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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17岁的自己做朋友 第149章 出殡

    葬礼在两天后举行,期间下了一场大雨。

    到了出殡这天,虽然阵阵乌云不时地掠过天空,但始终没有下雨。村子里的道路上、院子里和庄稼地里依然存有一汪汪的水,有的路面甚至还要趟水过去。葬礼是姥姥家村子里的祠堂进行的,我们这边也叫“堂沿”。院内院外,地上全是稀泥,人们只能是小心翼翼地走在临时铺垫的砖块上。

    祠堂里,我妈和我舅披麻戴孝分别跪在棺木两侧,向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致谢。陆之然头戴白花安静地跪在地上烧纸,苍白的脸色衬得她像是焚稿的林黛玉。反观好动的小安,时不时要去拨弄腰间扎着的麻绳,大概是勒得紧了,招来舅妈的一顿训斥。

    我只能站在前来吊唁的宾客里看着。姥姥的黑白遗像就放在堂内的正中间,笑容慈祥,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在一起,我最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出殡的前一晚,我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舅妈在医院里说的话:然然啊,你说你们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怎么过个年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

    也许她是对的,只不过不是因为陆之然,而是“我”的回归导致,一个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陆之然,提前触发了死亡的开关,带走了姥姥。

    后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又回到了儿时的模样,午后睡不着,晒着大日头,来到河水中,脱了鞋子在小河里走,姥姥总会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喊我,囡囡,快来吃烤菜年糕。

    我和外婆的故事在夏天开始,又在夏天结束。我们一起看过那漫山遍野盛开的洋芋花,也在盛夏躺在麦地里数漫天繁星。从牙牙学步到青春叛逆,姥姥家那座矮矮的高房、厨房里的袅袅炊烟、门口的橘子树,下过雨的小河湾,承载了我童年全部的快乐。

    这些记忆并没有因为时空的改变而虚无缥缈,只是随着姥姥的离开被掩藏了,如今想起来更觉得如同一场幻梦。

    我在人群里跟着送葬队伍缓缓前进,恍恍惚惚中只觉得自己置身事外,脑海里闪过的一帧帧画面将现实打碎,悲从心来,抱着绵绵密密的回忆痛哭。

    反倒是陆之然,除了在医院痛哭过一次以外,葬礼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放大情绪,只有无声的悲伤。从山上送葬回来后,她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

    沈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其实早在祠堂吊唁时,我就在外面的人群里看见了他。他有些吃惊,毕竟没人通知他,又露出担忧的神情,陆之然也看见了,可是我们谁都没理,比起生死和亲人,沈琮的存在还是太过渺小。

    沈琮的爷爷奶奶就住在隔壁,和我姥姥、姥爷感情都不错,出于邻里的关系,所以沈琮代替他爷爷奶奶来祭拜。

    他说,原来我爷爷奶奶和你姥姥是邻居,我居然才知道。

    他不该在这时候提及的,这样只会加深陆之然的遗憾。

    他又说,你还好吗?请节哀。

    多么疏离客套的问候,像每一个吊唁的村里人。

    陆之然没有看沈琮,只是淡淡道了谢。

    “很抱歉,上次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能明显感受到陆之然的身体震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艰涩,“没有,没有重要的事,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慌忙转过身,我却看到她微红的眼眶。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我狠狠剜了一眼沈琮,这个笨蛋,说的是什么东西。

    谁知,沈琮又添了一把火,“那个温甜甜,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和你说。”

    说你大爷的,他可真是会来事儿,就算看不到陆之然眼底的情绪,也该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吧,人家姥姥办丧事,你就算有天大的事就不能改天说。

    “没空。”我直接拒绝。他也知道时机不对,没再勉强,倒是陆之然突然说了句,没事的,你去吧甜甜。

    陆之然通情达理得有些过分,我担忧地看着她,她只是默默转身,回到里屋,继续陪着姥姥。

    冬日的田野里,遍野的枯草与枯叶相伴,满地是瘦弱无力的憔悴。

    “上次分开,你说先去了解情况再和我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他遗憾开口。

    “深表遗憾的话你刚才应该和陆之然说。”我心中有闷气,不太想理他。

    “我当然知道。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问。

    “我之所以把你单独叫出来,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让陆之然知道一些事,才没当着她的面说。”

    “什么事?”我一愣。

    “我们一起去滑雪的事,你上次不让我跟着去医院,应该也是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下午在一块吧?”

    我语塞,好像是这样,可是被他这么一解释反而怪怪的,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刺激她,她已经很惨了。”

    沈琮冷哼,“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欲盖弥彰才容易刺激到人,况且我们只是偶然碰到的,就算一起滑雪也没什么吧。温甜甜你在心虚什么?”

    面对沈琮突如其来的质问,我是真的招架不住,他问我心虚什么,他是明知故问。

    那你又为什么要配合我,直接说穿就好了,说到底你也是在心虚。但这话我不敢说,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我想了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打给你是为什么吗?”

    沈琮的沉默我看懂了,他是故意的。或许以前的沈琮真的会傻傻的,在不知道对方心意的情况下问一句,你姥姥病危,为什么会想到打给我?可在经历过陈昊的事以后,他通透得像个专家,怎么可能不明白,陆之然在难过时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去陪陪她吧,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自己会带着恳求的语气。

    沈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