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案之绝代香药师 第148章 是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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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过后，天色仿佛更冷了。
沁心换上了那件‘清裳云衣’，然后让嬷嬷叫了辆车，独自一人出了门。
夜已深，街上三三两两的娱乐人群兴致仍是不减，青年男女们囤聚在街边、酒肆里久久不肯离去，这是大宋节日里欢聚的日子，他们要尽情的挥洒自己的青春。
西湖的湖面上彩船游弋，花灯照得湖水一片五彩斑斓。远处游船上悠扬的琵琶声在水面飘荡着升起，衬应着天边的礼花朵朵绽放，这波光粼粼的场景很是梦幻。
张香香和几个友人刚在湖边放了水灯，欣赏了会儿漫天绚烂的烟花，准备回程。
他们走在湖畔的青石小路上，沿着水边一路热烈的讨论着礼花的盛景。
路过一只画舫，张香香不禁生奇，只见这条大舫被绳索系着停泊在水岸边，与湖面上那些热闹的游船相比显得有些孤寂，它的舱内阁间里依稀亮着几盏灯，客人也不多，也没有唱曲的，一点也没有节日喜庆的样子。
“诶，你瞧，那只船好生奇怪。”
张香香向身旁一位小脸胖嘟嘟的姑娘说道。
“怎么...了？”
那姑娘正咬着一只月团（月饼），满嘴鼓囊囊的。
“今日中秋，所有的船去接客游湖，忙得不亦说乎，你看它，这好的生意不做，却歇在那里了？”
张香香不解道。
“你这才是狗拿耗子，管的宽哩！说不定人船家正陪着娘子在家里欢愉呢，哪像咱们...哎~”
那姑娘叹口气，看看四处游玩的俊朗公子，流下了口水。
“你个小荡蹄子，才吃了几个小饼，就开始‘饱暖思淫欲’了！”
张香香笑骂一声。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了一处堤坝的台阶处拾梯而下，这是一处近道，一群群返归的公子姑娘们热烈的谈笑着接踵摩肩，人群中，张香香看到一人正逆着人群向上走去。
那熟悉的身段和模样，她立刻就辨认了出来——叶沁心。
是她！
只见沁心神色凝重低头自顾走着，对于身边的一切都全然没有知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
张香香心里冷哼一声，怎么哪都能碰到她！
正扫兴间，突然察觉到刚才的沁心神色似乎不对，她扭头看去，只见沁心正独自奔着那条靠岸的大舫而去。
她一个人，
还打扮得这么漂亮？
张香香左右扫视了下，林哥哥呢？
她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她知道沁心是个不喜独欢的人，这半夜的她一个人来这里干嘛？
要知道西湖可是临安人心中才子佳人相聚的地方，想到这里，张香香一时亢奋起来——难道她背着林哥哥在会情郎？
她顿时激动起来，这若是被她抓了个现行，看她还有什么脸！
当即，张香香对着几个朋友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约了一个人。”
说罢，也不顾友人们在身后说些什么，就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远远的，她一路跟在沁心后面，看见她进了那艘大舫，仿佛上了二楼...
张香香犹疑了一下，她来到船边，稍等了一会儿，见沁心没有出来，便也三步并二步也走了进去。
船的一层，窗格全开，只有几个客人围在桌前吃喝散谈。
张香香来到旋梯，扫视了一下反身走了上去，刚到二层，正见着船家下来。
“姑娘你这是？”
张香香一愣，立马说道：
“我要一个单间，等个朋友。”
说话的间隙，她双眼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各个包房，隐约看见只有靠近船首的那间阁楼里灯是亮着的。
“那姑娘这边请。”
船家也呆了一下，准备将这位姑娘带向最近的一所阁间。
“我看那间就不错。”
张香香没有理会船家，而是指了指亮灯那间的隔壁，两边阁间里正好有一面墙是同通的。
“好，好的。”
两人进到里面，船家连忙将灯点上。张香香环视了一番室内，她将窗户打开，背靠着薄薄的木围墙板坐了下来，很是满意的样子，她飞了个笑脸着对船家道：
“就这里罢，很舒服。一壶茶，谢谢！”
“好咧，客人稍待。”
船家退了下去。
张香香立刻在背后的墙上寻摸了起来。
这是一艘老旧的画舫，船体内饰用的是杉木，墙板上有许多虫噬的小洞，透过光线，她挑了一处稍大一点的，刚好可以看见隔壁的情况。
她的心里莫名的激动，手心在隐隐出汗，她想象着一会儿劲爆的场面，内心一阵突突的乱跳。
这种紧张的刺激感让她全身亢奋起来。
不行！要镇定！
她匀了下呼吸，坐回原来的位置。
可心里总是按捺不住...
