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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世微尘 第58章 武家喜迎嫡孙,门阀挑起商战

    梅儿怀孕后武进就一直忙碌,甚至都没有大段时间呆在都城。先是参与扩建都城,后又随驾征伐南唐,待班师回朝时爱妻孕期已近尾声,算日子离着孩儿出生不足一旬。这几日武家上下都在紧张准备,毕竟是嫡子或是嫡女,不能不重视。

    武进更紧张,他前世没有机会结婚更没有子女,从未有做父亲的经历,既因为此时的医疗条件低下担心,更是为怎么才能做好一个父亲担忧。铁卫的妻子舒香早梅儿一个多月诞下了女儿铁梅,名字是特意来求徐梅儿起的,梅儿认为自己一生都很幸运,尤其是嫁给了夫君武进,既然是女孩就希望自己的好运气也一并随着她。

    铁卫随着武进回京后特意告假回别院接了妻子和女儿来武府住,一边操持着府中的防卫,一边希望舒香能陪着梅儿减少紧张。梅儿与舒香本就是闺蜜,又有小美妞一起高兴不已,确实放松了不少。

    武进回京后仍然是一刻不得闲,一边整军备战,又要督促军器监不断革新武器,还要听取各地情报网最新进展,着实不轻松。最近远赴辽东的家臣又发回消息,武家堡已经竣工,许家堡基础基本完成,只剩铁家堡还在构建基础。三堡形成的“铁三角”以武家堡为核心,徐家堡和铁家堡类似于卫星城,是防卫前哨,因为相对规模小很多,估计再有半年基本上可以完成建设。配套防御武器是早就准备好的,目前还存储于庙岛基地上,只待完成基础后即刻进行装配。

    虽然楔入辽东的钉子已经稳固,但情报网的建设很不顺利。契丹人本就对汉人没有好感,即使是抢夺来的汉奴也十分注意监视,几乎很难获取情报更不易传出。虽然也收买了一些好利贪财的契丹人,也能获取部分相关情报,但绝不会将可决定未来征伐战略的重要情报刺探寄希望于他们。为此,武进准备带一队最优秀的侦察排进驻武家堡,以此为基地训练多支侦察队直接监控契丹各部落兵力分布及调配。

    传递情报更难于获取,在没有无线电和通讯器的时代,情报仅能靠人和战马一步步递送。军器监在武进的提点下确实研制出了各色烟雾和火光信号,但发出信号的同时也会暴露侦察队的位置,因此只能在危急时刻使用。

    一切都在紧张准备,宫中却传来符皇后因病崩殂的噩耗。武进与皇后相处时日不少,尤其是皇子宗训还是他的学生,经常往来宫中授业,也很得皇后赏识。三年间武进遇到多次难处都是皇后出面化解,甚至与郭老大闹小矛盾也是皇后居中劝解,武进早已将她当作了亲人一般看待。人善不长寿,祸害活千年,这位雍容华贵、知书达理的皇后一直协助郭老大并努力经营好内府,以万计银钱的内府收入支撑起了河运疏导、远征后蜀和南唐的战争。现在,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国母却无法继续跟随郭老大实现统一天下心愿,着实让人感到悲戚。

    符皇后是在第二次征南时染病,郭老大以高官厚禄为赏征召全国名医来京都为她诊治,也未见起色。武进也曾拜托师傅葛老请早已避世的一些医者宿老出山,但也只拖延了些时日,对符皇后每况愈下的病情稍作挽留而已。捱到显德三年中,虽来京各地名医已经尽了全力,但终究没有留住符皇后,她还是走了。

    一世富贵至极又如何,仍然摆脱不了被命运摆布。

    符皇后的去世对郭老大打击不小,伤心过度加上近期舟车劳顿终于也病倒了,罢朝多日后将朝廷政务也交由范质、王溥、王朴等宰辅大臣临时决议处理,这是精力旺盛的郭老大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况。武进一边帮助操办着国丧,一边又拜托师傅和一众宿老时时关注着郭老大的健康状况,此时万不可再添变故。这种紧张情况过了半个多月,郭老大才逐渐恢复了情绪。

