骨的按摩师，专门为我跑腿的采买，屋内洒扫的仆从，还有……婢女。”罗寂涯说到此处，略有迟疑。
“婢女怎么了？”沅枫捕捉到了这可疑的停顿，随即问道。
“无事。”罗寂涯不再多言。
弈方柯直觉自己问错了话，连忙噤声。
“这么小的口，你想怎么让我们出去？”方琦城语调有些蛮横。
罗寂涯侧头朝他一笑，露出了颗虎牙，“沅枫与我都用剑，这位乔侠士似也是用剑的，我们三把剑总能削出个过人的洞。”
方琦城撇撇嘴，“我直接拍一掌打穿便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真是莽夫，这洞里说不准哪块便是承重石。连我都知道石洞里不能乱打，你显摆什么？”陆凌柯听着方琦城傲气那股子劲就想骂他两句。
罗寂涯：“……”
陆家这姑娘脾气可真不小。
“这块确是承重石，打不得的。更重要的是，方才方兄那暴烈一掌，堪称雷霆十二式中威力最猛的一招，同时也最耗费内力。方兄暂且休整片刻吧，此事交由我们来做便好。”
弈方柯对这顿客套心中啧啧称赞，沅枫眼光果然不错。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罗寂涯这番话既捧了方琦城神功盖世，又体谅他付出辛苦。
方琦城挑不出这话错处，但神色并不见缓和。他本就是刻意刁难罗寂涯，为了惩罚他对沅枫冷淡。
他这般态度，怎么对得起沅枫这么多年甘愿像小喽啰一样混迹江湖。
“萧菱絮也是好谋划，生怕我存有生机，才布置这许多机关。”罗寂涯一边卖力砍着碎石，一边滔滔不绝，“林氏果然名不虚传。”
“你在这里，有没有发现萧菱絮的弱点？”方琦城问道。
罗寂涯倏地停手，脸上半点笑意也无，模样有些可怖，“说实话，没有。”
沅枫也停了手上动作，神色黯淡，“这么说，我们此来，当真是送死。”
“不可能！任他再强，怎能没有弱点可以克制？！”陆凌柯急道，身子前倾了些许。
罗寂涯摇摇头，“他克制我们才是易如反掌，四大家的秘籍全在他手上，我们没有办法。”
弈方柯激动起来，像炫耀似的，“不是的不是的！凌柯家的秘籍一直在她自己身上带着呢！”
罗寂涯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如今只有一臂，情绪涌上心头，便拿不稳兵器了。
“当真？四大家绝学当真还有萧菱絮没掌握的武功？”罗寂涯迫不及待地奔向陆凌柯。
陆凌柯点点头。
“那兴许我们还有报仇之机！”罗寂涯又恢复了高兴的模样，兴冲冲地说，“不知你们可了解，萧菱絮为何被云鹿山赶出了门？”
方琦城常年参与世家宴会，却从未听到这风声，颇为不甘心地摇摇头。
“他不光学了云鹿山法义，还偷学了半本云鹿山招式，被断为心术不正，冥忧真人因此把他赶了出去。”罗寂涯说着，回忆起了当初萧菱絮同他讲往事的场景。
萧菱絮负手立在烛旁，背后的罗寂涯面上看似放松，实则提着心，调动了全身防备等着应付他。
“寂涯，如今你是无道门之人，我便直呼名字了。”
罗寂涯乖顺地答道：“是。”
“你也不必装模作样，我清楚你在想什么。可是寂涯，我就是欣赏你这副表里不一的虚伪，因为跟我一样。”萧菱絮骤然回转身，对着他笑得邪气。
人说眼神最能透出内心，可无论罗寂涯怎么看，萧菱絮脸是笑的，眼睛居然也是笑盈盈的。
“在下是虚伪，但对萧门主还是要甘拜下风，毕竟谁也不曾看透你的野心。”
“我怎么会选虚伪之人当亲信呢？呵，你根本不是虚伪，你是天赋异禀的从容。”萧菱絮向他迈近了两步，“选人，就要聪明且仁义的。你甘愿豁出命来保住沅枫，我明白除了仁义还有别的，但那与我无关。”
罗寂涯不在乎被他点破，“萧门主自己心狠手辣，倒是喜欢仁善者。”
萧菱絮打定主意想收他，心胸反倒敞开得阔，“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吧。”
“在下洗耳恭听。”罗寂涯腰躬得深，依旧是对人的礼敬。
“我从小没爹没娘，孤儿一个，没有任何人养过我管过我。”
罗寂涯愣了。
他不是没见过如此可怜的人，他是在那瞬间顿时懂得了萧菱絮作恶的根由。
“市井贱民，小小年纪我就受尽了身为人会受到的所有屈辱，我早已失去了自己。”
萧菱絮说话像是冷眼旁观着他人的经历，话中没有痛，没有恨，却全是苦难。
“后来是什闲君救了我，就是跟陆氏交好的那个。他好心，带我回了云鹿山。可他并未一直带着我，便又出山了。”
“……那怎么，从云鹿山出来了呢？”罗寂涯尝试着插上一句话，以免被他悲苦的身世带走注意，同情起他。
“师父一眼断定我心存不甘，易有欲念，便让我专修云鹿山法义，以净心浣灵，也能得内心宽愉。”萧菱絮捻起一卷书，撕扯了起来，“他说得没错，我自是不能满足天天面对枯燥乏味的书册。既然身在武功大成之门，自然要学到最精妙的武功。”
“难道说……”罗寂涯微微睁大了眼睛。
“世人皆知我修法义，以为我与不入世的云鹿山言行相悖，才断绝了师门情谊。其实，我是偷学了云鹿山招式，被师父赶出来的。”
“你……”罗寂涯齿间不由自主地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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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了招式之人，相当于拥有了无可匹敌的武力。
“毕竟是偷学，我才学了五招便被发现了，但这阻挡不了我继续练成绝世神功。”
“所以你还要拿四大家的秘籍，想要有所启迪，融会贯通。”
萧菱絮十分愉快，大笑起来，“你很聪明寂涯。我已有一臂，如今又招揽了你，实在是如虎添翼！”
罗寂涯咬牙咬得齿间溢血，一丝血迹流出了唇角，他竭力绷着面上的温和，脸色已然煞白。
萧菱絮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可你绝不敢忤逆我。一来我可以轻易杀了你，再者，我还捏着沅枫的命！”
话毕，他狠扯下面上那张最常示人的易容面具，露出了张脸庞惨白，嘴唇鲜红，五官无比清晰妖魅的面容，像个夜半撞见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