这种经历她还从未有过，
这可是捉奸呢....
她恨不得立刻将林有豪叫到这来，跟她一起观看。
二息的功夫，
好容易等到船家送来了茶水之后，她马上就将其赶了出去。
“我不叫你不许进来。”
说罢，甩给他一锭银子。
船家愣了愣。
“好...”
他看看这个姑娘，单坐窗边，还开着窗户....
对月许愿么？
他摇摇头走了下去。
真搞不懂这些小姑娘！
......
隔壁的阁间。
沁心进来了一会儿，她呆呆的看着一人正半背着身子趴在窗口，他手里仿佛拿着杯酒，偏头枕着胳膊看向窗外一动不动。
沁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脑海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估摸着判断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只见他坚强的下巴露出侧面一角，脸颊熏染得有些紫红，双鬓的花发有几缕跳了出来，在窗口迎着湖风徐徐飘动。
沁心不敢打扰，等了一会儿。
那人显然沉浸在一种回忆之中。他的目光里感觉有一种炙热的情感在默默注视着临安城内华灯灿烂的方向。
半晌，他徐徐侧过脸来，刚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姑娘。双方大吃了一惊。
“韩将军？”
“叶姑娘，是你？”
韩雷有些惊讶。
“是。”
沁心瞬间明白了张用的证据是从何而来。
“你怎么来这？”
“我是替张大人来的。”
“张都使？”
韩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有些狐疑的看着沁心。
虽知她可自由出入宫廷，也是想暗中调查汤木会的结果。可从未想过她和张用有了如此密切的交集。
“正是。”沁心点点头，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他...来不了了...”
什么？！
韩雷心中顿时一震。
“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按照约定，今日便是与张用碰面的日子，上次听他说已经准备将诉状递上，近期便会有结果，如今临门一脚，他却不来了？
“他.....被下狱了。”
沁心声音低沉了下去。
嘭~的一声，窗口不远处一枚礼花绽放，五颜六色的坠落下来，韩雷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但他还是本能的不信，双眼死死的盯住叶沁心。
“韩将军，是真的。”
沁心见韩雷可怖的眼神，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她将近期朝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跟韩雷讲了一遍...
听罢沁心的话，韩雷呆滞住了。
沁心微微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正是张用最后在狱中写给他的。
“我在狱中见过他了。”
韩雷接过沁心递过来的书信，他的手有些颤抖。
是张用的字迹。
这是一封谢罪信。
在信中，张用将结果交代了一遍，然后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知自己鲁莽的求成，害了神武营的兄弟们，还有他自己，已然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生命终了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怪罪自己。
这是真的！
信中的张用言词恳切，充满了懊悔，也有一丝的不甘。
难道，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张用下狱，汤木会被赦，
这么结束了？！！
韩雷不敢相信，他呆呆的注视着沁心，没有一句言语。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食客笑闹的声音。
楼上的阁间里此刻却安静得出奇。
韩雷坐在椅子上静了会儿，缓缓抬起血红的眼睛。
“朝廷对张大人会如何发落？”
沁心心知韩雷仍对张用的安危处境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感伤的摇摇头，官家钦定，那张用必死无疑。
韩雷其实心底也是何尝不清楚，只是骨子里不愿意相信。
那么多年的生死兄弟，如今为了神武营也搭上了自己。他猛的拿起桌上的酒壶，往自己嘴里猛灌两口，接着站起身来，将那书信撕得粉碎，向着窗外抛洒开去。
“韩将军。”
沁心有些担心起来。
碎屑迎风起舞，远远望去，纸屑在月光照耀下闪耀着点点银色的光辉，有点像湖中游鱼泛起的银鳞。
微风吹动，就连隔壁支起耳朵的张香香这里，也飞进来了不少。
张香香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撞听了如此震撼的一幕。
沁心的声音她自十分清楚，虽然不知对方那是什么人，可他们所说的内容还是深深震撼到了她。
朝廷党争自古就有，感觉离自己的生活是那般遥远，可他们口中的‘神武营’，她是知道的，在临安人的心中分量可是不轻。
毕竟，任何一个无闻朝政的妇孺孩童都知道。
他们是被冤枉的！
——这是临安人心中不灭的共识。
这种执着的信念就仿佛吃饭要用筷子的道理一般自然朴实。
朝廷将‘叛乱’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如戏班里捏着鼻子哄眼睛一般荒唐可笑，百姓们都知道，却是无可奈何。
她想不到叶沁心居然参与了如此平反大计！
她透过洞眼默默的看着....
