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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正嫣然 第59章 又鸟米共酒

    花熇嫣拦不住晓珊。夏晓珊一旦下了决心去干事情,那么一刻也等不了,马上就要动手。她笑着说:“刚才在大殿外,我听见方丈说,塔在后园。我找个执事僧问问。”

    正好对面来了一位穿灰色僧袍,手拿扫帚的和尚。

    夏晓珊恭敬合十:“阿弥陀佛。”

    和尚不慌不忙,把扫帚往身旁一立,合十回礼:“阿弥陀佛,女施主需要帮忙吗?”

    “请问大师,去慈恩塔,怎么走?”

    “寺里没有慈恩塔,只有一座经心塔。女施主,可是要去经心塔?”

    夏晓珊有些失望:“真的没有,方丈刚才说的明明白白,贵寺里有座慈恩塔的。”

    和尚道:“或许有吧。小僧是云游至此,对净觉寺的掌故不了解,或许经心塔有个别名就是慈恩塔。女施主,道听途说,不如亲临其境。后园不远,为何,不去看一看呢?”

    花熇嫣反复琢磨着净心塔,净觉寺、净心塔、慈恩塔,不得要领。她笑着问:“大师,净心塔是哪两个字?”

    “经济天下的经,心如般若的心,经心塔。”

    经心、经心,心经、心经;经心塔就是心经塔,心经塔不就是慈恩塔嘛!想通了这层关节,喜悦在花熇嫣的嘴边绽放。

    她深深鞠躬后,抬头对扫地的和尚笑着说:“蒙大师指点迷津,我俩感激万分!”

    和尚拿着扫帚刚要走,看花熇嫣这么客气,又把扫帚夹在腋下,回礼说:“花施主,快去吧,再晚些怕是塔门真要关了。”

    说完他踢踏着云鞋,扛着扫把,从侧门进入大殿,躲进了念经的和尚里,不见了。

    花熇嫣赶紧追过去,她想问一问:和尚怎么知道她姓花的。

    大殿的侧门口,有一位执事僧,花熇嫣问他:“大师,刚才有一位拿着扫帚的大和尚走进去,您看到他去哪里了?”

    “女施主,没有人从这里进去。”

    “大师,我需要找到他,这对我很重要。您再想想看,他扛着扫把,穿一身青灰色道袍,大概这么高…”

    执事僧有点不耐烦,他打断花熇嫣:“女施主,你想,里面正在举行法事,有哪个扫地僧,会那么不开眼,跑进去,惹监寺骂。青灰色道袍?和尚穿道袍!我们这里是庙宇,不是道观。我看你是花了眼。”

    “对不起,是我口误了,穿僧袍,青灰色的。”

    “女施主,本寺里没有青灰色僧袍,那不是本寺的。”

    花熇嫣还要问,执事僧不耐烦的一摆手:“除了你,刚才没有人从我眼前经过。别说是人,连只鬼都没有。”

    执事僧这个态度,没法再问了。花熇嫣攀着门边,向大殿里瞅,大殿里黄澄澄的一群和尚,就是没有穿青灰色僧袍的。

    夏晓珊在远处叫:“熇嫣,快走了啦,别啰嗦,办正事要紧。”

    花熇嫣只得离开。走到夏晓珊跟前,她不解的问:“我们有啥事要办?”

    “逛经心塔,拜佛求财!”

    “佛祖住在殿里,不住在塔里。你要求佛还是去殿里吧。正好,我再去找找方才消失的那个僧人。”

    花熇嫣还在啰嗦,晓珊已经走出好几步了。她只好跟了过去。

    晓珊开了导航,设定了目的地为经心塔,果然就在后面的小土坡上。跟着导航,两人走过牡丹园,走过大般若堂,来到药王殿。

    “熇嫣,过了药王殿,爬上小土坡,就是经心塔了。从地图上看,这个药王殿就像是给经心塔守门的。药王殿供奉的是哪路毛神?”

