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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民国:八宝提灯 第274章 女人的算计

    百乐门歌舞厅,号称‘远东第一乐府’,位于愚园路和万航渡路转角处,距离惠尔登舞厅很近。

    傍晚时分,夏吉祥西装革履、头戴黑色毡帽,出现在百乐门舞厅门口。

    他这副派头立即引起舞厅领班的注意,殷勤迎了上来:

    “先生,侬一个人来额呀,里厢请呀!”

    “侬有没有熟悉的姑娘,阿要我介绍一个拨侬(给您)呀?”

    “不必了,我约了女朋友,她比我早来一步。”

    夏吉祥拇指一弹,一枚光洋打着翻抛向领班,洒脱的回答:

    “她穿着牡丹花旗袍、波浪长发上戴着一个蜘蛛发籫,现在应该在哪个包房里,与两个绅士在一起谈事。”

    “哦,吾晓得伊在啥地方,先生请跟吾来,这厢请。”

    夏吉祥跟着领班,绕过舞池大厅,来到后堂走廊,走廊两厢都是贵宾休息室,房门上标有数字编号。

    领班将夏吉祥领到一零九室门口,而后召过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以添茶倒水的名义拧开房门,让夏吉祥往里望一眼。

    夏吉祥探头往里一看,发现许季红果然坐在屋里沙发上,而坐在她对面的有三个男人。

    坐在中间的是老熟人陆京士,左首是他见过一面的蒋国华,军统特二区第三行动大队队长,

    右面那位他不认识,看面相大概四十来岁,长得獐头鼠目,目光游移不定。

    陆京士首先望见夏吉祥,扬声用尚海话打了个招呼:

    “哎呀,冷老板来嘞,阿拉等侬老长时间了呀,今遭的牌局三缺一,缺侬哪能行啦!

    快里厢坐,服务生,拿茶点端上来呀。”

    许季红起身迎了上来,挽着他的手撒娇说:

    “达令,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得无聊死了。”

    夏吉祥呵呵一笑,默认了冷老板这个称呼,他知道自己的绰号冷鱼被军统叫开了。

    出于保密的必要性,他的姓名不能为外人所知,

    某种意义来说,合作就需要这种默契,以后冷鱼就是他与军统联络的代号。

    “啊,诸位,抱歉我来晚了,有点琐事耽搁了。”

    夏吉祥挽着许季红的腰肢,懒散的坐到沙发上。

    可惜他不抽雪茄,否则表现得更像一个暴发户小开。

    就如汪伪新贵聚会一样,玩乐总缺不了美女与牌局,舞厅领班司空见惯,不以为意的退了出来,去招待其他客人。

    等到房门一关,夏吉祥脸上便卸下伪装,冷冷的发问:

    “陆老板,关于许季红出国留洋的证明文件,你准备都好了吧?”

    “这个么···虽然我们陈站长同意了,但得跟你实话实说,你这要求提得太突然,未免也太急了些。”

    陆京士小心解释着,生怕引起夏吉祥的暴怒:

    “这事还没来得及报上去,因为出国审批权在陪都戴老板那里,只有先得到他的特批,再拿到(军统)贺局长的核准,才能去外交部门行文走手续。”

    “我问的不是这份文件,这个不急,以后季红出国到了那边,让你们的相关单位补发就行。”

    夏吉祥刻意挽紧许季红,让她的腰肢紧贴在自己身上,嘴上悠然问道:

    “我是说那艘马上到港的美国船,关于许季红出海关的通行文件,准备好了没有?”

    “这个···你要的正规文件,我正想办法在弄。”

    “嗯?”

    夏吉祥拖长鼻音,发出一声疑问:“陆老板,你办事未免太拖沓了···怎么,我帮你办得事办完了,你陆老板答应的事,居然要敷衍我么?”

    听了这话,蒋国华神情不禁紧张起来,他清楚面前这人可不是好想与,

    真要翻脸动起手来,他们三个合起来,也不是夏吉祥的对手,

    陆京士神情尴尬,他倒没想敷衍夏吉祥,今天是有备而来,于是指着坐在右手边的中年男人,向夏吉祥介绍:

    “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敷衍冷鱼兄啊,除非我不想要命了。

    给冷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在杜先生门下的师兄弟,陈鹤鸣陈老板,他认识很多外国公司,专做海外劳工的生意。”

    中年男人见陆京士提起自己,便向夏吉祥抱了抱拳,一本正经的述说起来:

    “陆师兄抬举兄弟了,与日本开战前,陈某确实可以联络青田帮,通过南市的警察总局护照股,以及意大利邮船公司,可以将一些青年劳工,输送到葡萄牙与法国去。

    不过如今日本人挡道,控制了黄浦江上所有船舶,导致供应紧缺,粮食价格暴涨,

    意大利邮船公司贩人无利可图,年前几艘船都回国去贩运战略物资,通往欧洲的航班早就停了······”

    “行了!陈鹤鸣你那么多废话,我知道你和尤阿根一样,干得是那些拐卖人口的勾当!”