    因为宫中变故,加上梅儿即将分娩,武进便推迟了赴辽东主持侦察部队组建和训练的计划,先留在京城处理手头政务,一边陪伴家眷一边着人进行各项准备。

    五月十二的晌午,梅儿开始感觉腹痛并随着见红,整个武家的人瞬间炸了锅,女眷都集中在中院,男人们则都被赶到前堂呆着。管家姜伯带着姜五驾车去请稳婆,刘霭安排人准备给交好和有合作的各家族报信。

    武进实在是坐不住,向父亲和岳父告罪一声来到中院,却被女眷堵着不让进院。急啊,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却似乎能感受到梅儿此刻的疼痛和辛苦。

    稳婆在姜伯的引路下终于来了,武进从怀中掏出一颗鸽子蛋一样大的浑圆金色珍珠塞到她手里,嘴上说着拜托的客气话。稳婆是京都最好的,平日里无论王侯还是大族家都常去,早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是对于出手如此阔绰的主还是不多,自然满口应承。武进又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这时的生子有多大风险,就这个最厉害的稳婆接生顺产也不过是十有四五,大人孩子都平安的也没到六成。一听之下就火了,找来姜伯让铁卫陪着再去把京城里其他厉害的稳婆都押过来,不来都不行。

    姜伯兴奋地带着铁卫和八个全副武装的侍卫走了,同时赶着三辆马车前去“拿人”。

    武父和徐父听说后赶紧赶到中院这,劝武进要理智,不要蛮干。武进此时谁的话都听不进,颜色难看的紧,紧抿着嘴唇站在院门前不言不语。

    姜伯和铁卫效率很高,半个时辰就带着三个稳婆来了中院。稳婆一脸不情愿,一边紧跟着铁卫向中院走一边埋怨着武家怎么能强押着人来接生。武进瞪着眼睛只说了一句话,几个稳婆再不敢声张。武进说:“只要我娘子和孩子平安每人赏黄金五十两、珍珠一斛。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就留在检校司地牢终老吧。”

    几个稳婆都给大族接生过,当然也知道邺都伯武进是个狠人,就算朝廷大官也不敢得罪,何况她们这样的下九流。稳婆中有一人儿子是县令,多少懂些规矩,立时转了态度请武进放心,说她们一定尽心竭力助娘子生产,一定会母子平安。武进让姜伯给每人一颗金珍珠算是先赏,稳婆们赶紧收好急忙忙进了中院。

    过了一会,梅儿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出来,怕是到了分娩的关键时候,武进捏紧了拳头一拳拳捶在院墙青石上,连拳面打出血来也不觉。铁卫也急,忙喊在院里助产的舒香出来说话。中院门开了一条缝,舒香探头出来说夫人尚好,让等在院门口的几人不要太担心。

    武进忽然想起前些日辽东探子随情报一起送来的几株人参,忙差姜伯找人去煮参汤送来。这个时候没有能量棒也没有巧克力,但是还好有山参。

    很快参汤煮好,武进让丫鬟赶紧送进中院去,嘱托若夫人有力竭时饮上几口可以生力。

    武进在院门前一圈圈绕着,铁卫怕他急坏了让他回前堂等着,被他一脚踹到了一边。其他亲卫更不敢说什么,只好远远守在回廊和门前。

    整整等了两个时辰,正当武进马上就要暴走的时候却听前院有尖利的宦官声音喊:“偲婳公主驾临,武氏邺都伯接公主驾!”

    武进闻声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带着一家老小去正门接公主仪驾。

    公主面戴薄纱,在一群宦官和宫女的陪侍下了皇族马车,武家老小都在门前跪迎。

    公主见以武进为首的一家老小跪迎忙称免礼,在武母的陪同下进了武家。

    进了前堂,公主屏退左右急急向武进询问梅儿的情况,得知两三个时辰还没分娩也急切起来。毕竟公主是代表圣人来探视,不好过于亲密违了礼制,也不可能长时间逗留,只好在眼神中对武进透出一些劝慰。武进明白公主心中所想,拜谢圣人对武家的宠幸和关怀后,让人拿出书社新印制的几套精装诗集献给公主。诗集由内侍接了过去,内里夹杂的书信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去翻找。

    公主留下敕封武家新子为都骑尉或新女为贵女的诏书,以及圣人赏赐的一套金银碗筷、饰品后回宫了,临走时又对武进点了点头,也算此时无声胜有声。

    武家一众人等一直在门前目送公主车驾远离才回了内院,说来也巧,刚赶到中院前就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武进实在是耐不住性子,撩起袍服就准备踢开院门冲进去,不妨杏儿一脸兴奋冲出来,胸部差点迎上武进已经抬起的右脚。武进赶紧收回右腿,尴尬看向杏儿。杏儿则吓了一跳,然后时表情羞恼,红着脸一时竟忘了说话。

    “杏儿,夫人生了?”武进嗫嗫打破尴尬。

    “哦哦,恭喜伯爷,是弄璋之喜,夫人和小主母子平安。”

    “哎,我这心呐,差点停了。”

    “伯爷刚刚这是要作甚?”

