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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报一丝啊我是社恐 第149章 病态人鱼驯养手册(39)

    她拿起身份证和钱包,夺门而出。

    并非在冲动以后就丧失和尸体共处一室的勇气,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快要完蛋了,不如趁最后的时间早些享受。

    去最高级的餐厅,住最贵的酒店,酒吧的舞池她也进去看过,但那股令人作呕的酒精气味总是让她联想到父亲,她没待上几分钟就出来。

    几日过去,她离开家时没有开空调,尸体应该渐渐腐败,被人发现才对。可是等待很久,依旧没有警察找上门来。

    这些街坊邻居,经过她家门口的人,他们的鼻子全部都失灵了吗?他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像是被某种预感驱使,她重新回到家,站在楼底下,肮脏水沟的气息伴随着不远处遍地腐烂的垃圾桶,混合在一起。

    她往上看,忽然发觉,并不是没有人闻到那股恶臭的气息,而是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人全都接受了,从一开始,他们就住在一座巨大的垃圾场里,出生即是他们的坟墓。

    一个人的非自然死亡,却没有被社会察觉。在时间停滞的七十二小时里,她的父亲连人口统计的一个数字都算不上。

    或许她也会悄无声息地死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她再一次离开父亲的坟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夏天的烈日在头顶上方灼烧,她感到体内的水分在被蒸干,不知走了多久,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走过去,掬起一捧水,喉间焦渴,她却忘记张口去喝水。那片宽阔的水面倒映着绿树成荫,像真实的场景,云层坠入水中,定格在另一片天空。

    最后,她呆滞地低下头去,看见了平静水面中的自己。

    她离水里的那片天空越来越近,而人间的蓝天支离破碎,变成虚无的幻影。

    水中的绿树却依旧连成一片,宽广浩荡,排列到世界的另一边。

    “他们都说你是自己跳下去的。”温迎说,“是真的吗?”

    “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已经很恍惚。”

    温迎看向女子的面容,湿透的黑发垂在她身上,夜风吹拂,她像没有知觉,感受不到冷。

    但那张脸还是苍白的,像陷入某种情绪,无法抽离,血色尽失。

    “在你落入水中的同时,那个世界的通道就已经向你开启,没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许抛掉过去,你可以重新开始。”温迎再度开口。

    “不!”女子突然抬高了音量,“水里也同样不是归属!当我回到那里,才发现我也早已被人当成痛苦不堪的过去……被抛弃。”

    温迎目光平和,没有出声附和,也没有打断,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能想象吗?那个世界和你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社会先进,秩序安宁,甚至在我最初到达那里时,还有专门的人引导登记……”

    “它像镜子的另一面,你拥有手臂,镜子那边的人同样拥有,只不过当你举起左手,镜子里的人伸出的是右手,你抬头看向天空,而他们看见的是海洋。”

    “你用双脚行走,他们用的是尾鳍,你爱的珍珠和宝石在那里一文不值,因为他们掉下的眼泪就是珍珠。”

    “也许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能用金钱衡量。”温迎笑了一下,“所以,你在那里遇见你曾经的家人了吗?你口中的那位,因为失望而离开的母亲。”

    女子略微颔首,将视线转向梁牧栖。

    后者仍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自从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一言不发,明明是关乎自己性命和人生的话题,他却显得兴致寥寥,从头到尾不参与一句讨论。

    她又面向温迎,温迎看上去似乎也并不介意他是否开口说话,尽管她们所说的一切都与温迎无关。

    梁牧栖才是最直接的当事人,也是她一眼认出的同类。

    可他看上去对自己的身份全无好奇,不仅不好奇,甚至在她拉住他讲述那些有关世界那端隐秘种族时,梁牧栖平静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憎恶。

    “抱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像是赶时间,频频看向逐渐西斜的日光,毫无留恋地讲,“我和你不同,有人在等我。”

    “我的母亲洗掉了那段记忆,组建了新的家庭,也许对她来说去往陆地是她人生是污点,而延续了那个男人的基因的我也是。”回过神来,女子说道。

    她已然料到温迎接下来要去做的是多么可笑的举动,于是好心地提建议:“所以,你最好也不要指望梁牧栖的家人会认下他,这种期待才是不幸的根源。”