    “药王孙思邈。”

    “啊,难怪。难怪那个吕院长会找方丈讨药,原来这里供着药王。嘿嘿嘿,熇嫣,药王孙思邈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你的书柜上不是有本《千金方》吗?我记得就是孙思邈写的。”

    “啊吆,夏娘娘还知道这本书呢。厉害喽。”

    “以前,我不是在‘黄世仁’手下干投资吗?有个项目就是医养方面的。项目洽谈时,对方提到了这本书。我留了心,下班之后,从你的书柜上,翻出它来,特意补了补课。”

    “咱们常说开卷有益,那么请夏娘娘,谈谈对《千金方》的印象?”

    “三个字,不科学;四个字,太不科学。”

    花熇嫣笑了:“举个栗子,让我尝尝。”

    夏晓珊拉着花熇嫣继续走,边走边说:“快些走两步,咱俩到前面说去,别在药王殿门口说他的短处。那本书里奇方怪方很多,我记得有这么个方子,是治疗产后中风及男子中一切风的,你猜孙思邈用什么药?我提示一下,跟又鸟有关啊。”

    “这个方子我记得,鸡粪一升,乌豆一升,清酒三斗。”

    “熇嫣,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也记得,孙思邈孙药王给这酒起了个粗暴的重口味名字叫鸡粪酒。他还说神效,用了四五日必好。”夏晓珊回头看着脚下边,药王殿的屋脊,继续说:“孙药王,真能忽悠。也就是以前,没人管,他要是活到现在,用鸡粪酒给人治病,估计得被患者投诉、被警察抓,被判锒铛入狱,被剥夺行医资格终生。”

    花熇嫣哈哈笑起来:“你的被子句,用的很好,以后不要用了。这么多被子,裹在药王头上,他真就变成要亡了。”

    夏晓珊也哈哈笑起来。

    笑完了,熇嫣斟酌着说:“或许,在他那个时代,用鸡粪酒治疗中风行得通。现在情况变了。大规模养殖场的鸡粪,用作有机肥都不及格,更别提入药了。”

    “所以,他们说依据《千金方》开发的养生酒,按摩床垫等等,对人体大有好处。我看完鸡粪酒那一章后,恶心的不行,本娘娘直接把那个项目否了,还把他们赶出了公司。为这事,‘黄世仁’当众把我训了一顿。”

    熇嫣叹了口气:“中医药面临的就是这种窘境。中药是个很大的问题。药物质量不稳定,甚至用替代药、用假药。比如,犀角是退热的妙药,现在用水牛角替代犀角退热。你说,水牛角和犀角的功效能一致吗?往好了说,是替代药,往重了说,就是用假药。”花熇嫣边说边摇头。

    “嘻嘻嘻,连小鸡粑粑的质量都不行了,别的更别提了。哎,你快看,竹林上面有座塔,那应该就是经心塔。”

    稀疏的竹林,掩映着一座高塔。塔有七层,大概五十多米的样子。黄褐色的塔身,在景观灯的照耀下,时不时变换着外观的颜色。这就像是一位爱好时尚的女子,面对满柜的衣服,不知道选哪件好了,不停地换来换去。

    两人沿着竹林中间的台阶,快步上了平坡,来到塔前。

    她们到了塔前,塔周围的景观灯光恰好熄灭了。她们俩,连同几位游客,被紧闭的塔门,挡在外面。

    夏晓珊抬头看塔门上的匾额写着经心塔,旁边还立着一块高大雄伟的石碑,上面写的是塔的历史。借着塔门上昏黄的灯光,夏晓珊艰难辨认着碑文。她读了几个字,就求救花熇嫣:“小嫣子,你快来给本宫读读。这碑文用的小篆,我看不大懂。写碑文的人,喜欢臭显摆,写什么篆字,故弄玄虚。”

    花熇嫣熟读道藏善本,对各种书法字体都有研究,她笑着读了起来。花熇嫣读到“敕建慈恩塔”时,晓珊猛地一拍石碑:“哈哈,果然经心塔就是慈恩塔。哈哈,我跨越山海,不远万里来看你,我可找到你了。”

    啪啪啪,晓珊激动地,对着石碑一顿猛拍。幸亏她不会什么降龙十八掌、大慈大悲如来神掌啥的,要不然石碑定然被拍出内伤来。

    “别拍啦,石碑要被你拍碎啦。晓珊,你不是来散心的吗,怎么变成为了找慈恩塔?”