    “心焦得厉害,刚刚差点就踹门了。”

    “现在不用了,伯爷还不快去前堂向几位老爷和夫人报喜!”

    “对对。杏儿,我一会能进去看看吗?”

    “那可不行。夫人说了,女子生产‘不洁’,伯爷万不可入内,不要沾了晦。”

    “我自己的媳妇和孩子有什么晦,净整些瞎讲究,都是哪来的无厘头规矩。”

    “伯爷,夫人刚刚生产,您还是不要让她操心了。等等稳婆收拾好了会抱小主给几位老爷和夫人还有伯爷看的,不要焦急,也不可踢门了!”

    “好的,不踢了。那我先去报喜。”武进话音没落便转头奔向前堂报喜去了。

    武伯得子的喜讯迅速传遍了京都,有所来往的各家都来祝贺。都检点赵匡胤送来了重礼,其中的一套文具相当扎眼,一方歙砚远比当年武父赠与亲家的名贵千百倍,可谓价值连城;一套宣笔更是文化宝器,看来我赵哥没少费心思。这个情不难还,等有机会自然可以从军器监的业务上回礼。

    大画师李成竟然也托人带来了贺礼,是一幅《五子登科图》。历史上的这幅画是清代画家蒋钤的大作,原画里的人物是户部郎中窦禹钧和五个儿子仪、俨、侃、称、僖相继登科及第的故事,这个故事现在当然还没有发生,历史上应该是宋朝的事。

    李成之所以能画出这幅画,应该是与武进闲聊时假借他人故事说成自己的愿望的启发。当时没想到这一层,要知道李成画了出来还作为礼物送给他,当时就编成十五子登科好了。画上的五子服饰鲜艳,孩童的神态也十分逗趣,背景里的老武、进妈、徐父、徐母站在桃、李树下慈祥地看着孩子们,站在几位老人旁边的梅儿挽着武进手臂表情欣慰,只是武进的表情严肃了一些。尽管很想在画里成为一个慈父,但李成可是举世大家,求都求不来的画就算把他画成野猪那也得赶紧收着。

    其他有头脸的士族、望族也都差子弟或是管事送来礼物,无论以前有些不满还是责难也都在官场混的,这个礼万不能缺,谁知道以后是不是因为这个情分能在关键时刻让邺都伯感念放上一马。姜伯这几年常代表主家在外走动,与各家都很熟悉,迎来送往交给他最合适,武进站在一旁只是当告示用。姜五和姜六一个在江陵做掌柜,一个在辽东监工堡垒,现在能帮着姜伯忙活家里事的主要是姜四。姜四人活络,是姜伯的好帮手,正适合现在的场合。武家外院里礼物堆积如山,又从后院推来不少的回礼,家中十几个仆役来来回回运送,忙得不亦乐乎。

    一连三日,武家尽管保持着低调,但仍然是门庭若市。武父和徐父一起忙着周旋于来贺喜的各家家主之间,武进却一直没有出面。一来是职位敏感,二来是时期敏感,毕竟还没有出国丧之期,但又不好拦着各望族投来的好意,他只好躲起来避嫌。怀抱着小小的孩儿,看着抽抽巴巴的小脸,小心地摸着那精致无比的小手和小脚丫,武进睡着都能笑出声来。杏儿很少见武进如此高兴,她除了嫁娶那日见武进高兴外,就没怎么见武进如此乐呵,平日里满脑子愁事的武进如何能有现在的好心情。