那个弱小的女子与在自己心中的界定太过悬殊，
这还是哪个调香的她吗？
她在自我怀疑。
可事实就在眼前，也不由得她相不相信。
她张大嘴呆愣着，傻了一般。
...
韩雷沉闷了下来，他一口一口的将壶里的酒水喝尽，湿漉的眼睛看向窗外，他的双手紧攥成拳，嘴角却不自主的跳了跳，他突然笑了两声，声音渐大，继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一股无尽苍凉的笑声肆无忌惮的穿透阁间的屏障，传播得很远，就连楼船下层的食客们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
沁心坐在对面也吓了一跳，她知道韩雷的情绪已达到了极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来。
沁心静静的坐着，她知道经此一事，神武营再无翻身的可能，她想起了在台州醉仙楼里那些可敬的勇士们，心中无尽的惋惜。
“韩将军，请千万保重啊！”
待韩雷稍情绪平复了一些，沁心由衷的劝慰。
“这是命啊，你明白吗，这就是命！”
韩雷又激动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他摇晃着从窗口走向房门，又从房门走向窗口.....
他像一只烦躁的猛兽在笼中来回走动着。
“请相信我！我明白神武营的处境，你看...有什么是需要小女做的，必将万死不辞！”
沁心的眼光紧紧的跟着他，很诚恳的说道。
自第一次见到韩雷起，神武营的故事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对他们的际遇无比的同情。
韩雷无力的摇摇头，如今所有的证据已失了作用，所有的期望全都化为了泡影。
神武营将永远这么暗无天日的苟活着，直到腐朽的那一日。
回到窗边的位置，韩雷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了许多，仿佛一个战场失利的败将。
他看到窗角边上还有一些刚撕的碎纸屑被湖风吹着带到空中，瞬间卷入无尽的黑暗里...
那么久的努力，那么多的期待...
如今一切都已随风，
....
韩雷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神武营的弟兄们，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兄弟们，他该怎么交代？
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去面对他们.
他不敢看到他们失落的眼睛。
...
亥时过后，天色仿佛更冷了。
沁心换上了那件‘清裳云衣’，然后让嬷嬷叫了辆车，独自一人出了门。
夜已深，街上三三两两的娱乐人群兴致仍是不减，青年男女们囤聚在街边、酒肆里久久不肯离去，这是大宋节日里欢聚的日子，他们要尽情的挥洒自己的青春。
西湖的湖面上彩船游弋，花灯照得湖水一片五彩斑斓。远处游船上悠扬的琵琶声在水面飘荡着升起，衬应着天边的礼花朵朵绽放，这波光粼粼的场景很是梦幻。
张香香和几个友人刚在湖边放了水灯，欣赏了会儿漫天绚烂的烟花，准备回程。
他们走在湖畔的青石小路上，沿着水边一路热烈的讨论着礼花的盛景。
路过一只画舫，张香香不禁生奇，只见这条大舫被绳索系着停泊在水岸边，与湖面上那些热闹的游船相比显得有些孤寂，它的舱内阁间里依稀亮着几盏灯，客人也不多，也没有唱曲的，一点也没有节日喜庆的样子。
“诶，你瞧，那只船好生奇怪。”
张香香向身旁一位小脸胖嘟嘟的姑娘说道。
“怎么...了？”
那姑娘正咬着一只月团（月饼），满嘴鼓囊囊的。
“今日中秋，所有的船去接客游湖，忙得不亦说乎，你看它，这好的生意不做，却歇在那里了？”
张香香不解道。
“你这才是狗拿耗子，管的宽哩！说不定人船家正陪着娘子在家里欢愉呢，哪像咱们...哎~”
那姑娘叹口气，看看四处游玩的俊朗公子，流下了口水。
“你个小荡蹄子，才吃了几个小饼，就开始‘饱暖思淫欲’了！”
张香香笑骂一声。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了一处堤坝的台阶处拾梯而下，这是一处近道，一群群返归的公子姑娘们热烈的谈笑着接踵摩肩，人群中，张香香看到一人正逆着人群向上走去。
那熟悉的身段和模样，她立刻就辨认了出来——叶沁心。
是她！
只见沁心神色凝重低头自顾走着，对于身边的一切都全然没有知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
张香香心里冷哼一声，怎么哪都能碰到她！
正扫兴间，突然察觉到刚才的沁心神色似乎不对，她扭头看去，只见沁心正独自奔着那条靠岸的大舫而去。
她一个人，
还打扮得这么漂亮？
张香香左右扫视了下，林哥哥呢？
她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她知道沁心是个不喜独欢的人，这半夜的她一个人来这里干嘛？
要知道西湖可是临安人心中才子佳人相聚的地方，想到这里，张香香一时亢奋起来——难道她背着林哥哥在会情郎？
她顿时激动起来，这若是被她抓了个现行，看她还有什么脸！
当即，张香香对着几个朋友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约了一个人。”
说罢，也不顾友人们在身后说些什么，就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远远的，她一路跟在沁心后面，看见她进了那艘大舫，仿佛上了二楼...
