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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烈烈吹黄沙 第53章 假情假意

    守门的护院神色慌张至极,仿佛天塌地陷一般,脚步踉跄地冲进了屋内。他气喘如牛,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面庞,在看见秦姨娘那刻瞬间变得无比苍白,毫无血色,眼神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惊慌失措。

    “嚷嚷什么,没看见主子们都在用膳吗?”魏王妃身边的嬷嬷率先开口责问道。

    “王......王爷......王爷......”那人结结巴巴道,半天吐不出下一个字。

    魏王妃和秦姨娘都猛地站了起来,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王爷怎么了?!”

    江绾皱了皱眉,一脸担忧的向护院看去,她的余光瞟向魏成安,他的反应倒是显得有些平静。

    “王爷......王爷他遇刺了......”那护院似是吊着一口气般说道。

    话音刚落,魏王妃就两眼一黑向后倒了去,而秦姨娘却继续穷追不舍的厉声质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会遇刺?!是谁要害殿下?!李勇呢?他不是很厉害的吗?”

    “李勇......李掌事他......他今晨也......”护院支支吾吾不愿再说。

    秦姨娘顿时浑身泄了气般,嘭的一声坐回了圆凳上,她不敢相信,她喝了那么多年的药,好不容易在府中有了一席之地,就马上要沦为丧家犬了。

    “魏王殿下如今怎么样?你倒是快说啊。”江绾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道。

    “殿下他......殿下......殿下已经没有气息了。”那护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这群主子迁怒于他。

    “什么?!”江绾一脸不可置信的站起了身,她这样子倒是有几分真,不过不是不信魏王就这么死了,而是不信她的雁翅刀就要这么没了。

    此时在门外候着的竹溪冲玉枝挑了挑眉,却得到了玉枝的一个白眼。

    魏成安也站起了身,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缓不过神。

    他虽然没有真的下手去截杀他的父亲,但李勇确实是他命人药死的。他的心中有些慌乱,不知是不是因为李勇死了,他父亲才会遇袭身亡。

    “这事上报朝廷了吗?”江绾面露焦急的问道。

    魏王妃昏迷不醒,魏成安指望不上,那操办后事的活,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

    “回世子妃殿下,已经派人去了。”那护院回道。

    江绾点了点头,神情担忧的看向魏成安,宫里还有个娘娘等着回信呢,不过魏王这种父亲,估计那娘娘心里想着他也是死了好。

    “殿下,莫要太悲痛了。”江绾上前抚了抚魏成安的胸口,轻声安慰道。

    她此后在府中可就不怕魏成安来找她了,毕竟他孝服在身,她有的是借口回绝。

    “唉,”魏成安神情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眶蓄起了泪水,大手覆盖住了江绾的手,转头向护卫问道:“父亲的尸身呢?”

    “张管家已经抬进偏厅了,还请殿下随奴才来。”说着,那人拍了拍衣摆站起了身。

    魏成安点了点头,就在江绾的搀扶下,跟随着护卫一起去了偏厅。

    还没进屋,他们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只见软垫之上横躺着一具尸体,其面容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双眼圆睁且眼神空洞,已经失去了生机。

    魏王死前的这副表情何其不甘,看得江绾隐隐有些洋洋得意。

    “父亲!”魏成安哭嚎一声,撒开江绾的手,踉跄的飞扑到了魏王身上,他知道,魏王一死,无数双眼睛就盯向了他,他必须孝。

    “殿下节哀。”江绾声音也极其微弱,她展开袖口放到眼下,轻轻拭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水。

    “世子、世子妃殿下节哀,下官已经派人将此事禀报圣上,下官府上的仵作也已为魏王殿下验了尸身。”一旁的官员拱手向二人禀报道,他的身后缓缓走出了一个衣衫有些破烂的男人。

    那男子头发梳得整齐,面容也算整洁,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恶臭,他怀抱着一个布包跪在了魏王尸体前,布包展开,里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具。