    在家中连着两日抱着小小孩儿外,第三日武进早早便进宫拜谢圣人隆恩。见到郭老大后武进不仅一惊,短短半月未见,才三十多岁以往精力旺盛的郭老大两鬓竟然已见白霜,状态更是欠佳,听武进汇报军器监产能和神机军训练情况中竟佝偻着腰身不时咳上几声。不用猜也知道是符皇后去世对郭老大的打击,看着一直挺直着腰板硬抗天下纷乱的一代强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武进也不禁悲从心生,眼睛也泛红,一时间哽咽难言,原本准备的许多要汇报的内容也难以继续讲下去。郭老大正在听着,忽然武进停下不说,抬头看时竟见武进眼中有了湿润,也不禁感伤,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摇了摇头。武进想宽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武进压了压心绪,才将情况汇报完,拜别了郭哥离开。待走出御书房后,武进从怀中取出一盒精选的硕大山参递给送他的张内侍,嘱咐他晚上要亲自看着熬制参汤坚持给圣人服用,若是山参用完再让御医去武家取些。另外他也会安排人再送些鸽子来,隔日炖些鸽子汤给圣人补充营养。对于连续多日都未减轻的咳嗽,崖州的蛟龙肉干应有特效,他也会一并送来,嘱托让张内侍回头送御医验配成药膳。

    张内侍知道圣人对武进的恩宠,经历过许多以后更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感激接过。宦官不同于朝臣,越是受陛下信任便越是没有将来,一旦主子没了能保住性命就算是落得善终。武太保对陛下忠心,对待他们这几个皇帝身边的宦官也厚道,早就给了一个活命的退路,对此张内侍是一直心存感激的。

    几日后,天雄节度使、魏王符颜卿到了京都,既是为了送别他的女儿符皇后,也是来与圣人商定送次女入宫之事。武进认为,郭、符联姻不仅是表面上的两家两代人的紧密关系延伸和相互扶助,更是统治阶层中权力中枢与地方藩镇间政治利益上的契合。虽然是政治婚姻,符皇后和郭老大的婚姻又是美满的,男主国、女主内夫妻配合默契,感情笃厚。

    郭老大的身体状况刚刚缓过来一些,武进便带着梅儿和刚刚满月的幼子来宫中觐见,希望能借着喜气给他带来些好心情。没有人见到新生幼儿不欢喜,郭老大也不除外,听说武进携妇及幼子进宫也很高兴。见到小武后便问是否起了名字,武进笑说只是叫小名牛牛,大名一直未取是等着圣人赏赐。

    郭老大很高兴,特赐名赟,希望孩子以后能如其父一样做个文武双全的能臣。武进好奇问为何是“赟”而不是“斌”?郭老大说那是文武以外的另一个本事——赚钱。武进听后很无语,知道这是老大又在趁机点拨他赶紧给皇家赚钱,征辽之事看来是要正式提上朝廷的议事日程了。

    除了家眷外,武进还带来了不少名贵补品,辽参当然是其中一种,其他各地特产也有不少,都是武家商队在各地收购的极好之物。张内侍在宫中多年,又服侍了圣人几年,那些比较贵重的东西早已见多不怪,倒是瞧见一小篮子熟鸭蛋觉得稀奇,猜到是特意为圣人准备的,就提了过来。

    郭老大看着这一小篮子鸭蛋,笑着指武进说竟然拿几只蛋来糊弄他,要他马上就给个说法。武进也笑说家贫实在无甚可进献,就提着这篮子自家制作的咸蛋来了。郭老大笑骂武进藏着大金主身份来宫里哭穷,果真是其心可诛。正巧张内侍端着粟米粥来,武进便亲手剥了一个咸蛋让圣人品尝。张内侍赶紧试图阻止,又喊小内侍来先试菜,却被郭老大斥退。

    武进道:“陛下,宫中是有规矩的,臣子进献的吃食先要用银针验过,还有内侍试菜之后才可以进献服用,不能因是臣下进献的就坏了规矩。”

    郭老大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朕还不气,朕身为天子每日里尽吃别人尝过的,前些日子的汤药也没逃过。今日不管了,只是咸蛋而已,再说元章你送来的还能如何,他们紧张过度了。”

    “臣下觉得陛下还是应该谨慎,张内侍处处小心并不多余。”

    “既然如此,下不为例好了。哎,这蛋倒是蹊跷,怎会流出红色油来?味道正好,与粟米粥也十分相配。”

    “这是臣下新制的,挑选的是河中食鱼虾的白鸭下的蛋,腌制用的是最好的青盐,所以才是红心红油。腌制的时间还不算够,因听及陛下最近食不甘味所以才提前取出烹熟给陛下换换口味。”

    “味道甚好。出宫前将选材和腌制的办法写给张内侍,下次来了进献点贵重之物,不要再拿廉价之物糊弄朕了。另外,前些日的蛟龙肉干十分管用,真的是蛟龙肉?不是又拿什么别的糊弄朕吧?”