    “多谢你的提醒,有了这份攻略,想必我们这趟旅程会更加顺利。”温迎说,“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你面对所谓‘同族’时心路历程的转变,是什么让你从一开始的渴望被认同,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这副样子?”女子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什么样子?我帮他看清现实,不是很好吗。”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并不是想帮别人看清现实,你只不过是不想独自一人痛苦。”温迎说道。

    女子的嘴角僵住,森然的目光盯着她看。

    温迎予以回视:“解决问题实在太难,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也同样有点不甘心。所以,如果能够有人同样痛苦就好了,那人最好比你还要痛,才能让你的不幸被比下去,让你看上去也没那么悲惨——这,才是你想要的认同和陪伴。”

    沉默。无言的对峙而立。

    系统动了动躯体,向温迎示意时间,温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拿来等待和拖延。

    她和梁牧栖之间发生过什么,温迎心中的猜想早已有了大致的轮廓——在水中无法继续待下去,在陆地也被抹去姓名的异类,见到了另一位还在现实中沉浮的人。

    她在医院偶然窥见,知道梁牧栖的母亲即将去世,他与陆地的连接就要断开,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面对未卜的前路时,还能够平静自若地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从来没有恨过”。

    同样是被抛弃的人,她被留在终日酗酒的父亲身边,日复一日接受责骂。

    而梁牧栖的母亲看起来也没那么负责任,病魔缠身,在很早以前就成为梁牧栖的拖累。

    她需要打工挣钱,梁牧栖也要赚取医药费,可是凭什么,她狼狈不堪,但他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能保持着正常。

    不仅是正常,甚至会发光。

    蝉联的第一名让他成为即使旷课,老师也从不忍心责备的招牌好学生;长相优越,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和那么多有关青春的心事擦肩而过。

    没有人不知道梁牧栖,没有人不崇拜梁牧栖,没有人不喜欢梁牧栖,没有人不相信梁牧栖会度过幸福顺遂的一生。

    顺遂,这样的词语太过刺眼了。

    她无法不承认,自己曾被那样的光芒刺痛过。

    “我知道,即便没有你来推动,这一切也会发生。”温迎开口打破沉默,“但这是别人的人生,你不应该插手,你欠梁牧栖一个道歉。”

    “你以为你就没有在擅自插手他的人生吗?”听见这话,女子抬起头,忽地冷笑,“其实他的顺遂——我已经无所谓,现在,我最讨厌的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你,你才是真正高高在上,刺伤我的那个人!”

    “……我又怎么了?”

    这句话倒是有些猝不及防,把温迎原本想好的措辞卡住,一时间有点迷茫,指着自己,“我好像没有惹到你吧?”

    她这一指,把梁牧栖的手也带了出来。

    梁牧栖顿了一下,像是突然回过神,偏头看向温迎。

    温迎无所察觉,脸上好像沾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树叶的残骸,温迎攥住他的一根手指,往自己脸上戳了戳,试图把那片碎叶蹭掉。

    梁牧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节微微蜷了一下,但没有收回去,任由她握着。

    面前的女子仍在说着:“我讨厌你每天对他笑脸相迎!”

    温迎回以怒视:“我本来也可以对你笑脸相迎的!谁让你不好好和我说话?”

    女子:“我讨厌你整天嘻嘻哈哈,什么心事都没有的样子!”

    温迎:“是个人都会有心事,不想告诉你而已,也不是所有现充都无忧无虑的!”

    “你能有什么忧虑,你经历过孤立无援吗?”

    “?我当然经历过!”

    “你有体验过不被期待的人生吗?亲人和父母,他们都不爱你,没有人爱你!你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对,我的确无法感同身受,我也不需要那样的认同。”温迎的语气降了下来,平缓地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我的家人。”

    声音霎时止住。

    女子像是愣了一下,猛地睁大眼睛。

    温迎却无暇顾及,转过脸去,察觉到另一束投在她身上的,更为强烈的目光。

    梁牧栖低头,深深地看向她,穿透灵魂,那样熟悉,又遥远的眼神。

    这些天他们一刻都没有分离,像两块忽然融化的橡皮,紧紧地黏在一起,但此刻被他这样看着,温迎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见面。

    她想问,什么时候恢复过来的?因为什么样的节点,是因为她们之间的某句话吗?还是别的什么?