    夏吉祥听得不耐烦,截口厉声叱责道:“我问得是你能不能搞到通行证,让我的女人顺顺利利登上那艘美国船,你特么天南海北跟我扯什么?!”

    陈鹤鸣遭到叱骂不禁一愣,他只是想显摆下自己的人脉关系,如今他也是一位青帮大佬,手下的徒子徒孙足有上千人。

    没想到夏吉祥上来就冲自己发火,而且无视陆京士与蒋国华,自己又没说错什么,也没有冒犯他,

    真是莫名其妙,一点面子都不给,好歹他也算个流氓大亨,

    陈鹤鸣勃然作色,正要回怼,忽觉胸口一紧,身体已被夏吉祥一把拎了起来,就听夏吉祥嘴对着他眼睛,狰狞的喷着吐沫:

    “我告诉你,姓陈的,老子生平最恨人贩子与大烟贩子,见一个杀一个,从来不手软!

    老闸北的尤阿根就是被老子亲手宰的,浦东帮的堂主也栽在老子手里,如今再加上你陈鹤鸣,就能凑一个席面了,再敢跟我瞪眼,我现在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冷兄,冷鱼兄!你消消火,有话好好说嘛!”

    陆京士连忙强调:“我叫陈师弟来,是给冷兄你帮忙的,师弟他贩猪仔去南洋和欧洲,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

    自从投在杜先生门下,师弟他早就洗心革面,办起工厂和餐饮业,成了一个实业家了···今儿我替师弟求个情,冷兄可否高抬贵手?”

    蒋国华也站了起来,他的手插到兜里,低声威胁:

    “夏···冷鱼···冷老板,我们来了可不止三个人,请你快些罢手,否则真打起来就不体面了!”

    “我赶时间,没空跟你扯闲篇!今天屋子里的人,谁也别想走出去!姓蒋的,敢动我先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夏吉祥脸色铁青,身上透出一股强烈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许季红见状忙打圆场,摇着夏吉祥的胳膊说:“达令,你冷静一些,陈老板没说不帮忙,他只是摆摆关系······”

    “滚开,你给我闭嘴!”

    许季红哎呦一声,被夏吉祥推倒在沙发上,再也不敢吱声。

    最迟后天,美国货船就要到港,到时候就得日本特务图穷匕见,夏吉祥哪有时间可以浪费?

    所以看透陆京士的敷衍之意,夏吉祥彻底失去耐心,如同疯子一般爆发了,满脸杀气的逼问三人:

    “我只问你陆京士一句话,通信证与介绍信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冷兄,何必如此失态?你听我详细给你说明白,”

    陆京士颇为耐心的解释:“陈师弟的手下,有的是伪造证件的好手,他们都在印刷厂与报馆工作,

    什么证件印章都能模仿得惟妙惟俏,只是许季红的文件光伪造不行,必须得搞到一个女乘客的真实证件,然后将这位年龄仿佛的女乘客绑票···

    不,是暂时控制起来,然后将她的照片换成许小姐的,再让许小姐装扮成女乘客登船,这样做才更保险一些···”

    “我听得懂,但是我只要结果,不听过程,”夏吉祥哼声回答:

    “既然陆老板你承诺过,我现在就要证件,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随即他又瞟了一眼蒋国华,森然吩咐了一句:“蒋大队长,把你的枪拿出来,交给许季红···不想死的话,你马上照做!”

    蒋国华无奈,他清楚顶级杀手从不废话,也容不得他犹豫,便忿忿将手枪掏出来摆在桌子上,低声抱怨道:

    “真是疯了!这么好的本事干嘛用在自己人身上,多杀几个鬼子多好?”