    “看陛下说的,臣下哪会做那种事。那都是交于御医验过的,要不哪能到您面前。就说那几株辽参,是臣倒是辽参陛下要常用些,每日批阅奏疏到深夜实在伤身,要熬煮些参汤进补才是。”

    “辽参?是从辽国送来的?且与朕说说你谋划的堡垒进行到了哪一步。”

    “臣于十日前接到情报,三堡中最大的武家堡已经完备,两个子堡中徐家堡正在安置武器,铁家堡已完成近半,约莫三个月后就可完工。这两年辽国内夺权纷争不断,无暇顾及辽东让臣钻了空子,这才楔了这几颗钉子。期间倒也不是平安无事,耶律宛领兀古部骑兵几次突袭,幸好斥候发现的早,堡内军器犀利,辽军在损失几百骑兵后虽退了,却也结了怨。之后耶律宛手下兀古、破越兀部不定期就派人偷袭,堡内好手先后损失了百余人。本以为会更难,没想到后来耶律宛因谋反被耶律璟仗责后赶到了辽西,这才安生下来。”

    “哦?真是天佑我大周。此计若成,辽东已成根基,我水陆大军可直驱契丹都城东京,看契丹这群寇贼还敢占着幽云不放。”

    “陛下圣明。以我周朝目前军力尽可以达成迫使辽逐步吐出幽云,但若直击东京平灭契丹不仅要动用全部兵力,国力也会抽空,虽可灭辽却会四面受敌而不敌,国境则危难。不知臣下可有想对?”

    “你个小猴子,心里还算明镜。的确,征辽之事欲速则不达,须循序用兵,只是朕最近身体欠安,恐再难亲征。”

    “陛下,您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这一阵也是心里放不下才有了妨碍。稍待些时日,待各事具备之时陛下定可带我朝大军横扫万千辽寇,收复幽云。”

    “行,那这次征辽你就做朕的先锋吧。”

    “真的?陛下前几次攻伐如何都不肯用臣下,为何今次竟肯派做了先锋?”

    “那,你小猴子现在不是也有后了么,想必之前不许朕用你之人也该闭嘴了。”

    “做先锋与臣下子嗣有何关联?再说还人竟敢左右陛下?且看臣下如何整治这些目无君上之辈!”

    “小猴子你就安分些吧,要是整治了朕的几位宰辅朝廷岂不生乱?还不是因你年纪轻觉得不牢靠么,也是你武家这一支只有独子不好强求。现在已为人父,好了,朕又添一员猛将。”

    “那臣下的神机军可以出战了?臣下最近在军中大改,战力可又上了新台阶呀陛下!”

    “神机军自然要参战,但是不能全带去,毕竟京城的守护也重要。留下一营吧,给朕守好家。另外你武家的战甲是不是也贡献出一些来,好让朕也可以众赏各将啊?”

    “那是自然,但凭陛下吩咐。就是这战甲制作繁复,成本颇高,是不是您也给点补助?另外建造巨舰臣也是花了百万钱的,是不是一并给臣下结了开销?”

    “小子,你都富得流油了还在朕这揩油?那就这样,朕补你三年俸禄。”

    “陛下,臣下三十年的俸禄也不够造船钱呀!要不您在其他方面再给找补找补?”

    “哼!你这是商贾做多了,都议价到朕面前了,铜臭之气熏得朕头晕。算了,就给你找补一回,朕许你神机军再扩万人,如何?”

