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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213章 自作孽,不可活

    方伟红到了江陵后,原本与老方儿子谈好的四万多的赔偿,立马就有了变故,老方的大儿子,张口就要十万,否则就要闹。

    这种事儿,谁也没法接受。

    正经做生意的没法接受,我们黑道打流的,更不可能接受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条件。

    鸭子对老方的大儿子说:“不接受,就打官司吧!打官司,我一分钱没得赔!”

    鸭子这话其实是实话。

    真的要走正经法律流程,老方是不可能玩得过我们的。

    我们在县法院也有熟人,还有钱,如果走流氓路子,给审判庭长塞点钱,老方大概率一毛钱捞不到。

    结果,老方这边根本不走诉讼流程,方伟红给他弟弟出头,天天跑到五龙酒店来闹。

    方伟红每天带着个喇叭,带着他侄子(老方的大儿子)拉着红幅来五龙酒店,红幅上写着:黑社会致人伤残,压榨百姓,天理不容!

    方伟红和他儿子每次过来,跑到五龙酒店对面,和他侄子把红幅拉开,然后方伟红就开始拿着喇叭高喊,就差敲锣打鼓了。

    人都是有恻隐同情心的,普遍同情弱势群体,类似这种事儿,旁观的人看见了,不会去细究事情的具体经过,只会本能的站在方伟红的立场上,对我们批判指责。

    而老酒厂这边,经过这几年的拆迁扩建,人气已经渐渐提上来了,而今,也不像两三年那样,冷冷清清了。

    方伟红这么搞,实话说,给我们造成的压力挺大的。

    八十年代的黑社会可以肆意恩仇,扬名万里,而对于新世纪的黑社会来说,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即便想出名,在“业内”出名就可以了,没有人希望以这种方式出名,更不想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放大镜下的靶子。

    方伟红这么弄,可谓是戳到了我们的痛处,没办法,鸭子就和方伟红谈,提出可以再赔多一点,把价格提到了五万。

    然而,方伟红依旧不松口,坚持十万,更扬言三天后赔偿款加价,一天加一万。

    而今,我们本来就缺钱,外面还欠着五六十万。

    即使不缺钱,也不可能同意方伟红这种无赖要求。

    从某个角度来讲,这事儿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关乎我们团伙的深远利益。

    直白点的说,黑社会凭什么能够聚拢社会财富?

    很多人肯定会说,黑社会靠暴力起家,正经人谁能竞争得过?

    在我看,这只是原因之一。

    暴力固然是竞争的最有效手段,但暴力这玩意,搞多了,后遗症挺大的。

    像八十年代英雄会、寒血社那样,暴力么?连公安都敢打,甚至敢杀,杀了人还要丢到政府门口示威。

    这显然是足够暴力了,结果呢?寒血社存活没到半年,就嗝屁了,老大李明被打靶时才二十岁出头。

    在我看来,暴力的频率和烈度,是和团伙的生命力成反比的,西方很多国家,黑社会是法律许可存在的,为什么,人家的黑社会早就进化到不需要靠暴力存活了,人家只钻法律空子,玩资本绞杀。

    往深了说,黑社会是人类文明进程中,必然存在的社会团体,它是由人类的私欲贪婪决定的,只是随着人类文明逐步发展,黑社会的表现形式也在变化而已。

    ……

    黑社会对社会财富的攫取,一靠暴力,二靠名望。

    名望包含很多种因素,在这片古老土地上,最具含金量的显然就是背景,其次就是手中财富、下面兄弟多不多,够不够狠等等。

    而顺着这个逻辑推导下去,今天,即使我愿意付出更多的钱,面对方伟红的狮子大开口,我妥协了,道上的人怎么看?当地的牛羊韭菜怎么看?

    狗之所以被驯化得这么成功,那是因为它的生存权完全受人类支配,假如有一天,狗的食物绝对足够且不依赖人类,而人类对它又绝对仁慈,那么狗回归野性,也是必然的。

    所以,我不可能妥协,如果开了这个先例,当地的人还以为我们做的是慈善,人人都来薅羊毛,我们还怎么活?

    鸭子跟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他不可能妥协。

    于是,在方伟红第二天继续拉横幅后的晚上,大约是晚上十点多,方伟红和他的侄子,双双被打了一顿。

    人是鸭子找人打的,在方伟红和他侄子回家经过的一条黢黑的马路上,被打的。

    方伟红的侄子双腿被打骨折,中度脑震荡,方伟红年纪大了,对他下手就相对轻些,只打断他三根肋骨。

    就这么点事儿,我们没想过要他的命,但必须惩戒一下。

    我们以为方伟红会收敛,会见好就收,然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去医院待了没两天,方伟红就出来了,他又来到了五龙酒店。

    这次,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六月的天,天气很炎热,方伟红光着个大膀子,胸口还裹着纱布,他胸前斜斜挎着一条红幅,红幅上的字是:黑社会打人,老百姓水深火热!

    不仅如此,方伟红的那个生锈的小喇叭依旧随身带着,每天酒店一开工,他就拿着喇叭,站在马路上吼两嗓子。

    为此,鸭子报警找来公安,公安以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把方伟红抓进所里。

    关了十五天后,方伟红活蹦乱跳的又出来了。

    这次不仅胸口挎红幅,拿着喇叭喊,而且只穿了个破洞裤衩,浑身刷着道道红漆,隔远了一看,像是刚从战壕里跟敌人短兵搏斗,留下无数伤痕出来似的。

    方伟红的这副装扮,足够吸睛,每次来五龙酒店,一到中午就扯着嗓子吼,他一吼,周围就聚集了一大片人看热闹。

    这么搞,对我们的名声影响是破坏性的,是毁灭性的。

    找公安抓他,没用,治安拘最多半个月就出来了,不解决问题。

    找方伟红的儿女,也没用,这人完全不在乎儿女死活,

    方无赖这个人,也是明摆着烂命一条,吃准了我们我们不敢要他的命,或者说做了他,很不划算。

    我和宋哲研究谈论了一番,宋哲说,搞狠一点,找个马仔过去,故意刺激他,让方伟红动手,然后借着打架的事儿,打通关系,让方伟红进监狱蹲两三年。

    两三年之后,等方伟红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没有方伟红在中间作梗,老方的赔偿就好办。

    坦白说,宋哲这法子确实好。

    然而,七月下旬,方伟红从看守所出来,在五龙酒店拉横幅的第二天半夜,突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