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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失败后我回山里种田 盲镇篇章(4)

    像只把竹棍递予饲养人后,在人手上站两下,又铺开翅膀飞开的小鹦鹉,古灵精怪的。

    徐灯耳上散去的红意又漫上来,忍着燥意,向前叫住裳儿,低声,“裳儿姑娘,灯有一事想请姑娘相告。”

    裳儿缓下步子,“徐郎中请讲。”

    徐灯正色,同她说起欲走之事,走之前想劫药济民,问她可否告知药库钥匙藏处,并许诺至多四日郡上便可来人相救,她也可自由。

    裳儿听他要走,心下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徐郎中着急走?”

    徐灯避重就轻,大致讲了缘由。裳儿面上无不妥,内心已沉下来。

    她不能远离横死之人,是万不可让这小郎中走的。

    罢,便将另一道菜提前吧。

    皎月当空,已到三更,距徐郎中拿药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裳儿来到林顺寝房前,“二位大兄,老爷唤我前来。”

    两个家丁面上闪过淫意与鄙夷,应声“姑娘请。”,离房门远了点继续巡视。

    裳儿轻推门,林顺正解衣,见是她,眼里露出喜意。

    真是得意之事接踵啊。

    他刚买下她时,卖家就悄声讨好地对他说着梨花压海棠。他确实心动,但女儿思念亡母,不让他再娶,他也念着旧妻,没再娶妾,很守夫德。

    只是有时候,来了兴致,免不了要发泄,人之常情,就不是他无德了。

    “老爷~”裳儿褪去恭顺的模样,玉音婉转,满是娇意。

    “裳儿可是有事求我呀?”林顺笑眯眯地,心上已热起来。

    裳儿缓步向林顺走去,纤纤细指抚上他的肩膀,划向脖颈,攀上面颊,小女儿家的媚意尽显,“确是有事求老爷~”

    “哦?是何…”忽的脸被抓住,一阵剧痛,眼睛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尖长的喙猛向他啄来。

    未来得及呼叫,已被裳儿掐住喉咙,微凉的手指轻竖在他嘴上,耳旁拂过凉气,“老爷,莫出声~”

    惧意让他不敢言语,只是抖着肥硕的躯体,眼眶中的剧痛让他快要晕厥。

    满是黑暗,只听得到裳儿阴恻恻的声音,“老爷应当是识时务的,若是来人,吓到裳儿,裳儿把老爷吃了怎么办呀?”

    将林顺半拖半拽,拉到桌前,丢在地上,“裳儿怕人,老爷可得帮帮裳儿。日后,裳儿保护老爷,老爷也多宠着点裳儿,好不好嘛?”

    “是…是…神仙饶命…”林顺回过神来,惊恐不定,不敢忤逆这妖怪。

    “那说好了哦?”裳儿的利爪又抓住他脖子,“老爷应该知道怎么做。”

    松开爪,化回人形。裳儿带着哭腔大呼,“快来人呐,老爷出事了!”

    没多久,家丁闻声赶来,一阵惊忙,“快去请许太医!”

    许延正泡脚,准备一刻钟后跟徒弟去抢货,忽地有家丁敲门不止。

    他来时徐灯已经在给林顺把脉了,见他过来,徐灯同他讲道,“心焦气乱,失血略多,旁的暂未发现。”

    许延把徒弟拉过来,去把林顺的眼皮小心扒开查看,检查了一遍伤况,然后嗤了一声,淡淡地,“与镇上百姓无二,林老爷当是染眼疾了。”

    家丁哭嚎起来,求他二人救命,林顺也慌忙求助,许诺他为许延马首是瞻。

    终是给他疗伤。

    裳儿垂首退出,走前看了徐灯一眼,他正聚精会神地扎着针疗伤,裳儿不知怎的,一阵不自在。

    屋内慌张,无人注意到她,她在池边散了会儿步,转了下脖颈,发出弹响,终是化形,飞往南面。

    约是昨日吃了杜二强家那老妇,今日又吃一老的,补得她有点燥罢。去吃那杜二强家附近几个壮丁降降火。

    晨光熹微,旭日东升。许老头只睡了两个时辰,还是神清气爽。

    慢悠悠吃完饭,带了汤药去林顺房内,见他没醒,扇了他一巴掌。林顺惊醒,“林老爷喝药了,莫误病情。”

    灯儿昨晚伺候这竖子到五更,现还在补眠,只能他来探病况了。

    回房后写了份手书,让府上派人去郡里求援,只他二人,怕压不住这病,且这镇上拐人事件,也是要朝廷干涉。

    没了林顺限制,二人自在了不少,去给镇民治疗时只带了裳儿跟两个看着乖顺的家丁。

    仍是去南面,第一户是杜二强的堂弟,听闻也是昨日突发的眼疾。

    徐灯蹙眉,是那个说要将娟子锁起来的汉子。

    他眼下一沉,还是尽心救治,将针消好毒,对着穴位扎下。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针,剑眉下的眸子清明而坚韧。感觉到视线,徐灯抬首见裳儿愣愣地看着他。

    徐灯定了下神,秀目含笑,轻声问,“裳儿姑娘?”