张香香犹疑了一下，她来到船边，稍等了一会儿，见沁心没有出来，便也三步并二步也走了进去。
船的一层，窗格全开，只有几个客人围在桌前吃喝散谈。
张香香来到旋梯，扫视了一下反身走了上去，刚到二层，正见着船家下来。
“姑娘你这是？”
张香香一愣，立马说道：
“我要一个单间，等个朋友。”
说话的间隙，她双眼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各个包房，隐约看见只有靠近船首的那间阁楼里灯是亮着的。
“那姑娘这边请。”
船家也呆了一下，准备将这位姑娘带向最近的一所阁间。
“我看那间就不错。”
张香香没有理会船家，而是指了指亮灯那间的隔壁，两边阁间里正好有一面墙是同通的。
“好，好的。”
两人进到里面，船家连忙将灯点上。张香香环视了一番室内，她将窗户打开，背靠着薄薄的木围墙板坐了下来，很是满意的样子，她飞了个笑脸着对船家道：
“就这里罢，很舒服。一壶茶，谢谢！”
“好咧，客人稍待。”
船家退了下去。
张香香立刻在背后的墙上寻摸了起来。
这是一艘老旧的画舫，船体内饰用的是杉木，墙板上有许多虫噬的小洞，透过光线，她挑了一处稍大一点的，刚好可以看见隔壁的情况。
她的心里莫名的激动，手心在隐隐出汗，她想象着一会儿劲爆的场面，内心一阵突突的乱跳。
这种紧张的刺激感让她全身亢奋起来。
不行！要镇定！
她匀了下呼吸，坐回原来的位置。
可心里总是按捺不住...
这种经历她还从未有过，
这可是捉奸呢....
她恨不得立刻将林有豪叫到这来，跟她一起观看。
二息的功夫，
好容易等到船家送来了茶水之后，她马上就将其赶了出去。
“我不叫你不许进来。”
说罢，甩给他一锭银子。
船家愣了愣。
“好...”
他看看这个姑娘，单坐窗边，还开着窗户....
对月许愿么？
他摇摇头走了下去。
真搞不懂这些小姑娘！
......
隔壁的阁间。
沁心进来了一会儿，她呆呆的看着一人正半背着身子趴在窗口，他手里仿佛拿着杯酒，偏头枕着胳膊看向窗外一动不动。
沁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脑海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估摸着判断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只见他坚强的下巴露出侧面一角，脸颊熏染得有些紫红，双鬓的花发有几缕跳了出来，在窗口迎着湖风徐徐飘动。
沁心不敢打扰，等了一会儿。
那人显然沉浸在一种回忆之中。他的目光里感觉有一种炙热的情感在默默注视着临安城内华灯灿烂的方向。
半晌，他徐徐侧过脸来，刚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姑娘。双方大吃了一惊。
“韩将军？”
“叶姑娘，是你？”
韩雷有些惊讶。
“是。”
沁心瞬间明白了张用的证据是从何而来。
“你怎么来这？”
“我是替张大人来的。”
“张都使？”
韩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有些狐疑的看着沁心。
虽知她可自由出入宫廷，也是想暗中调查汤木会的结果。可从未想过她和张用有了如此密切的交集。
“正是。”沁心点点头，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他...来不了了...”
什么？！
韩雷心中顿时一震。
“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按照约定，今日便是与张用碰面的日子，上次听他说已经准备将诉状递上，近期便会有结果，如今临门一脚，他却不来了？
“他.....被下狱了。”
沁心声音低沉了下去。
嘭~的一声，窗口不远处一枚礼花绽放，五颜六色的坠落下来，韩雷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但他还是本能的不信，双眼死死的盯住叶沁心。
“韩将军，是真的。”
沁心见韩雷可怖的眼神，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她将近期朝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跟韩雷讲了一遍...