    “陛下圣明!说句犯禁的话,谁做买卖都没有您高明,您花了本就该花的钱,硬是挣出来一支强军。臣五体投地尔。”

    “哈哈!每次和你小子说话总让朕觉得舒坦。以后你有时间要常常进宫来陪朕说说话,另外要多教教宗训,最近因为皇后的事心绪也不好,朕有些担心。”

    “臣下领诏。”

    “武徐氏和幼子还在偏殿等你,今日便早些归家去吧。这段时间神机军还要继续整训,军器监也不可松懈,检校司的情报也要跟上……”

    “臣记得了,请陛下放心。”

    “臣知道了,请陛下放心。”

    “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

    ……

    表面上诸多世家望族和武家都有生意上的合作,貌似利益相关,其实批次都知道各自打的是什么算盘。武家自然是希望以利益捆绑,牵制住一些行动减轻朝堂上对武进的攻讦;世家望族既是为了获得短期的经济利益,也是想在与武家的合作过程中插些眼线,一旦有机会更容易发难。这件事彼此都心照不宣,在各取所需中静待时机。

    武家从不轻视愿意参与生意的各家,就算是入股小户也会提前查到根底。就算已经开始合作,也会在生意中立上很多规矩,比如除武家外只能入股却不能经营,又比如可以按规定价格、区域分销产品却不能探听生产工艺、技术等。对于敢于试探和违了规矩的,武家都会很坚决地立时终止合作。

    武家生意上的严防死守虽然损失了些小利,却立起的规矩,让世家望族只能获取眼前利益却不能掌控产品的生产和渠道,既尝了甜头却又心痒还不敢妄动,明知是鸡肋也不舍放弃。头两年还好,如今到了第三个年头内心的贪欲就很难压住,尤其在朝廷大举推行变法图强以及各家原有利益都受损的时候。

    还是在那个密室的长桌旁,几个灰衣的神秘人聚在一起密语。其中两人大家早就认识,一个是官职明升暗降的检校太尉张永德,另一人名叫赵普。其他五人都是老者,甚至有一人已经须发皆白,看年纪早已过了古稀之年。

    几人已经说了一阵,张永德只是摇头却不言语。赵普则是一脸的平静,仿佛正在等待着其他几人的意见。

    终于,张永德还是说话了:“既然大家都这样打算我也只能跟着,毕竟我已在其中。之前几事得利和剩余的援金永德自会交与掌书记,只是掌书记要与赵点检讲清楚,如有一日得势时要承我这份人情,苟富贵勿相忘方好。”

    赵普说:“有各家的支持加上赵点检的手段,得势只是时日问题,还请太尉放心。各家现在投的‘本钱’,将来必然是一本万利,若没有把握相信凭各位的阅历也不可能押宝在赵点检身上。既然决定了,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也要彼此相信不是。”

    其他几人点头,张永德也不再摇头,右手轻敲了下桌面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圣人对于点检最为信任,倒是有一人可能会成为大家得利的阻碍。”张永德说。

    “你是说那武进小子?”赵普反问。

    张永德说:“对。上次依诸位的主意行刺,不但没有杀掉还损失了不少禁军中的实力,此人有勇有谋又掌控检校司无数密探,实在不会是诸位之福。”

    赵普轻笑,说:“太尉莫急,总会有机会。赵某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近了必会引起圣上注意,可能会乱了大谋。虽然不能谋人,却可以谋产,先扰乱其背后产业断了财源,他便不会有太多精力关注于诸位了。”

    几人一起点头,算是统一了想法。

    武家与各方势力之间从来不乏明争暗斗,既与钱财有关,也与权势相关。武家以小工坊起家,至小有规模后便以武进的规划开始进行分散投资,不仅兴办了诸多工坊,也建立了诸多店铺。除了实业外,武家还有商队来往于各地行商,更有因此发展起来的护运等产业,早将盈利点扩展到了诸多行当。

    武家除了经营自家生意,还有诸多银号,除靠银钱流通盈利外还投资了不少新业态,就是防着有人对主业下手扼住武家经济的喉咙。刘霭作为武家最大银号的主事,替武进掌控着整个生意的营收,每月对账之后也会向武进夫妇说清近期经营情况,以便及时对各项生意经营做出适当调整。

    八月初五,刘霭和几名下属抬着一柜账本来武家找武进,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时间是早就相互约好的,武进和梅儿正在家一边逗弄着快到百日的孩儿一边等着刘霭上门谈事。

    见刘霭进院,武进迎了过去,梅儿业将孩儿交给乳母带去了前院。刘霭和武进一见面就相互打趣,说笑着向院内亭子走去。梅儿过来给刘霭见礼,刘霭忙回礼。

    武进拉着刘霭在亭中石凳上坐下,梅儿为两人倒了茶,又端上些茶点后站在夫君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进哥,本月核算账目过程里,我和几位先生都察觉到有问题,上月的数目与之前几月变化悬殊,实在是不对。所以我又找了各业的掌柜详细问了下,发现一些问题。”