    陈鹤鸣并未见识过夏吉祥的身手,但看他仅凭几句话,就让特工队长蒋国华乖乖就范,主动把随身武器交出来,

    他心知不能再打官腔,否则触怒夏吉祥,很可能先对自己下手,谁叫自己干得是拐卖人口的勾当,于是连忙认怂,诚恳的交代说:

    “冷老板,镐之兄传话以后,你的事我已经在办了。

    昨儿我委派汇山码头的弟兄,去售票室查了订票记录,那些有钱人的地址姓名,都记录在上面。

    所以一查一个准,而后我们今晚只要等在这里,我那些徒弟就会把证件送过来,

    最迟不过明天早上,您二位想要的原本证件和船票,就会摆在桌子上,我陈某人就是吃这碗饭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不瞒您说们,就在我来之前,我手下已经弄到一个名媛的船票,正在仿制她的通关文件,

    只是我想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再给冷老板您弄张男乘客的船票,让您二位双宿双飞······”

    听到这里,夏吉祥打断了他:“我不需要,也不打算离开尚海,你赶紧给手下打电话,把许小姐的文件,尽快作好送到这里来,

    那么我与陈站长的交情,就各自安好,彼此两清了。”

    陆京士见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冷兄,你是一点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啊,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打开战以来,日本国内资源耗尽,

    他们的军队虽然保持进攻态势,可是难以发起战役级别的会战了,而我们虽然只剩半壁江山,只要坚持到英美参战,就可以转败为胜了。

    事到如今,我真看不懂冷兄的作为,你既然不是真心为日本人卖命,

    那为何不投靠汪伪的特工总部,凭你的身手和资历,至少是处长级官职,就算抗战胜利后被国府招安,大小也能混个科长级干部,

    你不想担着汉奸的名声,干嘛不秘密加入我们军统,给自己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如今最后这一条路,就是带上心爱的女人和一大笔钱,远赴美洲安享和平生活,等待欧亚大陆的战火慢慢燃尽···”

    “不···我不会走,”夏吉祥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我会一直待在尚海,盯着你们履行承诺,

    恕我直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大多是两面三刀,满嘴谎言的军统人渣,你们早早晚晚不是投降变节,就是同流合污,

    我是日本特务机关的高级督察,对七十六号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你们若是敢骗我,马上就会领教我的手段。”

    “冷兄,你要这么说,那咱们就没有交情可言了,”陆京士叹道:

    “有的只是交易,军统办不到的事情,我们横社可以办到,我会尽快把许小姐的手续办周全,邮寄给她的。”

    “好,我等着。”

    夏吉祥说完这句话,屋里就陷入沉默,再也无话可谈。

    一小时后,一位阿飞打扮的瘦子敲开房门,将一个纸包递了进来。

    陈鹤鸣接过来查看了一下,便交给了夏吉祥,里面的证件与船票,正是他想要的。

    “陆老板,我先告辞了,咱们稍后联系。”

    抛下这句话,夏吉祥就带着许季红,离开了百乐门舞厅。

    两人同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沿着愚园路向大世界方向而去。

    路上许季红就压抑不住兴奋,贴着夏吉祥的耳朵笑道:

    “想不到你为了我的事,肯与陆先生和陈站长翻脸,经你一番威逼利诱,这事居然被你办成了,果然在咱上海滩,还是狠人好办事啊。快把证件给我,让我仔细看看!”

    说着许季红就要从夏吉祥手里拿过纸包,被夏吉祥挡了回去。

    “到地方会给你,我还有话要说。”

    许季红媚眼如丝,娇嗔的横了夏吉祥一眼:“哼,不给看就不看,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那点心思,想要我好好‘感谢’呗!”

    夏吉祥眼望前方,没有说话。

    从愚园路的百乐门到西藏南路的大世界舞厅,黄包车跑了半个多小时。

    尚海租界的夜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繁荣,街道上的机动车与黄包车依旧很多,在路灯下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黄包车到达大世界舞厅门口,夏吉祥下了黄包车,给了几倍的车钱,在车夫忙不迭的道谢声里,带着许季红走进大世界,一直上到顶楼咖啡厅里。

    虽然已是半夜时分,咖啡厅里还是有几桌男女,他们都是在舞厅里跳累了,上来找个地方调情。

    对比那些直接拉着女伴开房的急色佬,他们自诩高雅得多。

    夏吉祥进来以后,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咖啡座,没有选择靠窗的,视野良好的座位,

