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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疑赋 第90章 心悦

    那般浅显的道理,她又岂会不明了,只是,生活的繁琐芜杂迫使她不得不暂时将其搁置一旁。

    九疑离开之后她唤来柳婆子,命其去唤桑时安前来。

    很快,桑时安便踏入房门,眉宇间尚挂着刚才未曾消褪的愠色。

    “她有孕在身你别跟她吵。”

    桑夫人这句话,让桑时安心头五味杂陈,心头似堵上一块石头,说不出的压抑,难受极了。

    “娘,此事与您无关,是我的过错。”桑时安黯然低语。

    大邺朝自立朝之初到现在,由重武轻文到重文轻武,一直没有一个完善的武举制度,桑时安也是生不逢时,加之无人举荐,便一直耽搁到现在。

    桑夫人抚着胸口,道:“待你爹回来,就按照他的意思,为你在衙门寻个差事,至于时序,就让他安心读书,日后自有出路。”

    桑时安听罢,只能长叹一声,无奈地应承:“爹娘说的是。”

    就在这个瞬间,桑夫人突然记起了周宁提起的关于身份的事情,不,确切地说,是周姝宁。

    可惜的是,周姝宁身为女子,在父兄面前未必说得上话。

    唯有暂且静候时机,待九疑的婚事有了定数,方可再做其他的筹划安排。

    在此之前,务必确保上房那位的安宁,以免因此误了事。

    见桑时安欲转身离去,桑夫人唤住他,遂将左手悄悄探入右袖内,手指轻轻摩挲,静的仿佛能听见衣袖轻轻晃动的声响。

    桑时安久不见动静才疑惑地询问:“娘,怎么了?”

    桑夫人收回手,将手中的丝帕平整地铺开,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没事,你去好好与你媳妇说,让她保管好自己的嫁妆。”

    桑时安听得此言,微微一愣。

    他虽无心于科举仕途,但也读过不少书,自然能领会母亲话语背后的深意,言下之意是今后不会再挪用吴氏的嫁妆了。

    ......

    在周宁与九疑见面后,她将与桑夫人交谈的内容尽数告之,九疑对此并未责怪于她,毕竟,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实在不易,她亲身体会过都知道。

    午膳时刻,清晨残留的不悦氛围仍未能彻底消散,然众人却默契地选择了缄口不言。

    待至晚膳后,桑夫人将白日间发生的一切详尽告知桑志,桑志闻之亦是大感意外,自家夫人竟然能带回一个有着如此显赫背景的姑娘。

    周家千金的父亲在京都通政司任职,即便是其二伯所坐的扬州知府之位,亦是他桑志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于是,桑志决意即刻修书一封,托付给阶州知州,请他们将周家千金在成县的消息传到扬州或者京城,且要将周姝宁的容貌特征描绘得详尽入微,以防有任何差池与误会。

    此刻,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正缓缓落下帷幕,皎洁的月儿已在东方悄然升起,星子也于天际闪烁,点亮了寂静的夜空。

    而在今日,俞修将会回到家中。

    这几日,俞老爷一直在琢磨桑家那姑娘的事,甚至遣人向六娘身边的人探听九疑的性情样貌,还下了禁口令。

    没去问五房的人也是担心打草惊蛇。

    俞修一如既往地先去四房院子陪四夫人用饭。

    今时不同往昔,随着俞四爷远赴松江府履新,平素那些个妾室们的醋意纷争似也随风而淡,四房院落较之以前更显宁静雅致。

    但其实,那些妾室们自始至终都不敢在四夫人跟前造次。

    在俞家这样门第严谨的人家中,妾室凌驾于正妻之上,喧宾夺主的现象实属罕见,即便有哪家爷们对妾室过分宠溺,亦不敢轻易触犯家族家规,作出悖逆伦理道德,纵容妾室出格的行径。

    饭罢,俞修并未如平日那样径直前往上房,反倒是留下来与四夫人共享一盏清茗,其间两人娓娓交谈,又提及近日府邸内诸般琐碎事务。

    直至茶香飘渺渐散,才离开前去上房。

    踏入厅堂,只见俞老爷独立静坐在案几之后,周围并无丫鬟仆从侍奉左右。

    俞老爷双目微阖,手指轻叩桌面,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来了,今日稍晚了一些。”

    “多陪母亲吃了盏茶。”俞修回应。

    俞老爷闻声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先坐下说话吧。”

    月华洒落,室内静谧如水。

    俞修立于俞老爷面前,调整了呼吸,目光直视俞老爷,掷地有声道:“孙儿有话要说。”

    俞老爷闻此言,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一双眼眸悄然睁开,眸中熠熠生辉,显然对孙子接下来话语的极为感兴趣,他徐徐开口:“说来听听。”

    自从在祖父跟前首次提及瞧上了同窗身边婢女的那一刻起,俞修便预料到了会有今日。

    祖父在朝堂浸淫多年,对于周遭人言举止的点滴细节,无不悉心观察,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动作在他看来都仿若波纹,欲从中以窥见其背后涌动的深层含义,此种揣摩人心的本领,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当得知九疑母亲育有四子二女的消息时,俞修便窥见了其中契机。

    自春生二次前往成县那天起,他已笃定祖父会派人跟去,这其中,不乏那日埋下的种子。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相较于费尽心机又丑态百出地去做一件未必能得到祖父首肯的事,他选择将将那些看似细小却至关重要的线索一一铺陈开来,让祖父自行权衡。

    毕竟,四房身为嫡脉却人丁稀薄一事不仅父亲在意,祖父更是在意。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祖父就会轻易点头同意。

    他只盼,对得起那位曾在木棉树下多次破开他心头防线的姑娘,还有那些数次不愿醒来的梦。

    “孙儿心悦一姑娘,想求娶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