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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240章 打流的尽头

    我走出地下室,外面天已漆黑,路灯昏黄,沿着酒店后门的青石板路,我满腹心事的漫步走着,漫步走了没一会,乌云密布的天穹传来一声闷雷,没多久,豆大的雨滴滴答滴答的降了下来。

    街面上,上年纪的中年人或是拔腿狂奔躲避大雨,或是双手举着报纸,在夜幕下疾行,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在路灯下依偎,无视大雨的忘情相吻,颇为浪漫。

    李瑶撑着印卡通熊的雨伞,左手提着专程给我送的用银色保温盒装的晚饭,她漫步走到我身边,她望着站在大街上,浑身被雨水打湿却依然忘情拥吻的情侣,我看着她白皙无暇的侧颜,看着她的眼眸,从他眼神里,我看见了羡慕。

    李瑶拽着我的手腕,指了指路中间的情侣,噘着嘴说:“看。”

    “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冷的天,淋了雨,感冒了,送药的人都没有。”

    李瑶剜了我一眼,轻轻一跺脚,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

    她是个聪慧的善解人意的女孩,也是一个有着小浪漫主义情调的女孩。

    我很明白她的意思,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96年下半年,我刚认识李瑶时,才21岁,我们比雨中拥吻的那对情侣玩得花多了,干的最疯狂的一件事儿是躺在火车铁轨上亲吻,听见火车呜呜鸣和由远及近的况且况且声音,在旭日初升的清晨,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们甚至想在火车即将驶过来的一刹那,趴在铁轨上,任由火车从头顶倾轧而过,但最终也没胆量尝试。

    时间在不经意间,改变着所有人,曾经觉得雨中漫步是潇洒,现在首先想到的是,家里还有没有感冒药。

    时间改变的不只是我,还有超哥。

    晚饭后,我去金海迪厅找超哥谈鸡婆的事儿。

    我与超哥小卫鸡婆曾经是兄弟,鸡婆吃里扒外,而今清理门户时理应叫上超哥。

    超哥跟峰哥的时间是最长的,峰哥还活着时,最器重的就是超哥。

    我以为,这并非艰难的抉择,我以为,超哥会义无反顾的同我一起去雁州。

    然而,当我告诉超哥,鸡婆躲在雁州蒸水区华兴街时,超哥的反应却是这样的。

    他打电话,把一个二十七八岁、长相端庄,穿着铅灰色职业小西装的女人叫进包房,脸上泛着笑意地指了指女人,对我说:“小四,给你介绍一下,宁婉秋,一中的老师,也是你嫂子,过完年,我们就结婚了。”

    我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问:“什么时候认识嫂子的?”

    超哥的笑容很平和,“两个多月前,经人介绍认识的,而今,我们在努力备孕,或许,明年下半年,小四你就多一个侄子了。”

    我感觉到一种背叛,却只能勉强说着:“恭喜,恭喜。”

    我除了说恭喜,还能说什么呢。

    超哥用备孕宣告了他的态度,也巧妙的用一段介绍,将我后续的所有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我们默契的避开了鸡婆这个话题,我看着超哥跟宁婉秋老师互相喂着水果,那亲密而幸福的样子,让我感到陌生,我想叫他回来继续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但却不能,我只能看见超哥朝着江波的方向,越走越远。

    也许,打流的尽头是成家,我无话可说。

    ……

    和超哥态度截然相反的是小卫,当我用备用手机号,联系上小卫,告诉他有鸡婆消息了时,小卫没有丝毫废话,只说了一句等我,然后挂断电话。

    当天晚上,凌晨一点多,小卫连夜从祁阳坐火车回来,回到江陵后,怀揣着一把小口径手枪,才到五龙酒店,找到我。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小卫,见到他时,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我从哪得到的鸡婆的消息,而是难得的露出几许笑容,对我说:

    “峰哥死已经有三年了,三年了,你还有这份心,属实难得。”

    我说:“你不也一样么?一个电话,连夜就过来了。”

    小卫摇摇头,“不一样,我无牵无挂,随时到站下车,也没什么遗憾的,而一大帮人指着你吃饭,你还能豁的出去,嗯,你比超群强,超群...唉,算了不提他。”

    小卫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们兄弟跟随峰哥的那些日子,回首过往,倍感唏嘘。

    我们心照不宣的不去谈超哥,聊了会各自的近况,小卫问我什么时候出发,我说今晚就走。

    我其实很想准备一番,比如先找两个人过去,摸清鸡婆的生活习惯再动手,这样子看起来更靠谱,然而,多等一天,就多一分风险,鸡婆可能联系余兵,如果知道余兵出事,鸡婆必定有所防范。

    那天,天还没亮时,我们出发了。

    五个人,我、小卫、羊克加飞机与鸭子。

    五个人,五把枪,一把小口径手枪,两把五连发,一把雷明顿猎枪,一把54!

    漆黑的54手枪依旧冰冷,坐在面包车内,感受着熟悉的颠簸,已久经沙场的我,内心异常平静。

    杀人,唯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