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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凶猛 第147章 缘来一家人

    秦正光抬脚也向屋外走去,却被白青羽拉住,轻声道:“二叔,我们得陪着他!”

    秦正光小声道:“我去把大山和大花找来!这可是他们的亲舅舅!”

    秦正光出去后,很快便把秦大山和秦大花找到,有些激动地告诉他们:“快去!你们的亲舅舅找到了!原来那位李公公就是你们的亲舅舅!快!快去拜见他!你们现在有靠山了!”

    舅舅?我们还有舅舅?这是秦大山兄妹俩的第一个念头,他们没有感到惊喜,有的只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排斥——突然多出个长辈来,谁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大山和秦大花被秦正光拉进客厅的时候,还一脸懵,看着李公公不知道开口叫人。

    李公公哭过之后,情绪已经稳定了,这时抽出手绢擦去泪水,看着兄妹俩,温柔地问道:“你们就是我姐姐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秦大山紧张道:“我叫秦大山,今年十五岁。我妹妹叫秦大花,今十三岁。”

    秦大花只是点头,用好奇又略畏怯的眼神打量着他。

    李公公突然又哭了,哽咽道:“……怎么这么矮啊?你们……过的日子是有多苦啊!”

    白青羽走到兄妹二人的中间,一手一个地牵着,笑道:“舅舅别难过了,苦难的日子已过完了,我们以后的日子全都是好日子。大山和大花个子矮,是因为以前吃不饱,缺乏营养。如今日子好过了,咱们每天都有蛋有肉,个子长得飞快,保准到了明年,他们就都能长成大高个儿了。舅舅,亲人相见是喜事,咱们也算是一家团聚了,我们三个做晚辈给你行个礼吧!”

    说完,三人参差不齐地行了个九十度弯腰礼,一点儿都不整齐地说道:“拜见舅舅!”

    秦正光在一旁急得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声提醒道:“跪下!跪下!得磕头!”

    白青羽便大大方方地对李公公道:“还请舅舅见谅,我不能给任何人下跪和磕对,凡是被我跪拜过人的——都死了!包括我的亲生父母——全都死于非命!所以,我不能给任何人下跪和磕头。要不,就让大山和大花两个给舅舅磕几个头吧?”

    “还有这事儿?”李公公惊讶地瞪大了眼,马上又摆手道:“不用磕头!不用磕头!所谓亲人,亲的是血缘,亲的是感情,不是靠磕几个头就能亲热起来的。我见过太多一边给人磕头一边却在心里咒骂对方的人,有的甚至还……”

    秦大山兄妹也并不想磕头——这个从天而降的宦官舅舅让他们接受起来有些困难,从未见过面就不说了,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就没有感情可言,所以他们内心只有轻微的波澜,更多的是陌生、畏惧和排斥。

    而李公公则正好相反,他从小就跟姐姐特别亲,他知道自己应该还有亲人在世,也寻找了亲人很多年,可就是找不到,心中一直有所期盼,有所挂念,所以在得知父母兄长和姐姐都死了的时候,他会悲痛得无法自抑,他对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也有一份特殊的亲情——这可是姐姐的血脉,他们的眉眼间有着几分姐姐的模样。

    所以他伸出双手,温柔地唤道:“过来!让舅舅看看你们!”

    秦大山和秦大花有些迟疑,白青羽果断地推着他们的后背,一同来到李公公的跟前。

    李公公拉着他们的手,上下拉量他们的眉眼五官,或许是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姐姐,尤其是像姐姐小时候的模样。就是皮肤黑了点。

    他道:“怎么这么黑?是因为像你们的父亲?他生得黑吗?”

