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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205章 如果

    飞机是因夺枪当街打残和尚而进去坐牢的,因为这事,一审被判三年六个月。

    飞机是98年夏季进去坐牢的,按正常的刑期计算,其实没这么快出狱。

    但在监管缺位的情况下,金钱和权力突破规则秩序是必然的,在我们的运作下,狱中的飞机减刑一年零八个月,以近乎最高减刑(不超过原刑期一半)的速度,只服刑了不到两年,便刑满释放。

    对普通人来说,坐牢出狱后,外界总投来歧视的目光,两劳人员想要获得社会的认可,也更难。

    而对道上的流子来说,进去坐过牢,那叫历练,叫“功勋”,更容易获得“业界认同”。

    而坐牢出来的流子,但凡在道上有一定的名气,摆接风宴也几乎是必然的。

    接风宴必须摆,而且得大办,因为,这是向业界展示地位的最直观的方式。

    在这个年代,黑道大哥出狱,监狱门口往往一大票人列队等候,人数多的甚至一两百个,这么多人簇拥在监狱门口,甚至买来鞭炮,豪车开道,锣鼓齐鸣。

    飞机是刘彦明的心腹马仔,刘彦明原本想给飞机造势的,他联系了十六辆出租车,并联系了江陵上百个流子前去接风。

    这并没什么不妥,在这个年代,道上混的都是这么玩的,哪怕裤兜比脸干净,场面上的事儿还是得隆重、风光。

    但宋哲阻止了我们,刘彦明有些不满,问他为什么,宋哲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

    “打流的本质是跟Z府争夺对社会的统治权,和Z府的关系,在本质上是对立的,所以,行事不宜太过高调,闷声发财就好了。”

    ……

    我们最终没有做的太高调,由我和刘彦明、刘八斤三人前去,带着豆芽、鸭子以及跟飞机关系比较好的大屌、包皮等人,乘坐两台车,去看守所接飞机。

    大约是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我们再次看见了飞机,看见他从看守所大门出来。

    和两年前相比,飞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皮肤看起来比以前黑了些,穿着件灰衬衫,大光头。监狱的伙食估计不太好,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只有一双眼睛里,依旧冒着精光,和以前一样。

    “飞机!”

    看见飞机从监狱大门出来,大屌兴奋的挥舞下手臂,喊了一声。

    飞机转头,看见了我们,一边朝着我们这边走,边喊道:“明哥,四哥。”

    刘彦明上前,与飞机抱了抱,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飞机,笑着说:“天天盼着,总算出来了,唔,在里面莫恰亏(吃亏)吧?”

    飞机挠挠头,一副憨憨的样子,笑着说:“莫有,我进去第二个月,就干翻了原来的头铺,当了老大,嘿嘿。”

    “不愧是我刘彦明的兄弟,没给我丢脸。”刘彦明拍着飞机的肩膀,笑着说:“出来了就好,刘管教是我们的人,为了拜托他在里面多照顾你,没少花银子。”

    飞机眼里顿时流露出感激之色,连忙说道:“谢谢明哥,明哥,让你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这种客套话,走回家,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刘彦明轻笑说着,搂着飞机的肩膀,走了过来,这时,飞机才看向我们,和我们打招呼。

    面对刘彦明时,飞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表现很尊敬,而面对我们时,飞机的表现就显得生分了许多,他和包皮抱了一下,互相问候几句,然后看着我,只喊了一句四哥好,然后就神色有些拘谨的与我保持着距离。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飞机虽然是刘彦明抬起来的,但我才是老大,飞机却表现得明显跟刘彦明更亲近,与我却很生分的样子。

    飞机这个人,性格比较直,不是表演派,我相信这不是他刻意做的姿态,而是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刘彦明才是他老大,而我何嘉祥,只是他老大明哥的兄弟,关系要疏远一层。

    这其实是个挺犯忌讳的事儿,也让我意识到,还是自己直接抬起来的兄弟,关系上更靠谱、稳固。

    在我们这个团伙里,冬瓜是铁了心跟着羊克的,豆芽和大波妹是刘八斤抬起来的,刘彦明抬起来的流子有大屌、飞机、包皮、小五等等,他的心腹手下是最多的。

    和刘彦明相反的是宋哲,他没有一个心腹马仔,我从没看见他拉帮结伙,也没看见他对任何一个下面流子表现出更多的偏爱。

    而由我抬起来的最早的流子是耗子张富春,但耗子死得早,96年就被板凳捅死了,在耗子后面还有八戒、鸭子、付彪等人。

    我脑海里没来由的蹦出一个念头:假如有一天,我们五兄弟闹翻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下面的这些人,会如何站队?

    我被自己脑海中突然窜起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却像是一颗种子一样,一旦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就不受控制的疯长起来。

    我脑海不受控制的想象着,我们五个人决裂的场面,又一遍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脑海中,一个声音十分笃定的说:不会的,我们五个人是插香杀鸡喝血酒结拜的,这么多年的关系,经历过的事儿太多了,怎么可能会决裂?

    我们怎么可能会决裂呢?我们大年三十顶着寒风,饿着肚子在舞水河边结拜,吼出的是最壮阔激昂的誓言。

    难道,那些誓言都是假的么?

    难道,因为躲灾,在雁州老城区长湖乡菜市场的那个逼仄的出租屋里,那段闻着彼此臭袜子味道抵足而眠的岁月也是假的么?

    难道,常平麦元管理区,做掉板凳的那个夜晚,那些事儿,也是假的么?

    不,这些绝对是真实的,真实的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可是,真实的又能怎么样?

    我脑海里另一个声音仿佛魔鬼一样,也在反复的劝说、告诫我:

    何嘉祥,你理性一点,现实一点,人不能总活在情义这张大饼里。就算是真实的,又能怎么样?峰哥做人做事怎么样?没得挑吧,最后是什么下场?你敢说峰哥的死,不是手下出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