    裳儿眼光躲闪两下,“药材已称好,可要现煎?”

    “要的。还要劳烦外面二位兄弟帮忙送几份去邻家。”邻家的几户也得了疾。

    “好的,徐郎中有事再唤裳儿。”裳儿垂首应下,微红的耳朵露在外面,快步走出。

    徐灯看见,慌了下心,又淌过一丝道不明的柔意,忙别开脸,没再去看她。

    门外的枝头上,雀鸟被风拂过,抖了抖身子,在枝头上跃了两下。

    大致的疗伤很快,麻烦的是这眼疾的病因,无从下手,全然看不出端倪。师徒俩只能尽量把看到的情况记录下来,待郡上来人,一起商讨。

    回到林府,府中上下染上的哀色,林尚琴沉郁,整个人仿佛锐利了不少。

    待用完饭,林尚琴派人去请徐灯,言有事相讨。

    以前林尚琴也邀过他,他借口拒绝了。今日不同以往受制于人,林尚琴不能奈何他,于是便应了邀。

    林尚琴见他来,唤裳儿沏好新茶,又令人去拿了糕点,“尚琴多谢阿灯救治家父。”

    “医者本分。林小姐可有事?”徐灯饮了茶,没碰那糕点,只一副林尚琴若无事,他立刻就走的架势。

    “父亲重伤,卧床不起。这府上内事杂乱,尚琴一个妇人,难以应付,可否请阿灯帮帮忙。”林尚琴眼下意味不明。

    徐灯警惕,“贵府之内事,灯为外人,不当插手。恕灯无能为力。”说罢行了一礼,转身欲走。

    林尚琴沉声道,“拦住他!”

    门外家丁面面相觑,犹豫不前,林尚琴大怒,“怎么!老头子瞎了你们就要起反了?”

    家丁终是向前,拦住了徐灯去路。

    “尚琴一片真心,请阿灯恕我无奈,行此下策。”

    “林老爷仍卧病在床,林小姐莫生事端了。”徐灯声音冷下。

    林尚琴没再多言,只喝令家丁拿人。

    前些日子他不从就罢了,看他俊俏,她有时间等。现府上晃荡得很,老头子没儿子继承家产,里外一批人盯着林家。她再不下手哪还有机会?

    徐灯躲过几个家丁围攻,忽被长棍打到脑袋,他眼前一昏,面上划过厉色,出手反击,卸了一家丁手臂。

    双拳难敌四手,徐灯挨了不少伤。终于挑着空隙,借力跃上房梁,逃了出去,又忍着身上钝痛,翻进许延屋里。

    许延惊骇,边给他疗伤边问状况,知晓事情后大怒,欲去替他出气。

    徐灯拦下,没去计较,只是天亮后,同许延离开林府,回到之前的客栈。

    也是不巧,二人刚出来,府上的眼疾就扩散开,林尚琴同几个家丁都染了疾。

    镇上患疾的人多,许老头跟徐灯看了两户,还是骂骂咧咧地去了林府。

    徐灯继续给附近人疗伤,好巧不巧,是之前挨打的刘五牛。据说他才出客栈,拖着一身伤就要去窑子,结果在窑子里过夜的时候就染了眼病。

    处理完大致状况,徐灯去配药,忽然脑子发晕,脚下踉跄,忙扶住桌子。

    约是昨日伤着了。他缓了一阵,恢复大半,正要包药,就见裳儿忧心忡忡地快步赶来。

    “徐郎中可要紧?”裳儿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发觉的颤。

    徐灯没逞强,浅笑道,“有些晕,待看完这户,得回去歇会儿了。”

    “徐郎中先坐着,这药我来包。”裳儿眉头紧皱,给他拉了把椅子,不由分说地叫他坐着。

    徐灯看她气鼓鼓地包药,很委屈的样子,声音不自觉更柔了点,“多谢裳儿姑娘。”

