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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片土地 第80章 归来之后

    张丽娟去西安的事,不知道是泄了密,现在全班同学几乎都知道啦,张丽娟起初都没注意到,但渐渐的,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意识到自己的秘密之行已经“败露”了,同时,她转眼又一想,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偷偷去了一趟城里吗?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美气。

    学生中,有的人暗地里佩服她的勇气,说那么远的路,万一碰上人贩子怎么办?弄不好把她卖了,给傻子当老婆。再万一碰上绺娃子咋办?有的人觉得她简直她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她以为她爸是镇长,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出了这山沟沟,谁还认识她是镇长的女儿呀!还有的人说,你们都懂啥?这是爱情的力量,懂不?爱情的力量?这是个时髦的名词,但这不可能,爱情能有什么力量,因为它是看不见的东西,爱情其实是很可笑的。

    另外,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呢,这倒值得思考一下,彭小燕?不会的,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再说了,凭对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乱说的。那会是谁呢?但是这一路上,上车下车的,难免会碰见熟人,你可能没看见人家,人家看见你了,只是装作没看见,然后又一传十,十传百的,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绝对有的。算了,不想了,反正都知道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天灰蒙蒙的,布谷鸟在山坡上的有点泛黄的麦地里不厌其烦地唱歌。

    上午自习课后,杨老师打发的班长把张丽娟叫到了办公室,杨老师在低头批改作业,张丽娟忐忑不安地站着,不管对谁而言,谎言被揭穿的感觉毕竟不好受。

    “病看得怎么样了?”杨老师没抬头,认真地问,这倒让张丽娟疑惑起来,难道杨老师还不知道我以看病的名义去了一趟西安?但是,他不可能还不知道吧,总之,张丽娟紧张的心绪得到了缓解。

    “医生说,没啥大问题,给我开了点药,”张丽娟小心翼翼地顺着话说。

    “真的没啥问题?”杨老师抬起头,盯着她问。

    “真……真没啥问题,”张丽娟眼神开始慌乱,她做好承认错误的准备。

    “在哪个医院看的?”他接着问,有点步步紧逼的感觉,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在……在……”张丽娟心想,好我的杨老师呀,你既然啥都知道了,你有话就直说呗,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让人多尴尬呀!

    杨老师笑了:“咋连医院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奥……不是,我没太注意,好像是中医医院吧,对,是县中医医院。”

    杨老师语重心长地说:“谁都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但是呢,现在是学业的关键时刻,啊,这个也可以说,是你人生的关键时刻,不敢马虎,人生就像坐火车……”

    张丽娟听到“坐火车”三字,心里一振,再联想到自己坐火车去西安,还有,什么人年轻呀啥的,他说这些跟她“生病”有啥关系呢?现在可以肯定了,杨老师啥都知道咧,就是不想点破而已,这样也好,还能给她保留点面子。

    她鼓起勇气说“杨老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谢谢你!”

    “那好!物理老师经常夸你哩!昨天又夸了,哈哈,你要再接再厉呀,”这似乎随口说说的一句话,让张丽娟重新想起那天物理课上尴尬,杨老师这是从侧面提醒她呀。

    “奥奥!我知道了,”她心里别扭地直拿脚趾头抠鞋底。

    张丽娟逃也似的离开了杨老师的办公室。边往教室走边想,李志高呀李志高,这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让我才这么狼狈。可是,你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呢,唉!算了,这不怪你,怪我自己自作多情!她不由自主地念起一首诗来:

    多情却似总无情,

    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

    古人的诗写得多好呀!她心里默默地赞叹着。

    “丽娟!”有人叫她的名字。

    张丽娟一回头,原来是彭小燕。

    “你说杨老师咋知道我这几天去过西安?”张丽娟急不可待地问。

    彭小燕笑着说:“我正要给你说这事呢,你不会是认为我说的吧,”

    “没有没有,”张丽娟连忙说:“我知道你不会说,我就觉得奇怪,”

    彭小燕脸色突然变了:“你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想着是我,”

    “我……”张丽娟还要解释什么,彭小燕已经一甩头发,径直朝前走了。

    “小燕!小燕!”张丽娟在她身后喊着:“你听我说,”

