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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良心 第6章 不干正事

    曾华回到旅馆,睡了午觉。下午2点,一觉醒来,曾华感到神清气爽,劲儿十足,决定到离这3里路的汪头村去。

    2点30分,曾华步行来到了汪头村。据郑胜介绍,汪头村是个有近2000人的大村,村民90%姓汪。桐漯河绕村而过,水田有近千亩,土质肥沃,很适合烤烟种植,是远近闻名的烤烟村。

    曾华站在村头,向一望无际的田野望去,发现只有零星良田起垄,几个烟农在修整烟田,少许烟苗点缀在田间。

    村里鸡鸭成群,有好斗的公鸡顶着通红的鸡冠打个你死我活。母鸡则在土里刨着虫子,咯咯不停叫唤自己的孩子。黑色羽毛的西鸭则懒洋洋地窝在树荫下,水鸭则嘎嘎叫着,成群结队地在荒芜的水田里畅游,捉虫吃螺,好不快活。

    曾华来到一家三层楼的四合院,见开门着,便走进去,开口叫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听到叫声,里屋走出一个满头短短银发,五寸长白须,脸色红润,身着黑色粗布衣裤的老人来。他见到曾华后,和蔼地说:“后生仔,进屋坐。”

    曾华笑着说:“老伯,路过你们村,口渴了,讨碗水喝。”

    曾华跟着老人进了堂屋。堂屋很宽敞,很明亮,中央摆着一张宽大、古式的大饭桌。老人从开水瓶里倒了一碗白开水递给曾华,曾华双手接过,用嘴唇试了下水温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老人慈祥劝道:“后生仔,慢点喝,慢点喝,不要噎着。”

    曾华用衣袖拭干嘴角的水珠,连声道谢:“谢谢老伯,谢谢老伯!”

    老人又给碗里倒满水,微笑着说:“走路累了,坐下歇歇吧。”

    “要得,”曾华待老人坐在藤椅上后,才落坐在一张稍矮的木椅凳上,问道,“老伯贵姓,高寿几何?”

    老人挺挺腰板,哈哈一笑:“敝姓汪,周岁78,谈不上高寿。”

    曾华站起身,仔细端详老人,不住地点头:“汪老伯身材硬朗,面色红润,声音宏亮,笑声通透,长寿之相,定能长命百岁。”

    汪伯喜笑颜开,白须颤抖:“后生仔蛮会说话,讨人喜欢。我去切几个沃柑吃。自家种的。”

    还没等曾华推辞,汪伯就从里屋捧出几个黄中带红的沃柑,尖刀轻轻切开,红红的柑瓤,汁水流溢,让人不禁馋涎欲滴。汪伯把切好的柑瓤递给曾华。曾华双手接过,说句谢谢,也没客套,接过来就大块朵颐。吃完两个沃柑,曾华打着饱嗝,微微向汪伯欠欠身,感激道:“汪伯真是罗汉体,菩萨心,定能儿孙满堂。”

    汪伯笑容满面,兴奋地捋着白白的胡须,眼神中透露出慈爱,直勾勾地盯着曾华。曾华见状,立即坐在汪伯身边的凳子上,向汪伯问道:“汪伯,汪头村是远近闻名的烤烟村。上个世纪曾涌现出不少烤烟万元户,很多群众因此建了三层楼房,姑娘都想嫁到你们村。现在却没种几亩烤烟,这是怎么回事?”

    汪伯红润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我们村的田都是桐漯河的冲积沙田,土质松软肥沃,透气好,很适合烤烟生长。过去,全村连片种烤烟千多亩。烤烟成熟季节,烟叶金灿灿一片,空气中都弥漫着烟叶特有的香味。全县第一个烤烟万元户就是我们村里的。几年之间,我们村里的烤烟万元户比比皆是,村里的小伙比现在的姑娘都值钱。”

    片刻,汪伯的笑容慢慢消失,语气低沉:“凡事有利必有弊。桐漯河绕村而过,每年雨季都有不少泥石冲到村出水口,造成下水口阻塞。如果不及时清淤,春天雨水多,流水不畅,烟田被淹,烤烟就彻底报废完蛋。”

    “我是1978年开始当村支书的。每年冬季,我都要组织群众清理桐漯河道,砍掉烟田沟渠的杂草,清除淤泥,保证来年水渠流畅,河道畅通。05年后,我年纪大了,就退了下来。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组织冬修水利,河道清淤了。”

    汪伯红润的面庞愈发凝重:“开始两年,我向村委提建议冬修水利。他们答应很好,但不是说缺钱,就是说难以组织劳力,扯各种理由不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见没效果,就懒得再提了。”

    汪伯痛心疾首:“十多年不冬修水利,桐漯河道阻塞,渠道杂草丛生,淤泥快要平田埂了。春天稍一下雨,桐漯河水猛涨倒灌,整个田地就成了一片汪洋大海,烤烟浸得连影子都看不到。烟苗钱,化肥钱,药物钱等,统统打了水漂,烟农损失惨重,血本无归。几次三番下来,谁还敢种烤烟啊!”

    “镇政府也不管吗?”曾华满脸疑惑问道。

    “唉,”汪伯重重地躺在藤椅上,眼里满是无尽的无奈,“柏城镇是最大的镇,书记走马灯似的换,没有一个干满三年。”

    曾华心头刺疼,抬着头望着汪伯,安慰道:“汪伯,相信总会有人站出来,为人民服务的。”

    汪伯重重长叹一声:“但愿我这把老骨头能看到。”

    曾华站起身,扶直汪伯身躯,双手轻轻给老人捶背,轻轻问道:“村干部平时又干些什么呢?”

    汪伯不屑道:“八个字概括:迎来送往,公款吃喝。”

    曾华皱着眉头说:“县委文件规定,村里是零接待费的。而且村账务实行村用镇管,镇财政所审查才能报账。县里也不定期抽查村财务收支。”

    汪伯双肩轻微颤抖:“我族侄汪情是村会计。人还算正直,每每给我说起村支书汪维仁逼他造假开支用来吃喝,都直骂屙血拉痢。”

    “村两委开支造假可谓花样百出:雨季时,山体滑坡,抢收村道;夏季时,买柴油抗旱抽水;秋季时,购买森林防火器材;冬季时,走访慰问困难群众。村部房屋漏雨维修,办公设备、水电设施更换。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造不出。”

    “后生仔,你会纳闷,这么简单粗暴的造假也能蒙骗镇财务审查?村干部经常用公款宴请镇财政所的干部吃喝玩乐,成了酒肉朋友。

    “当猫成了老鼠的保护伞,老鼠不泛滥成灾才怪。”汪伯胸膛不住地起伏,很显然是气愤难平,老人转而又忧心忡忡,“老话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乡村基层组织如此不堪,这、这,怎么得了啊!”

    汪伯浓浓的忧国忧民之情深深感染了曾华,他不自主地把手探下去,紧紧握着汪伯的手说:“汪伯,相信组织,相信党。我保证,这些害群之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汪伯抬起头,仰望着曾华坚定的脸,动情地说:“天理昭昭,良心难违。我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此时此刻,才认识不久的一老一少心灵相通,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