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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雪夜 林中雪夜

    Vol.6

    苏洧川早前就发觉涂山大少对阿倾的心思,此时涂山凛当众做出这样体贴的行为,更是印证了他们三人一起喝茶那晚,涂山凛是有心与他相争的,只因他对面前的女孩子上心了。

    一想到向来如冰山般冷峻疏离的涂山大少,竟然为了一个小女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苏洧川便觉得十分有趣。

    他情不自禁地观察起这两人,心中生出感慨,假如他也是如涂山大少一般的身份,是不是也能这样自由的选择自己的感情?而非像是件商品一般,被待价而沽,被轻易戏耍,还不得不赔上笑脸。

    只是转眼间的功夫,苏洧川的心情忽而变得晦涩。他微微叹了口气,默然离开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会场。

    江月影被挡在一旁,她心里着急挽回在涂山大少面前的形象,赶忙朝莫炤言那边使眼色,却见他无动于衷,像是愣神一般杵在原地不动。

    江月影不悦皱眉,恶瞪了他一眼,再转头时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开口。

    “凛少,刚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你的人。”

    涂山凛头也不抬,他的眼中只有江雪倾。

    “想回家吗?”他问。

    “嗯。”江雪倾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扫过怔立在一旁的莫炤言。

    虽已是千帆过尽,她都重活一世,可没想到再次面对前身亲手害了她的人,她依旧无法做到冷静对待。

    此刻,唯有待在涂山凛身旁,闻到那抹熟悉的红梅雪踪香味,她才能定下心来。

    涂山凛领着江雪倾当着众人的面离场,这下宴会厅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港城首富家继承人有了心上人。

    一时间,宴会厅内原本想要借由这场晚宴,主动接近涂山大少的豪门千金们,全都心有不甘,议论起这个出现在涂山凛身边的女孩。

    有个别刚才碰巧看见过江雪倾正脸的人,开始对她的容貌和装扮评头论足。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来头,问了一圈也没人清楚她是哪个家族的人,只晓得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长相娇柔的女生,引得高岭之花走下神坛,勾走了凛少这位港城少女们的心上月。

    ……

    回程时,涂山凛安排阿卓带着江池乘坐一车。而他自己和江雪倾共乘一车。

    一路上江雪倾沉默不言,望着窗外不停划过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说话,涂山凛便也安静地陪着她。他余光悄然关注着她,只见江雪倾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手腕的一块肌肤,都已经被她搓红了,她却浑然不觉。

    这片手腕皮肤刚才被莫炤言触碰了一下,不知为何在被他触碰的一瞬间,江雪倾彷如被针扎到一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冒犯的恶心感,所以刚才才会做出失礼泼洒橙汁的应激反应。

    他们的车一路开上山,驶入涂山公馆。

    回到别墅后,涂山凛吩咐方宇哲去小厨房里,拿几样江雪倾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和夜宵。可点心备齐了,他上去敲门时,屋内却没有人回答。

    涂山凛以为她睡下了,便没有勉强,转身回了自己卧房。

    江雪倾的确没有听到敲门的动静。

    她回房后直接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趁头脑被热气蒸的发懵时,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她以为睡一觉,醒来后就会感觉好许多,可没想到前身时那一场噩梦,却在今夜再次入梦来。

    ……

    前身时,江雪倾殒没在港城百年难遇的雪夜中。

    那天从傍晚起维港上空便是黑云低压,刚入夜雪花夹杂着雨霰簌簌落下,转眼这场雪下到半夜。

    山下灯红酒绿密集的建筑群间注定积不住洁白的雪,雪景唯在半山别墅群的山林间落下薄薄一层莹白。

    她刚结束27岁的生日宴,独自驾车返回她和丈夫婚后购置于这座城市中地价最昂贵、观赏视野最好,能俯瞰整个海湾景观的半山别墅。

    这场事故就发生在她的回家路上。

    公路一侧一段护栏,被暴力冲撞破出一个豁口。江雪倾连人带车,毫无刹车痕迹从豁口冲下山去。

    坠落间几十米的落差,车内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击打在她面部。她系着安全带,被死死卡在方向盘和座位之间。

    浑身被剧烈的痛感吞没,肋骨断裂刺入肺部,腹部被截断的树杈捅出血窟窿。翻腾的血气不断上涌,浸没过喉咙,她几乎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

    江雪倾浑身多处骨折,无法自行从车内脱困。她竭尽全力才触摸到车内SoS按键,可按键毫无反应。

    冲下山林前刹车失灵,现在车内SoS按键故障,巧合多了就成了阴谋。

    江雪倾被束缚在车座上,心死如灰,痛到极致,唇边竟生出一丝冷笑。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故障的车大灯惨白地照亮前方的树林。

    车尾正在冒烟,周围开始弥漫起汽油的味道。

    江雪倾求生意志强烈,她咬牙强忍疼痛,费力解开安全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来。

    不知何时,两抹身影出现在山林上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样还不死?她可真是命硬。”一道熟悉的年轻女人声音,安静而清晰地传来。

    江雪倾没有力气抬头,可她听得出那道声音,是小她五岁同父异母的妹妹江月影的。

    “命硬?”男人的声音如一场冰雨劈头盖脸落下。

    江雪倾心脏骤然收缩,她不敢置信拼尽全力地仰起头。

    飘雪的寂夜中,那个身着纯黑色定制羊绒大衣和深灰色西服套装的男人,正是与她成婚五年的丈夫莫炤言。

    他身上这身衣服,里里外外都是她找来百年老店的老师傅为他专门量身定制的。

    如今此情此景,真是可笑至极。

    男人的嗓音冷冰冰毫无情感:“她的命硬的过她的母亲?别忘记,当年你父亲为了得到她家的梅香堂,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让她消失。”

    “呵呵,你们男人可真是可怕。我爹地让江雪倾的妈咪消失,而你就让江雪倾消失。惹不起啊。”江月影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毫无留恋转身上车离开。

    见莫炤言仍站在原地,江月影趴在车窗上问:“还不走?现在舍不得她啦?”

    莫炤言没回头,只从外衣口袋中摸出一枚打火机,抬手间火苗上扬。

    他望着那簇微弱跳动的火苗,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与快意。轻轻扬手,那枚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在半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下山去。

    打火机砸在翘起变形的引擎盖上,火苗瞬间被汽油点燃。几乎是眨眼之间,火舌吞没车身。

    烈火熊熊中,江雪倾被卡死在车座里,她昂着头死死盯住莫炤言的背影。

    从头至尾,他甚至都没有瞧过她一眼。

    江雪倾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挣扎逃生。

    夜空阴霾寂静,没有人伸出援手,没有人站在她身旁,没有人安抚她的疼痛,没有人察觉她的心灰意冷,更没有人看见她正在消失的生命……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山林间雪扑簌落下,雪霰如夜空坠落的小珍珠,一粒粒扑在江雪倾眼睛、鼻尖、脸颊、脖颈上。

    隐约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幽幽萦绕在她身畔,熟悉的香气引领她走向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