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一品女官升职记 > 第二十九章 司簿(一)

一品女官升职记 第二十九章 司簿(一)

    日头渐渐的落了下去,余晖将半边天的云彩都染的血红。

    红日半轮,低低垂着。

    阿雪捶捶肩膀。

    忙了十余日,终于忙完了。

    “你们听说了吗……就是那件事……”

    “好像还是她的同乡说的……”

    “……要是弄错了人那才好玩了……”

    阿雪下职,刚要从司籍司出来,忽然留意到角门边上的树底下聚着一群小宫女,围成一圈儿,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下职了还不回去,真悠闲啊……

    忽地,其中一个碰巧转过头,和阿雪的视线撞上。

    眼睛瞪圆了一瞬,又飞速转过头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紧接着,其余几个也都拿眼睛悄悄瞄她。

    像几只藏在灌木丛里鬼鬼祟祟、偷偷看人的猫。

    阿雪皱皱眉头,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上次碰到这幅情形的时候,是杨典籍被免官。

    再上次是皇上得知玉美人中毒的时候。

    阿雪停下脚步。

    自那日赏荷宴结束后,藏书阁新购入了一批书。

    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核对那些书籍与名单。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手上书。

    不会是恰好发生了什么,她又刚巧不知道吧……

    “你们在说什么?”

    她走过去问。

    几个小宫女却立刻作惊恐状,忙摆着手道:“没什么……大人,您听错了。”

    “对对对,您听错了。”

    “我们能说什么?”

    阿雪狐疑地盯着她们看了半晌。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们说的事儿,绝对和她有关系。

    否则不会给吓成这样。

    “真的吗?”阿雪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但看你们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啊。”

    “真的真的。”几个小宫女连忙背着手,连连点头。

    “你们手上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几人后退半步,“就是、就是解闷儿的连环画罢了。大人不会连这个也要管吧?”

    连环画?

    骗鬼呢。

    要真是小孩子家看的连环画,哪里用得着这么躲躲藏藏的?

    “若真是连环画,我确实管不着,”阿雪盯着她们中的一个看了一会儿,“可我记得你上次还把《金瓶梅》一类的书裹着《论语》的封皮带进司籍司,偷偷和其他几个宫女传着看,还是给晴霜抓到的。我记得你叫……素卉,对吧?”

    素卉闻言,脸面涨红,也只得点点头:“大人,是我。只是,我们手上的真的不是什么禁书……”

    她把手里的纸卷儿递给阿雪:“是除夕宫宴的一套剪纸。是内侍监管库房的小内侍给的,说是这套有一点剪坏了,放着也没用,就给我们了。”

    宫里有新年剪纸的习俗。

    除夕宫宴结束之后,尚功局就会命人剪一批除夕夜宴的剪纸送到各宫,说是热闹热闹、讨讨喜气。

    阿雪接过,仔细看了看。

    确实是剪纸。

    还剪的惟妙惟肖。

    “既然只是剪纸,为何要躲躲藏藏?”

    “这……”

    几个小宫女对视一眼,却都默契的默不作声。

    “快点从实招来。否则我就跟晴霜说,你们在背后乱嚼人舌根子,罚你们明日多晒两箱子书。”

    两箱书……

    几人垮了脸。

    “是晚宝林的事,”素卉道,“最近,尚宫局那边有司乐司乔女官的同乡,说除夕晚上跳舞的不是晚宝林,而是乔女官。”

    “既是尚宫局旳,如何能知道我们尚仪局这边的事?”阿雪不论心里怎样惊骇,面上却淡淡道,“宫规上说,后宫不得传谣,你们难道都忘记了?”

    “可乔女官的同乡说,是……您告诉她这事儿的。”素卉小声道。

    “我说的?”阿雪笑了笑,“我连她是谁都不认得,如何会告诉她这样的事?便是我想说,也得有机会见着她才是。你们看我这十余日,整日都在司籍司的书房里泡着,哪里能有功夫去找什么尚宫局的宫女唠嗑?听风就是雨,赶明儿要是有人说天上掉金子了,你们还真要去捡呐?”

    几人讷讷,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剪纸我拿了,权且当作你们在这里乱传谣言的惩罚,”阿雪转身,“等过几日,这谣言平息了,我再还给你们。”

    阿雪出了门,忙低头看那剪纸。

    剪纸上的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眉眼。

    偏偏是这双眼睛剪的过于传神,让人一眼看出不是晚娘。

    这可怎么是好?

    日头渐渐沉下去了,一片暗蓝色在天幕上铺开。

    底下一盏盏灯烛亮起,仿佛天上的星子一颗颗落了下来。

    晚秋阁里也点起了几盏灯烛。

    暖黄的烛光却浸在苦涩的药味儿里。

    “宝林,”琼翠端了药走到晚娘身边,“明日该去太医院拿药了,只是……”

    晚娘接过药一口喝了,淡淡道:“银子不够?”

    琼翠点头:“十日前奴婢去内侍监领月钱的时候,他们克扣了不少。”

    “克扣月钱……”

    晚娘重复了一遍,皱皱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宝林,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再去想办法,”琼翠想到内侍监那群小内侍的嘴脸,低声骂了句,“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过看见皇上几天没过来咱们晚秋阁就这副做派,明明前几日还巴巴儿的过来送东西……”

    说着,又愤愤道:“都怪乔大人那同乡,要不是她乱传谣言,皇上偏又听信,您也不会落得这般……”

    “都说了是谣言,是假的,没必要这么气愤。”晚娘安抚她。

    “可关键是皇上信了啊……”琼翠小声数落,“谣言一起,您就失宠了,还病了,还碰到内侍监那群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晚娘揉揉太阳穴:“琼翠,你稍微安静一些好不好?”

    琼翠立刻住了嘴。

    “宝林,”琼翠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奴婢这几日听到了一桩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都问了当讲不当讲了,我要是说不当讲,你难道就不讲了?”

    琼翠压低声音:“奴婢听说是明典籍不小心说漏了嘴,给乔大人的同乡听到了才传出去的。”

    明雪?

    怎么这也能跟她扯上关系?

    外面,琼朱忽然走进来:“宝林,明典籍和司乐司的乔女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