    “这是下官府上的仵作程二,至于魏王殿下被何器物所伤,还是听他来说吧,程二。”那名官员捂着鼻子解释道。

    仵作程二低垂着头,拿着铜制的片状器具,轻轻撇开了一点魏王胸前的伤口,他抬头向魏成安看去,只见魏成安正埋头痛哭装孝子,似是对魏王的死因不感兴趣。

    程二随即又抬头向世子妃看去,只见世子妃面容谦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此刀口不深,不长,依据伤口形状来推断,应是一柄可以藏在袖中的小刀,最宽不过腕,最长不过小臂。”程二一边说着,一边在魏王的胸口比划着。

    江绾听得认真,倒不是对魏王的死因多感兴趣,而是她对这个仵作感兴趣。

    干这行的不是贱民就是罪臣后代,这个叫程二的仵作,虽然衣衫简陋,但却长得眉清目秀,许是平日里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他的身形清瘦,但背脊还算笔挺。

    引起江绾好奇的,是他那双白净的手,一点伤痕也没有。

    按理说,如果是贱民或罪臣后代,先开始干这行,剥皮剖肉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手,要么染病而死要么留下疤痕。

    可这人的手却毫无瑕疵,江绾推断,这唯有一种可能:他的前身是个杀手。

    用惯了大刀具,再用上小刀具,才不会轻易划破手掌。

    况且他了解杀人,也就更能了解尸体。

    可杀手这行当没有这么不好干吧,都吃不起饭混成仵作了?

    江绾皱了皱眉,全然陷在了她自己的思绪中。

    “殿下,殿下?”一旁的官员看江绾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体,不禁开口提醒道。

    她闻声回过了神来,略带歉意的冲那名官员扯了扯嘴角,再转头向尸体看去时,刚刚还在跪在尸体旁的仵作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唉,”江绾轻叹了一口气,这丧事,定是要大操大办的。“凶手还未捉到,殿下的尸身......”

    咚一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刚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魏成安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这下江绾的面上真的有些挂不住了,魏成安百分百是想逃避这些烦心的丧事操办,才装晕的。

    这一家子,把担子全都扔给了她,不过这活计虽然累,但说不定她就有了进宫面圣的机会。

    江绾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将魏成安抬下去,然后又面容疲惫、好声好气的将那名管理此案的官员请了出去。

    人都散的差不多后,她转身看了看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魏王,不禁嗤笑。

    她亲爹死了都不一定能有幸够得到她来收拾呢,这魏王,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安息了。

    “张管家。”江绾向门口的身影唤道。

    “老奴在。”张管家连忙低垂着头从门后走了出来。

    “魏王殿下冤死,这丧事可不能出差错啊,礼仪、忌讳,都要讲究,您是府上老人,您比我清楚,对吧?”

    “世子妃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好好送。”张管家连忙应声道。

    江绾注视着他那谦卑的姿态,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管家管理王府这么多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最是清楚,魏王死后世子最大,魏王妃的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那江绾以后就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他一把老骨头了,若想不被换掉,就必须得给这位主子表忠心。

    回到了院中,江绾率先换上了孝服,然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刚刚搭建好的灵堂前。

    她跪得笔直,周围一个人陪伴的人也没有。

    这是挣名声的事,他们不做,她得做,好名声打出去,日后若有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才能轻易地化解。

    虽然有些无聊,不过明天应该陆陆续续会有几位前来探望,她也就不无聊了。

    夜晚的风寒冷至极,在府上随处可见的白色绸幔被风吹起,疯狂地摇曳着,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无尽的悲伤与哀怨。

    那绸幔时而高高扬起,像是要挣脱束缚飞向远方;时而又低垂下来,宛如失去生机的灵魂一般萎靡不振。

    守在门外的几个护卫都紧紧裹着厚重的棉衣,但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寒颤。他们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魏王死前的惨状,还是因为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