    还会消失吗,还会难过吗,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吗?

    ……有没有想我?

    但那些话实在太多了,积攒在一起,堆在嘴边,温迎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喃喃叫出他的名字:“梁牧栖……”

    下一瞬,被她握着的那只手忽然用力,梁牧栖把她扯进怀里,俯身拥抱住。

    梁牧栖的体温抵在她的耳侧,温迎听到他应了一声,也在背后轻声说:“温迎。”

    哗啦——传来水声,呆头呆脑的锦鲤惊慌失措,四下游开。

    系统打开隐身,又飞回来:【哎呀呀,你们就非得在现在抱在一起吗,那个人可是跑啦!要不要去追?】

    温迎闻言,动了一下,透过梁牧栖的肩膀去看水池,夜色里池中的水平静,那道满腹怨念的影子果然消失了。

    【不追。】她再次埋下头,倒在梁牧栖的身上,感到轻松,也感到无论如何,此刻都是拥抱最为重要,【下次见面我要让她哭着跟我道歉的。】

    抱了一会,温迎觉得应该去干正经事了,推了推梁牧栖的手臂。

    梁牧栖松开她,把又一次从她肩膀上滑下来的外套往上提。

    温迎开口:“这件外套是你的。”

    “嗯。”梁牧栖把陷进衣领的发丝拿出来,垂着眼细致地理顺,“我知道。”

    “哦……”温迎看着他的动作,“那你是看出这件衣服的款式,所以认出来了,还是因为,记得我在车上对你说的话?”

    梁牧栖看向她,眸光沉静,停顿了片刻,他说:“我都记得。”

    “全部都记得吗?变成小鱼时说过的话。”温迎仰起头,笑了一下,“那你说说,我们出门是为了做什么?”

    “探寻身世之谜。”梁牧栖说,也微微抬起唇角。

    他注视着她,几秒钟后,移开了眼神。

    梁牧栖声音带了点无奈,像在叹息:“虽然很不想,但有些事情……似乎并不是我能控制的,还是让你见到了我难堪的一面。”

    “不喜欢你这么说,变成梁牧栖的小鱼是很可爱的。”温迎抬起手,指尖虚虚抵在梁牧栖唇边。

    梁牧栖的话语便止住,垂眼看向她的指尖,轻微的气息扑洒在上面,温迎顿了顿,又把手指缩回来了。

    “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温迎轻咳一声,转头看向远处的树影,看了一会,落在地上交叠的人影。

    她接着说:“我和小鱼梁牧栖相处的挺好的,他爱学习又讲礼貌,对打扫卫生充满热情,和他待在家里的那几天,我们对彼此都很满意。”

    “满意。”梁牧栖轻声,重复这个词。

    温迎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重复别人讲话的这个样子,倒是和变成人鱼形态的梁牧栖有所重合。

    “好了——现在提问第二道题,用来判断你是否拥有小鱼全部的记忆。”

    梁牧栖露出悉听尊便的表情,温迎清了清嗓子:“宅家的第一天,我们吃的晚饭是什么?”

    “鱼。”梁牧栖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一声,“我不会用筷子。”

    “嗯,你那时候手上都是伤口嘛,拿起筷子本来就不方便。”温迎拍了拍他,安慰的动作和手势。

    梁牧栖转头望向她,温迎接着道,“第三道题,最喜欢的裤子是什么样子的?”

    “……黑色牛仔裤。”梁牧栖有点犹疑地回答,抬手蹭了一下鼻梁,“我不记得自己买过那样的裤子。”

    “可能是阿姨买的吧,阿姨的眼光很新潮呢。”温迎笑了笑,“好了,考核马上结束,还剩最后一道题就能确认完毕。”

    “请讲。”梁牧栖也弯起唇。

    “这个问题有点难,有的人不愿意回答,可以叫停。”温迎看着他,语速缓慢地说,“你说停我就会停,你说开始我们就开始,不会有任何勉强的成分在里面。”

    梁牧栖嗯了一声,目光平直,落在温迎身上,他看上去还是很平静,但不知为何,那种眼神却像带了点不动声色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