    彭小燕并没有回头,这时上课铃响了,操场上玩游戏打篮球踢毽子晒太阳聊天的学生们像被风吹走一样,不见了踪影。

    一节历史课在张丽娟的煎熬中度过,好容易下课,张丽娟来到彭小燕跟前,小声说:“小燕,你咋这样说呢,我压根就没有想这事,你不要多心,”

    彭小燕默不作声看着书,泪水却夺眶而出。

    “小燕,真的,我绝没有想过是你说的,可能谁无意中看见我了,你想,一路上人多眼杂的,就算不是我们班的同学看见,还有其他班的呢,也有认识我的呢,唉!反正这事都过去了,管它呢!”张丽娟陪着笑容说。

    彭小燕掏出纸巾,擦干眼泪,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三好学生,这事对你影响很大,你知道吗?”

    张丽娟微微一笑,竭力掩饰着内心的忧伤和烦恼:“没事没事,我才不管他们说啥呢,比我优秀的人多了去了,”她心想,好在她爸妈还不知道这事呢。

    彭晓燕停了停说:“丽娟,刚才是我不好,我害怕你怀疑我……有点激动,本来是我安慰你的,反倒让你安慰我,我……我心里很难受,”

    “哎呀!你快别这么说了,咱们互相安慰呀,”张丽娟拉着她的手说,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然而,张丽娟还没意料到,来自她父亲严厉的责备正等着她呢。

    这天周末,以往不一定回家的老张沉着脸回来了,而且是早早地就回家了,这意味着他父亲对此事很重视,同时,心里一定很生气。

    张丽娟背着书包,刚跨进正屋的门槛,她父亲就急不可待地质问她:“你还知道回家?”这种严厉的语气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马上怔住了,心怦怦狂跳,同时,又觉得委屈极了。

    “你说,你一个女娃娃,这几天干啥去了?”

    张丽娟一言不发,默默地站着。

    老张拍拍茶几,叫她说干啥去了,张丽娟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爸!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老张刚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他猛得站起来,来回在脚底上走,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解气。

    气愤真的能让人变傻,老张现在居然连一句有分量的话都搜索不到。在单位开会时,那滔滔不绝妙语连珠的口才哪里去了呢?他抬起右手,把他那钢硬的“奔放型”头发往后梳了梳,看了一眼女儿,说:“你,你不要管我听到什么,你说你的,老老实实地说,”

    此时,张丽娟的母亲从堂屋悄悄走过来,伸手准备卸下张丽娟背上的书包,老张立即制止,让她背着。

    母亲心疼女儿说:“丽娟呀,你给你爸好好说,这几天去哪里?”

    “你快说!”老张大声喊。

    张丽娟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张丽娟“呜呜”地哭了,哭得很伤心。

    “你这样喊能解决什么问题嘛?”妻子埋怨起丈夫来。

    怒气冲天的老张,迫使自己坐回到沙发上,拿起一支卷烟叼在嘴角,又拿起打火机,但是,这打火机的汽油好像基本用完结了,只是闪亮了几下微弱的火星,就是不出现火焰。他把打火机丢在茶几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卷烟说:“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时刻要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精神,绝对不能骄傲,更不能做出格的事情,知道吗?”

    张丽娟“呜呜”地边哭边说:“您不是说要助人为乐吗?”

    “这跟助人为乐有啥关系嘛,”

    “我一个同学住院了,我去看望一下,这也有错呀!呜呜!”张丽娟哽咽着说,这一哭,她这几天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继续哭,哭得很痛快,她不认为自己在撒谎,她坚信父母会相信她。

    果然,母亲先说:“你看看,我就说丽娟肯定有啥重要事嘛,我相信我女儿,不像你,听风就是雨,”

    “既然这样,那……你给我们先说嘛,”老张态度变得温和起来:“好了,不哭了,是爸错怪你了,”

    母亲说:“咱们丽娟人老实,心底善良,”她把女儿肩上的书包卸下来,放到茶几上,转过身来:“你爸也是为你好,他怕你犯错,”

    “我能犯什么错,”张丽娟噘着嘴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