    而是走到中间位置上,在一个对坐的双人桌前坐下。

    这个位置,是他当初与吴雅丽约会时坐的。

    坐这个卡座上,仿佛又回到了那旧日时光,万淑曼一身白领装扮,矜持的手握坤包,款步向他走来,

    接着是风情万种的吴一梅,成熟妩媚的吴一梅,还有那个金发碧眼的阿杰莉娜,她们都曾来过这间咖啡屋,跟他有过交集,又逐个离他而去,消逝在黑暗的走廊里······

    如今伊人已逝,旧地重游,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夏吉祥怔了好一会,才看向坐在对面的许季红,他摇了摇头,勉强一笑,从兜里拿出一沓美钞,递给许季红道:

    “这是给你的路费,目前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

    许季红毫不客气接了过来,略微清点了一下,撇着嘴说:

    “只有一千五百块,这点钱好干什么?其他几个女人,你又给房子又给产业的,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吝啬,就是因为我没给你生孩子么?”

    “她们···她们是没得选,只能依靠我,而我没能尽到责任,照顾好她们和孩子···

    从骨子里说,我就是山东逃荒出来的乡巴佬,一心想留下自己的血脉,希望儿女能在一个富庶和平的地方,好好生活着,把姓氏传承下去,

    可惜对我这样的底层人来说,这终究是一场奢望···”

    夏吉祥语气萧索,他望着坐在同样位置上的年轻女人,郑重说道:

    “而你许季红不同,你是自由的,到美国之后,你可以凭美貌和才智,完全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不,我就想靠男人,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许季红俏皮一笑,快嘴快舌的抢话说:“目前来看,夏哥你最靠谱,就算这么姘着我也甘心情愿,我们还是找个旅馆休息吧,今晚我好好谢你。”

    夏吉祥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想继续了,况且我还有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所以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哎,说得那么沉重,真扫兴!”

    许季红脸色黯然,随即故作轻松的说:“那好,你先把证件和船票先给我吧,其他的以后再谈,我许季红也不是没人要的女人。”

    夏吉祥却没有答应:“证件先不能给你,你还得帮我一件事,

    “原来是有条件的啊,你说吧,我看能不能办。”

    夏吉祥这时才说出自己的打算,向许季红交了底:

    “后天那艘美国船到港,我要你去码头的时候先去接船,顺便看看吴一梅、金素贞她们是不是在船上。

    吴一梅她是你的同事不用多说,而金素贞是个佣人出身的鲜族女人,她没什么主见,应该抱着孩子和吴一梅在一起。”

    “啊?”许季红大为诧异:“她们居然回来了,在美国那边多好多太平啊,为啥要回来,这简直太蠢了!”

    “我的经纪人万钧鸿被日本人收买了,假借我的名义,把她们都骗回来了。“夏吉祥神情平淡,语气和缓的继续解释:

    “不管怎么说,她们对我很重要,因为码头上肯定会有很多日本特工,我出面很不方便,他们会重点监控我。

    而你是女人,又是个赶着上船的名媛,日本特务不会刻意防范你,我会让小张动用码头关系,让你混在贵宾人群里提前上船。

    上船以后,你要尽快找到并接近吴一梅她们,提醒她们不要下船,而后在船上给我发个信号,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发信号,我怎么发信号,”许季红当即提问:“其他的都好说,我拿什么发信号,用手枪开几枪,引起混乱么?

    这样我岂不是暴露了,接着怎么脱身?”

    “不,我事先让小张的人,往船上厨房送些鸽子笼,你确认吴一梅她们在船上,就去船舱炊事房通知等在那里的人,

    让他打开一只鸽子笼,把鸽子放出来,我在码头外面就会看到,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去美国求学去吧。”

    许季红表情严肃起来:“夏哥···你要留下来,跟日本人拼命么?”

    夏吉祥点了点头:“···至少,我们一家人可以死在一起。”

    “那我怎么办?”许季红马上表示不满:“我也是你的女人,这点美金可不够花,你死了我去那边当讨饭婆么?”

    “既然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给你的酬金,当然不止这些。”

    夏吉祥洞悉人心,接着作出了承诺:“在洛杉矶有家希伯来人开的事务所,老板是我的会计师拉穆尔的侄子,

    我给你地址和信物,你到洛杉矶找到他,就会给你一笔款子,并给你安排住处,足够支撑你完成学业了。”

    许季红不再讨价还价,将手里的钞票收进包包里,啪的合上包,咬着嘴唇用方言笑道:

    “成交!这还差不多,作一个合格的上海女人,该过的日脚要过,该讲额价钱要讲,

    面对侬拉(你们这些)眼花擦擦的臭男人呀,阿拉女人要现实一点,个末日子才会好过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