    裳儿闷闷的“嗯”了声。

    她昨日一忍再忍,才没把那几个伤他的当场家丁活吞。

    又悄悄瞄了徐灯,见他面色发白,气息虚弱,心上不觉一疼。

    罢,若吃多了,徐郎中肯定要奔波,这几日便少吃点吧。

    春风拂柳,草长莺飞。这两日只一户感染,镇上少了些压抑,但仍是人人自危。

    许延不让徒弟再去治病,令他在客栈里待着养伤。两日后郡上便会来人,到时便可一同论这病因,根治眼疾。现眼病得控,没有让徒弟再奔波的必要。

    徐灯得闲,便去了客栈的书屋,想寻些消遣,随手拿了本志怪话本。

    他翻了几页,忽地心惊。墓里生阴化妖灵,形如鹤鸟幻人形。食眼伤人凶难制,可叹盲眼也盲心。

    古称“罗刹鸟”。

    快速看完,徐灯蹙额,心乱起来。片刻自嘲一笑,医者不言巫。

    他把书放回,出门散心。

    已至三更,夜阑人静,许是这地方离墓地不远,竟生出些许阴森压抑。

    西巷的人家猛然响起一声嚎叫,徐灯惊遽,轻功赶去。

    裳儿身旁的人没了气息,她嘴角带着血,眼睛享受地眯着,身后的翅膀半张开,很是放松。饱腹的满足感还没散去,就感受到一阵视线。

    想知道那个胆那么大。

    漫不经心地转头,就看到了让她瞳孔猛缩的人。

    破败的土屋外七零八落地散着墓碑,来往的鬼魂嚣张嚎啕,夜里镇威的星宿稀疏无声,甚至没有风吹过,静下的云沉默,像要坠下来,但仍如天晴那般柔软。

    直到郡里来人,镇上都没再长过一例眼疾。几个郎中围着桌子论病因,天黑才下楼用饭。

    不远一桌有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听他们说着病状,不发一言,只加快了吃面速度。“掌柜,结账。”

    秦互给了银子,状似外来人好奇,问起了眼疾状况,听掌柜唾沫横飞讲完,秦互笑道,“贵镇,应是有妖横行啊。掌柜可否允贫道在店里摆个阵?”

    掌柜确定他不收银子,便应了。

    四月初三,再过一日便是清明。镇上八日未有人染疾,阴霾消了不少,有的忙着去扫那几年没看过的祖坟,以保无病灾鬼怪侵害。

    戌时中,裳儿忍不住来客栈,想悄悄瞧一眼徐灯便回棺中。她未再食眼,难保灵体,已多日未见徐灯。

    甫一进店门,脚上便被烧了似的烫,猛缩回脚,忽有一仙绳向她锁来,烙铁一般的绳子将她缚住。裳儿发出一声凄厉的鸟啼,化了原形,现在她妖力稀薄,难生抗力。

    灰色的羽毛被绳子焦得发黑,裳儿瘫软在地上,头顶浮着灵咒。

    店里的食客惊忙逃窜,有的胆肥唤了人来凑热闹,见那鸟妖被降,凑近大骂,朝她扔酒碗。

    郎中们听着闹事,忙下楼来。徐灯一见地上的罗刹鸟,猛地双目通红,翻下楼扯住秦互衣领将他推开,护在裳儿前面。

    施法被打断,镇民一阵惊忙,见秦互仍在此,方骂起了徐灯,有的甚至将剩酒泼向他。徐灯默声,只立裳儿身前不退半步。

    裳儿虚弱地抬起头,见他受辱,忽地妖力爆发,将一最近的镇民眼睛夺去。

    本冷眼旁观的秦互警铃大作,道力将徐灯扫开,定在一旁,舞着捆妖绳,嘴里念咒。

    食了眼,裳儿妖力大涨,但片刻仍落了下风,灵剑穿喉,胜负已定。

    秦互收好剑,未解开徐灯的结,只是将裳儿封进灵牌中,同镇民说着,“将坟里横死之人挖出,暴晒三日,可彻灭此妖。”

    众民散去,秦互捂着腹部的伤,把解符塞给许延,又道,“许老头,你当好好教教你徒弟。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一副孩子脾气。”

    “你懂个屁老子乐意。”许延咬牙切齿,瞪了他一眼,也没管徐灯,自顾回了房,清早才将徐灯拉回房中,一日后开结。

    “可想通了?”

    “师父,我不悔。徒儿不愿世间受病难,亦不愿她受难。”

    “你觉得,能兼得吗?”许延气笑。

    “弃恶而扬善,应天而遵理,舍杂念而顺我心。”

    许延拧眉默了片刻。若这镇上无恶,坟中无怨,何来这鸟?天道当有罚。人不罚,天罚之。

    咎由自取,确实无话可说。

    “她现被秦互困住了,那道士性子古怪,但奉天道,能讲理。你自己去问问有没有法子能让她不再生害,若没有,便不可再插手。她死,此亦天理!”

    今日便是清明,按习俗,当扫墓,供奉先祖。

    坟地里大批的镇民在挖坟,唯恐那鸟妖恢复过来,将他们眼睛夺去。

    秦互未同他们去,感应着灵符,看是否挖到真身。

    他昨日知晓了这镇上的事,颇觉恶心。先前便总奇怪,为何这妖八日未进食仍有此妖气。

    秦互叹气。听见门响,唤了声进。

    “秦道长,前日是灯冲撞。”徐灯郑重行礼。

    “你是想救那鸟妖?”秦互直言。

    “是。”

    “她现将灭,只一物可救,此物亦可让她褪妖成人。”

    “请秦道长相告。”

    秦互冷声,“你的眼睛。可复她大半妖力,余的便看这鸟妖是否愿意了。”

    立夏,清风携着雀鸟飞到江南的村庄。村里人听闻显杳镇被朝廷彻查,拐者斩首,买者被捕,直拍手叫好。

    聊得尽兴,便免不了又讲到村里刚搬进来的小两口子,郎才女貌,琴瑟相调,且皆是心善。只可惜那小郎君眼盲,小娘子口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