    秦大山忙道:“不是!我父亲才不黑呢!”说着便挣脱了自己的手。

    他十五岁了,发育再晚也有了朦胧的性意识,他知道宦官是怎么回事,小伙伴们打闹时会提到宦官,一般称之为“阉人”,在惹急了骂脏话时,甚至会互相对骂对方为“阉狗”。

    总之,在他的心中,宦官是可耻的,是脏的,是被人嘲笑的。他打心眼里排斥宦官。

    白青羽忙笑着解释道:“大山他们之所以看着皮肤黑,一是因为营养不良,常年吃不饱就会导致面黄肌瘦,二是他们终日劳作,常年被风吹日晒,自然就变黑了。如今日子好过了,养上一段时间就白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倒也是。我这些年在宫里也吃过苦头,知道被人欺凌是什么滋味,吃不饱穿不暖,面色自然就不好看。来,站近一点,舅舅给你们见面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入袖,在里面轻轻地掏着东西。古人爱穿大袖,所以大多数人习惯把一些随身物品放在袖子里。袖大而口小,能放很多东西。

    秦大山和秦大花却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几乎是同步摇手道:“不要!我们不要!”

    李公公的动作一滞,他目光微微一缩,问道:“你们可是嫌弃我?”

    他很敏感,或者说所有的宦官都很敏感,这种敏感是因为为自卑而产生的,又是因为长年遭受歧视和欺凌而发展壮大的。所谓物极必反,心理遭受极端压迫之后就会反弹,他们十分怨憎那些鄙视和欺凌他们的人,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暗中下绊子,给对方一点教训。

    秦大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嫌弃他,反正就是不喜欢跟他接触,忙摇手否认道:“不是!我就是……就是不习惯,我以前从未见过您,也不知道您竟然是……”

    “舅舅!”白青羽赶紧大喊了一声,她知道有一种解释叫做“越描越黑”,秦大山还是太嫩了点儿,为了防止秦大山说出什么伤害性的话来,她赶紧笑道:“我们不知道还有你这位亲人在世!更没有想到过,让我们畏惧的钦差大人竟然是我们的舅舅!舅舅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想必也知道这样的道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我们从未与舅舅相处过,不知道该怎么与你相处!在这之前,一直把舅舅当作皇城来的钦差大人敬着怕着,心里可畏惧你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看到当官的就害怕,刚才我也是壮着胆子才敢进来的,大山他们连这门都不敢进,就更别说和你们正常聊天交流了。”

    所以,不是嫌弃你,而是你官威太盛,我们心里害怕。

    当然,白青羽心里并没有多少害怕,更没有鄙视过宦官,就如同她在地球上从未鄙视过跨性别者一样,在她眼里,大家都是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在不影响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怎么生活是别人的权利,正义面前人人平等,都值得尊重。

    什么样的人最可恨?

    就是那种只顾自己利益、用自己的标准去强行要求别人做出改变、付出甚至牺牲的人。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就是上面那种人当了官,掌了权,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审判权和执行力。

    李公公身上并没有明显的阴柔娘气,更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尖嗓子、兰花指和扭腰胯等特征,但是,他身上的阳刚之气肯定也没那么充足,少了几分粗犷豪迈,多了几分优雅和滴水漏的缜密。

    白青羽一番话,让李公公心中的不悦立即变成了怜悯——可不是嘛!先不说自己今日是钦差身份,便是平时里,自己身为少监,所到之处也是处处被人敬着怕着,那些小宦官们为讨好自己,阿谀迎奉自不必说了,还有哭着求着要做自己干儿子的。

    于是他温柔地笑着,对秦大山兄妹说:“别怕!也别嫌弃舅舅。舅舅之所以会入宫做了内侍,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如今舅舅官至少监,在宫里也算有些地位,多少也能护佑你们一二,咱们是至亲的家人,得互相照应着才好。”

    说着,拿出两张银票递向两个孩子,微笑道:“我也没料到能遇到你们兄妹俩,所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在身上,这里有一百两银票,给你们一人五十两,权当是舅舅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们莫要嫌弃!”

