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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35章 孤魂野鬼

    刘彦明没到十分钟,就两手空空,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这副模样,显然是出事了。

    刚跑到门口,没等我们开口询问,刘彦明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祥哥,贺哥,快跑,条子来了!就在小卖部,马上过来。”

    大过年的,警察来了?

    我有点懵:“警察这么敬业的么?今晚除夕呢?”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刘八斤和羊克也凑了过来。

    到底是在里屋打牌的贺哥稳重些,他愣了一会,随即一把丢掉牌,抓起椅子上的皮夹克就往外走,边说:

    “小明这娃娃,还是比较稳重心细的,他说有警察,那肯定是真的,哥几个都是十年刑期以上的事儿,不想进去吃官粮就赶紧跑!!”

    贺哥是过失杀人跑路的,出事之前,他在涞阳县搞养殖,挣了不少钱,黑白灰三道也有不少人脉。

    超哥回去以后,贺哥就是我们的头。

    此刻,听见贺哥这么一说,我们都有点慌神。

    矮爷被砍十七刀,语言功能几近丧失,至今还在医院躺着。

    矮爷伤得这么重,我们很怕警察,担心被抓进去坐牢。

    村里的小卖部离这里也就不到一里路,大伙迅速行动起来,药罐子本来还想扎一针的,听见这话,脸都绿了,连忙丢了把粉包塞回裤兜里,提上裤头就往外跑。

    大约半分钟后。

    “小娃娃,相识一场,有缘再见!”

    贺哥招呼一句,拎着个旧帆布包,与药罐子和肥龙两人扎进茫茫夜色中。

    我们五人来不及与贺哥告别,在零星的月光中,摸索着小山路,朝着脐橙果园跑去。

    一边慌不择路的跑,路上我问刘彦明,“怎么发现警察的?”

    刘彦明气息粗重地回应说:“我刚到小卖部,发现小卖部门口停着一辆桑塔纳,有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在跟老板打听一个瘦不拉几的,身高一米七六左右的人,我一想这不就是药罐子嘛,吓得我东西也没敢买,找个借口就溜了。”

    我有些庆幸,多亏是刘彦明去小卖部跑腿,换个人,比如换羊克去,未必有这份细心的观察力。

    而且,羊克很沉不住气,弄不好现场就被警察察觉出端倪都有可能。

    “大过年的警察找药罐子,为啥啊?”我有些费解。

    宋哲猜测说道:“可能是吸毒吧,前天,药罐子背着贺哥,单独出去过一趟,我怀疑他出去买白妹了..”

    我叹口气,没说什么。

    贺哥、肥龙、药罐子身上都有事儿,不是杀人就是抢劫和吸毒,我们身上也有事儿,

    我们八个人聚一块,时间太长也不现实,很容易被周围人怀疑。

    ……

    五个人除夕夜,在城市大街上狂奔,这实在有些扎眼。

    我们不敢在城市多逗留,净挑一些乡下偏僻土路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估计最少得有二十里路吧,

    直到刘八斤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河边湿软的沙滩上,伸着舌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不跑了,实在跑不动了,这会儿就算有人拿枪指着我脑袋,我也不跑了,肺都快炸了。”

    “就你这体格,事先拉过屎的话,跑起来应该会轻松些。”

    刘彦明调侃着,扶着刘八斤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

    “娘卖麻皮,少在这说风凉话。”刘八斤有些恼怒。

    “我说的是事实,你这体重是跳跃性的,而跑路这活儿,向来对胖子不友好,所以,你要能事先拉个屎...”

    刘八斤脸黑了:“没完没了是不?”

    “哈哈。”

    我们知道刘彦明在调侃刘八斤曾经一泡屎减肥八斤的事儿,会心一笑,坐了下来。

    羊克从裤兜里摩挲出半包皱巴巴的长沙烟,给我们分别发了。

    他点上烟,猛吸一口,语气无比自责地说道:“都怪我,连累你们了。”

    刘八斤很不乐意地撇嘴骂道:“说什么鸡巴话?事儿都办了,你现在说这个有意思?”

    “唉。”

    羊克吹了吹刘海,转头看向宋哲,幽幽说道:“阿哲,你最聪明,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宋哲沉默半晌,涩然说道:“不好说,独狼并没有报公安,理论上,我们现在就能回去,但因为矮爷的事儿,咱回去风险很大。”

    刘八斤嘀咕道:“这不是废话吗?独狼一天不倒下,咱就一天不能回去?那他和峰哥要是互相掐一年都还没结果呢?咱还得在外面躲一年?”

    我深吸口烟,骂道:“你能不能稳重点?连峰哥现在走到哪,身边随时都带着人,睡觉时都带着枪,咱回去?你有多大脸,能叫人二十四小时围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刘八斤叹口气,语气透着惆怅:“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想家了。”

    想家了。

    三个字,像是一块重达万斤的石头一样,压在我们的心头,一时间,我们谁也没说话,各自沉默着。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刻,谁不想家呢?

    空气中弥漫着孤独的味道,河岸的垂柳树上悬挂着倒立的‘福’字,不远处的河岸灯柱旁,象征所属年份的巨幅猪图歪斜着笑脸,仿佛也在嘲笑流浪的我们。

    视线远眺,河岸对面万家灯火,小孩子们嬉笑着玩着鞭炮,夜空的烟花璀璨而响亮,电视机里遥遥传来倪萍姐姐的暖心祝福,而我们五个孤魂野鬼,只能蜷缩着身子,望着这触不可及的平凡,羡慕到哭。

    我们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大家默默抽着烟,或低头玩着沙滩上的小石头,任由归家的思绪在脑海里肆意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彦明望着月影稀疏的天幕,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要不然,我们结拜吧?”

    结拜?

    我心中一动,在这样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夜晚,我们确实需要彼此抱团,来驱散孤独。

    而在我心中,其实也早把他们当成了兄弟,只是,我们欠缺一个仪式。

    我扭头看刘八斤和羊克他们,他们眼神里也明显流露出意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