    “兄长辛苦!出了什么问题请但说无妨。”

    “如果家中生意哪一门或是任意几门有些变化问题也不大,但是主业都有落差便不正常了。铁坊购入矿石的价格突然大幅拉高,煤坊的销售量大幅降低,印坊的印机一月内竟坏了六次,银号被人挤兑了两次,突然间问题集中出现实在是太过巧合。我动用了眼线也找了张奇,发现几件事除了时间接近外居然一丝联系都没有,这可就太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

    “张奇那边有什么具体消息?”

    “目前还没有。”

    “除了家中经营的生意,参股的买卖有影响吗?”

    “不但没有,本月还略有增加。”

    “这就对了,我知道了,你这样去办……”

    隔了两日,武家生意大掌柜刘霭召集了各业主事开了会,主题就是武家准备迁走在京城和周边的各工坊到邺都,地是早就划好的,现在迁走也是早就有计划的。各业主事联系参股各家,愿意退股的尽快签订契书和交接钱款。对于各坊匠户是否随迁自愿,只要愿意去的主家分配新置房产并给安家费二十贯;如能介绍新匠户,每定下一位额外再赏介绍人五贯,新匠户待遇从优。此事八月底前必须完成,若过期一日主事免职降薪。

    银号备足银、铜币,只要有人支取立时便付给。但是只要取出额度超过五十贯,武家的银号以后便不再接受存取,也就是再不能享受武家给付孳息的机会。镖行暂时不再护运他家商队,只给武家商队、商铺服务,遇有故意闹事者擒获后直接押送京兆尹衙门。

    会后,各业主事按照大掌柜要求立刻执行,不到二十日各工坊连设备带匠户就走了个干净。不仅如此,其他同业匠户也受优厚待遇条件的吸引大量随武家工坊一同迁去了邺都新建工业区。至八月底,京都附近原本沿汴水和支流林立的各式工坊几乎都搬走了;附近原本繁荣的商业区也能明显感觉到冷清不少。

    更有意思的是原本掌握漕运的行帮竟然集体歇业,除了武家百货坊订购的货物外其他货物都无法大规模运进京都城。城内水路堵塞,外地商船根本进不了城,甚至连工业区都无法靠近。运不进又不舍得再花运费运回产地,大量的铁矿石只好临时卸在兖州的码头上,恰巧此处也是武家产业,仅保管费一日便要交上不少,贩运商家只能日日降价售卖,最后只能卖血价就近处理了。

    结果显而易见,除百货坊外其他家的货品只能涨价以应对缺货导致的经营成本,一时间物价飞涨。便宜坊到底是讲良心的,对于来购买的百姓价格仍如既往,但对于需求量很大的各家大族尤其是武家曾经的合作方价格直翻三倍以上,让各家购买吃、用之物时都肉疼。

    还没到十日,武家竟然门庭若市。户部侍郎符令光、吏部员外郎李溢昭、司农卿李锴等同僚都来拜访,意味太过明显。武进未见一人,只由管家传话:太保受圣命十日前出行了,何时返回实在不知。老家主最近偶感风寒实在不便见客,若有怠慢就代主家给各位官家赔礼了。有人还想见进妈,却被告之照顾老武脱不开身,总不能求见产子不久的武家长媳,实在于理不合,只能悻悻而去。

    除了这些人,范质、王溥和临时代管京兆的向训也被武进的一番操作搞得头疼,找人给武进传话:“小子,折腾几天得了,老夫家里揭不开锅了都去你家吃喝。京兆尹的监牢人满为患,再捣乱老夫等必向陛下举荐你为京兆尹!且好自为之。”

    得给几位宰辅面子,在以极低价格收了大量矿石和多赚了各大族不少银钱后,武进终于发话恢复漕运。京都物价虽平复了些,但是工业区再无生气,商业区也不复往日繁华。

    张内侍来了,给武进送来一盒子奏疏却没有诏书。翻看一遍,都是朝臣参奏武进任性妄为、不顾大局破坏京都商事的。既然郭老大能把这些奏疏给他,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接着放出话去:若有人再敢乱参,物价还会再涨。嚣张跋扈下,世界终于清净了,至少眼前看没人愿意吃这样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