    这话说得有点太卑微了,让人听了心酸。

    秦大山心中的那点嫌弃立即变成了同情,迟疑了一下,被白青羽在背后轻轻一推,便上前接过银票,说道:“多谢舅舅。只是我们……还没有什么本事,怕是照应不到您……”

    秦大花也接过了银票,冲李公公行了礼,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公公笑道:“无妨,你有这个心便足够了。正如青羽先前对你说的,你还没有成长起来。等你将来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舅舅就到你这棵树下去乘凉。到时候你别嫌弃舅舅老迈无用就好!”

    秦大山不好意思地笑了,飞快地看了一眼娘子——收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和笑容,赶紧道:“不会!我会好好孝敬舅舅的。”

    他对舅舅的观感突然上升了一大阶,不是因为收了他的钱,而是——感情是需要培养的,这张银票就是培养感情的养料,再加上李公公的语言和态度中流露出了真情实感,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血缘亲情便被激活了,并正在迅速增多增密。

    白青羽笑道:“舅舅也别对我们期望太高,我们再怎么努力,恐怕也难以在朝堂上立足,大山纵然能成长为参天大树,那也只是乡野间的大树。舅舅将来若是在宫里呆腻了,不妨辞了官,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咱们一家团聚,远离朝廷的纷争,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秦大山也笑道:“我娘子说得对!我们将来给舅舅养老送终!”

    秦大花这时也放松了心情,笑道:“我青羽姐姐……不对!现在是我嫂子了!舅舅,我给您说,我嫂子可厉害了,做的菜可好吃了,您来和我们住一起,我们天天给您做好吃的,还会给你做好看的新衣服……比你身上的衣服好看多了!我们还有好看又好用的双肩包,我们明天就会安排人去国子监外面卖双肩包,店铺都找好了。”

    秦大山也兴奋道:“对对对!我娘子可会赚钱了,这一个月赚了好多好多钱,就算舅舅您将来不做官了,没有了月钱俸禄也不用担心,我们可以赚钱养活您!我们很勤快的!总之,您不要担心将来不好过,有我们在,肯定会有好日子过的!肯定会给您养老送终的!”

    这番话不仅把李公公感动得哭了,就连白青羽都被感动得湿了眼眶。她没想到这兄妹俩竟是如此信任自己,而且是信任中带着崇拜,崇拜中还带着明显的骄傲。

    她原本以为,他们在自己面前多少会有些自卑和压力,这会影响到他们今后的相处。没想到,他们心中是满满的“荣辱与共”的骄傲,是毫无隔阂的一家亲人。

    白青羽感动地伸手将这兄妹俩的脑袋揽过来,与自己额头轻碰,说:“你们说得太对了!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真诚地邀请舅舅回家,来跟我们一起生活。”

    李公公哭得像个走丢后终于找到家门的孩子,耸动着双肩无法自抑。让他哭的不止是外甥的这番话,还有他这些年在宫中受到的磨难与凌辱。他的经历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

    当然,他现在身为少监,那些凌辱过他的人基本上都没落到好下场。

    白青羽推着秦大山兄妹上前,三人围着舅舅,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个动作传递着无言的关怀与亲情,让李清识倍感温馨。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比从前认的那些干儿子好一万倍!

    李公公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用手绢拭去泪水,不好意思道:“我有十多年没这么哭过了,让你们这些晚辈见笑了。”

    秦大山和秦大花忙说:“不会不会!”

    白青羽则说:“哭泣是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不仅可以宣泄情绪,泪水还可以滋润眼睛,可谓一举两得,所以,偶尔哭一哭有益身心健康。再说了,在自己的亲人面前真情流露,这才是人类该有的表现。如果太过于克制自己,反倒显得亲人之间存在着隔阂,不够亲。”

    李公公笑了,说:“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难怪大家都这么喜欢你。”

    白青羽笑道:“讨好长辈,也是我们做晚辈应该做的事情啊!不过是做好自己的本份而已,应该的!只是舅舅,你当年是怎么入宫当了内侍的?我记得……要家里儿子很多才可能送一个进宫做内侍的。”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李公公长叹一声,说出了当年入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