    “嗨,此事说来话长。各位听众要知详情,先把会员开通。熇嫣你等着,本宫我先去叫门。”

    塔门是木制的,紧紧闭着。夏晓珊用力敲敲门,门里面没有回音。

    夏晓珊把双手围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筒,从门缝对着里面喊:“师傅,开开门,我要拜塔!”

    她不喊时,里面还有几点灯光,她一喊,好像是触碰了开关。夏晓珊彷佛听到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塔里面的灯光熄灭了。

    本来塔门前还有几名游客,他们看到灯灭以后,都摇着头走开了。其中,一位游客懊丧地说:“明早就走了,看样子登塔要下一次来西京了。唉,下一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花熇嫣站在石碑旁,叫晓珊快走吧。

    夏晓珊不舍弃,她高声喊着:“开门,开门,我要登塔。”她使劲拍打木门,大声喊叫,而里面始终没有应答。

    花熇嫣劝她:“走吧,快十点了,守塔的下班了。明天再来,明天又不是不开了。”

    忽然一阵莫名的委屈,从夏晓珊心底涌上来:“我不,我偏要进塔。明天?谁知道明天会刮风还是会下雨。”

    她指着紧闭的塔门,开始数落起来:“塔里面的和尚沙弥、妖魔鬼怪,你们听着。我就是一个小女子。凭着苦读,考上了上京大学。只不过多读了几年书,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衣食住行都没有着落。你们不该这么折磨我。让我千里迢迢,从上京跑到西京,找什么慈恩塔。你们知不知道,一路上我差点出车祸死掉。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这座破塔了,你们却关了门,不让我进。我有什么错,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你们不能看着我软弱好欺负,就把我踩在脚底下,摩擦个没完没了!”

    “晓珊,消消气,这塔怎么惹你了?”

    “熇嫣,你还记得书桌上的水写字吗?”

    “记不得了,在哪里写的,是什么字?”

    “哎呀,我的花大王,就在宿舍客厅书桌上,你的那部《瑜伽师地论》旁边,想起来了没?”

    花熇嫣想不起来,懵懂地看着晓珊。

    晓珊急了:“我不是说过我梦见一个和尚吗?这事有印象不?”她看着熇嫣点头后,继续说:“就是那个和尚,在书桌上蘸着水,写了三个字——慈恩塔。”

    “啊——想起来了。那三个字写的不错,比经心塔三个字要高明多了。”

    “你可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臭和尚,他一晚上都缠着我,我只要闭眼就梦见他。你猜他要我干什么?”

    “不会是要你嫁给他吧?哈哈哈哈哈,你做了个春——梦!我猜,嗯,他肯定是要你到慈恩塔来看他,不然就缠着你。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别人做梦,梦中行千里;你以梦为马,醒来后,真就驰骋千里,来到西京。”

    夏晓珊略带惊奇地口气:“差不多啦。是他要我来找慈恩塔的,不过他要我带一个人来,还不能事先告诉她。”

    “你说的是我?”

    “额的熇嫣,就是聪明,一猜就中。”

    “啊?就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梦,你就拉上我,辛辛苦苦,驱车几千里路,一路上担惊害怕地,跑到西京来。你还事先不告诉我实情?晓珊,咱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晓珊笑了:“是好姐妹,才要同甘共苦。像旅旅游、逛逛景这种美事,当然要拉上我最好的闺蜜了。”

    “你!我是问为什么不事先说明白?你太荒唐了。”

    “那,我事先讲明白,你会来吗?”

    “不会!我们俩没钱没工作,不能奢望像有钱人那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不结了。我事先跟你说,你根本不会来。可那个半老不老的死和尚,老是在梦里缠着我,我不能不信啊。”

    “你实话跟我讲,我给你扎两针,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如果中了邪祟,我还能为你驱魔捉妖,你怕什么。晓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真生气了。”

    花熇嫣一直在想为什么晓珊要到西京散散心,她反复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现在真相大白了,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原因。花熇嫣又好气、又好笑,她想借机敲打一下晓珊。不知何故,这次出来,她总觉着晓珊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许,是丢掉工作,心情不爽的缘故吧。不过,防微杜渐,先敲敲警钟,让她收敛收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