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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人间 第81章 让你我都安静会儿

    “很爱很爱勉勉,爸爸妈妈很爱很爱勉勉。”陈勉勉像只小复读鸭一般学别人的话,也学程开心开始笑,已经忘记刚刚为什么想要哭。

    陈最心头的压力跟着勉勉的笑颜一同释放,勉勉除了在医院里会每天跟着其他小病友一起上一节乐康课。

    但陈勉勉不能够走路,很多游戏都不能够参加,只是在旁边看着或者被他人抱着参加进去。若是没有成年人帮忙,在其他小朋友自由活动时,她就怯生生的窝在角落里不声不吭。

    陈勉勉面对最多的是家里的成年人,是每天照顾她的妈妈,很少会有机会交到同龄的朋友。母亲一开始很担心她交朋友的能力,甚至可能会被其他善意的小朋友靠近吓哭。

    但是今天她给了母亲惊喜,这个惊喜小到只是和其他小朋友说了一句话,然后像对方一样笑。她和她的未来都充满无限可能。

    不像身边开朗的小朋友,勉勉还是很内向。程开心把她的小花盆和堆在她面前:“都是勉勉的,勉勉把名字写上去,下次、下下次都是你的。”

    勉勉看看东西又看看人,没有人生气才用小手倒着抓起面前的一支笔,然后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安静又不知所措的呆愣。她不知道笔怎么用,也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想向别人寻求帮助却不敢开口,默默的自己承受小情绪。

    这是她最常见的状态,因为家里的老人经常告诉她。她就是个小麻烦,只会要这要那的惹人生气。不是乖孩子好孩子,勉勉就会让人讨厌。

    之前勉勉还跟其他小孩儿一样,看到想要的玩具会向家人讨要,甚至达不到目的还会用眼泪耍赖。后来因为常常惹奶奶生气,乱花爸爸钱,就不敢乱要东西了。

    勉勉看看旁边,又学模学样的用双手去抓那支笔找到正确的姿势,最后是两只手同时倒抓着笔往小木盆里戳,学着其他小朋友涂色的动作。

    刘夏耐心的教陈勉勉把笔倒过来让她用小拳头捏住,又带着她摸摸前边的软软的笔刷,说:“勉勉,用软软的这边,去刷刷带颜色的颜料,来画画。勉勉喜欢什么颜色,自己挑。”

    被刘夏松开手之后,陈勉勉抓着笔抬起头,看着她小声说了几个字。眼睛很快又委屈的噙满眼泪,一只手抓着画笔,另一只手紧紧的抓衣服,好像是被逼迫去做事似的。

    孩子怯生生的话语如同蚊吟,刘夏温和的贴下耳朵:“勉勉怎么啦?告诉刘老师,刘老师没有听清楚勉勉的话。”

    “你不怕,我也有不会的东西,我爸爸也有。”旁边的程开心说,似乎是早听清陈勉勉的话,把她与刘夏还没开始的话题接下去:“你要什么颜色?”

    “不会。”陈勉勉没有主见又委屈的小小声。

    程开心:“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妈妈喜欢什么颜色?”

    “不会。”陈勉勉似乎是个小笨蛋,没有主见,害羞懦弱,胆小,说话也不敢大声。

    “我告诉你。”程开心放下手上的画笔,指着桌子上的颜料膏告诉陈勉勉,这是绿色,是小草和大树的颜色。这是白色,山里的水就是白色。这是红色,是勉勉穿衣服的颜色……

    这是公司自制的染料膏,就像印泥一样放在盒子里。人造化学元素很少,气味不刺激,颜色鲜艳,还不会被这些孩子淘气打翻。

    程开心又拿起自己的画笔,去戳戳绿色的颜料:“我要画山,山里有小草和大树,所以要绿色,现在轮到你挑了。”

    陈勉勉慢吞吞的用画笔戳戳红色的颜料,又扬起脸看刘夏。刘夏终于听明白她刚才的问题:“勉勉不会画画。”

    “这样这样,”程开心放下自己的画笔,热情的抓着勉勉的手,一起用画笔在木头小花盆上刷了一下,留下一道痕迹:“这就叫画画,勉勉会画画啦。”

    陈勉勉学着刚才的动作,又在小花盆上刷了一道浅浅的颜色,为自己开心的拍拍手:“会画画啦。”

    比起程开心的构图和描绘,陈勉勉更像是在认真的乱涂乱画,染了个红色的不规则的圈。

    程开心时不时凑过来和陈勉勉说话,两个小朋友总能对着几个图画点沟通得津津有味,在互相交流自己的大作:

    “树上有橙子。你姓陈,我也姓程。这个小橙子是你,这个大橙子是我。大橙子今天碰到小橙子,她们就变成好朋友。”

    陈勉勉戳戳自己画的圆圈:“这个,妈妈橙子。”

    当作为母亲真的放开让勉勉去融入友谊和社交环境时,孩子没有像陈最想象中的不适和苦闹。虽然有过几次看不到母亲的焦虑,但是很快又被身边小伙伴的互动吸引过去。

    其间陈勉勉左右看看,老师都在忙着照顾其他人。她慢吞吞的举起手,自己觉得很大声了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很小:“老师,喝水水。”