听罢沁心的话，韩雷呆滞住了。
沁心微微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正是张用最后在狱中写给他的。
“我在狱中见过他了。”
韩雷接过沁心递过来的书信，他的手有些颤抖。
是张用的字迹。
这是一封谢罪信。
在信中，张用将结果交代了一遍，然后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知自己鲁莽的求成，害了神武营的兄弟们，还有他自己，已然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生命终了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怪罪自己。
这是真的！
信中的张用言词恳切，充满了懊悔，也有一丝的不甘。
难道，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张用下狱，汤木会被赦，
这么结束了？！！
韩雷不敢相信，他呆呆的注视着沁心，没有一句言语。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食客笑闹的声音。
楼上的阁间里此刻却安静得出奇。
韩雷坐在椅子上静了会儿，缓缓抬起血红的眼睛。
“朝廷对张大人会如何发落？”
沁心心知韩雷仍对张用的安危处境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感伤的摇摇头，官家钦定，那张用必死无疑。
韩雷其实心底也是何尝不清楚，只是骨子里不愿意相信。
那么多年的生死兄弟，如今为了神武营也搭上了自己。他猛的拿起桌上的酒壶，往自己嘴里猛灌两口，接着站起身来，将那书信撕得粉碎，向着窗外抛洒开去。
“韩将军。”
沁心有些担心起来。
碎屑迎风起舞，远远望去，纸屑在月光照耀下闪耀着点点银色的光辉，有点像湖中游鱼泛起的银鳞。
微风吹动，就连隔壁支起耳朵的张香香这里，也飞进来了不少。
张香香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撞听了如此震撼的一幕。
沁心的声音她自十分清楚，虽然不知对方那是什么人，可他们所说的内容还是深深震撼到了她。
朝廷党争自古就有，感觉离自己的生活是那般遥远，可他们口中的‘神武营’，她是知道的，在临安人的心中分量可是不轻。
毕竟，任何一个无闻朝政的妇孺孩童都知道。
他们是被冤枉的！
——这是临安人心中不灭的共识。
这种执着的信念就仿佛吃饭要用筷子的道理一般自然朴实。
朝廷将‘叛乱’的帽子扣在他们头上，如戏班里捏着鼻子哄眼睛一般荒唐可笑，百姓们都知道，却是无可奈何。
她想不到叶沁心居然参与了如此平反大计！
她透过洞眼默默的看着....
那个弱小的女子与在自己心中的界定太过悬殊，
这还是哪个调香的她吗？
她在自我怀疑。
可事实就在眼前，也不由得她相不相信。
她张大嘴呆愣着，傻了一般。
...
韩雷沉闷了下来，他一口一口的将壶里的酒水喝尽，湿漉的眼睛看向窗外，他的双手紧攥成拳，嘴角却不自主的跳了跳，他突然笑了两声，声音渐大，继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一股无尽苍凉的笑声肆无忌惮的穿透阁间的屏障，传播得很远，就连楼船下层的食客们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
沁心坐在对面也吓了一跳，她知道韩雷的情绪已达到了极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来。
沁心静静的坐着，她知道经此一事，神武营再无翻身的可能，她想起了在台州醉仙楼里那些可敬的勇士们，心中无尽的惋惜。
“韩将军，请千万保重啊！”
待韩雷稍情绪平复了一些，沁心由衷的劝慰。
“这是命啊，你明白吗，这就是命！”
韩雷又激动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他摇晃着从窗口走向房门，又从房门走向窗口.....
他像一只烦躁的猛兽在笼中来回走动着。
“请相信我！我明白神武营的处境，你看...有什么是需要小女做的，必将万死不辞！”
沁心的眼光紧紧的跟着他，很诚恳的说道。
自第一次见到韩雷起，神武营的故事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对他们的际遇无比的同情。
韩雷无力的摇摇头，如今所有的证据已失了作用，所有的期望全都化为了泡影。
神武营将永远这么暗无天日的苟活着，直到腐朽的那一日。
回到窗边的位置，韩雷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了许多，仿佛一个战场失利的败将。
他看到窗角边上还有一些刚撕的碎纸屑被湖风吹着带到空中，瞬间卷入无尽的黑暗里...
那么久的努力，那么多的期待...
如今一切都已随风，
....
韩雷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神武营的弟兄们，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兄弟们，他该怎么交代？
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去面对他们.
他不敢看到他们失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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