    没有人答应。

    陈最看着孩子没有得到回应,怯弱的把手放了下去,装作无事发生。她了解这个小丫头,她心里很害怕失败,第一次没有回应她就不敢再来第二次。

    母亲对于她的需求,往往第一次就会注意到并且满足她,所以她在被忽视和拒绝时,会产生更强的挫败感。勉勉不知道对方没听到再说一遍就好、失败没关系再来一次就好,而是觉得是自己要惹麻烦。

    旁边的程开心举起手,老师老师喊了一通才被注意到。陈勉勉转头看着刘夏过来把程开心的衣袖卷到手肘上,又走开。

    陈勉勉盯着刘夏看了一会儿,又举起手放大声音:“老师,书包,水水。”

    刘夏听到声音回身,看到陈勉勉指着刚才放书包的方向,说:“老师,勉勉想喝水水。”

    有年龄大些的小孩儿可以自己跑过去翻自己的水杯喝水,但是陈勉勉做不到,她试着下地但是整个人都被桌椅卡住。

    “好。”新来的勉勉是这里年龄最小的,刘夏很欣慰这孩子能够慢慢适应这里。

    陈最就这样在门外偷偷观察了两三天,然后到部门交接工作,之后就按和孩子约定的时间,与其他家长一在下班后接回陈勉勉。看到妈妈时才发现自己很想很想妈妈,紧紧的黏在陈最怀里喊妈妈。

    孩子和其他孩子在托管角玩儿得很好,在垫子上或者小花园里玩耍时,她从最开始沉默寡言的呆在原地,到用小手小脚往前爬,跟着其他人去接触软软的草地。

    程开心很喜欢和这个同姓的妹妹待在一起,常常会和陈勉勉一起在草地上爬和打滚,玩儿累了就跟勉勉脑袋碰脑袋坐在一起休息:

    “勉勉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跟我一样跑得很快很快,我爸爸说的。我爸爸什么都知道,人小时候都是爬着走路的。”

    陈最回归工作之后,许南风没有发觉陈勉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依旧每天准时来,陈勉勉头上多了许多可爱的小草小花还有叶子形状的发夹,一看到就让人忍不住联想在春夏季节看到的漂亮成长的花花草草。

    陈勉勉让许南风在灰暗无色的职业生活里,看到一抹最漂亮的生命力。小小的孩子能够从爬位,到三点撑,两点撑,慢慢能够引导到长跪位。接下来要向着站立慢慢努力。

    陈勉勉这个阶段的配合和完成速度超乎许南风的想象,应该是陈最在家里也花了不少时间陪她训练的。

    但陈最却说应该不是,她工作之后这几天陈勉勉的家庭康复时间要比之前短,只能在晚上时间空下来才有时间带着孩子练。

    这几天晚上她和同事下班后也都在赶接下来的中秋策划方案,陪孩子的时间不多。这是她到植德进入新团队之后接到的第一份任务,她不想拖后腿。

    “勉勉的托管班,很多都是三四岁的小朋友。勉勉跟着他们一起在草地上爬,有时间会伸手去够东西,她做的很多动作跟有些训练动作很像。”

    陈最说,这几天勉勉比起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晚上入睡更容易。之前总要抱着一直哄到半夜,现在白天跟其他小朋友一起游戏,玩得累就睡得早。

    晚上陈勉勉乖乖抱着小熊睡在沙发上,而妈妈就把电脑和资料放在她的身体前边,自己坐在地上加班工作。

    有时候陈最会把呼呼睡的小勉勉当小桌板,把几张薄薄的资料放在她的小肚子上,她也不会被吵醒,睁开眼看到妈妈的脸又安静的闭眼睡觉。

    陈最本以为出去工作会增加更多的负担,但没想到在冥冥之中解决了许多问题。勉勉交到朋友,能跟同龄人一起玩儿小孩儿喜欢的游戏,她的童年时光慢慢被填满。

    现在的累确实比之前多了一份工作的压力,但是陈最明显感到累与累的区别,之前是无能为力的、漫无目的的无可奈何。

    而现在更多的是身体上的疲劳负荷,但心里和脚下感到踏实、感到希望。她也看到现在的努力和付出换得到回报:经济和奋斗的价值,没有耽误孩子的康复,勉勉的童年不再孤独,自己也不再只有一腔虚无的母爱献给勉勉。

    母女俩的状态都越来越好,许南风挺佩服陈最和陈勉勉对于“生病”的乐观态度,并没有因为生病而完全丧失她们两个人的正常生活。自怨自艾不是良药,是内耗。

    康复不像手术,几小时就能切断病源让人恢复如初,也不像一颗特效药服下几分钟就生龙活虎。

    它是一个过程,需要付出更长的时间来重塑功能,患者和家属需要接受的,是生病的既定事实,功能损伤的既定事实,康复漫长有效的既定事实,恢复正常的将来可能时。

    许南风和家里一直没联系,她很想知道现在父亲的恢复情况如何,是不是如同自己预期的那样。但她清楚沈婉不可能毫无脾气的接受这样长的时间等待,她也知道接通电话两人争论的话题又该是什么。

    与其隔空纯浪费时间的争吵几顿,不如不去点那把火,让彼此都安静会儿。许南风想到这儿,又把点出的联系人界面退出。

    现在的情况,给钱或许比给几句口头安慰更恰当,更能入沈婉的眼。但许南风打开查询余额界面时,她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