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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一人归 第120章 兖州

    王諲听了,血已经凉了一半,趁着那优伶候场时进了戏班后台,问他是否是来揭穿自己的。

    那优伶只是笑着说:“公子想听听王諲的故事吗?”

    这话外人听来可能莫名其妙,但二人都心知肚明。他不是王諲,他是小寒。

    只听那优伶说道:“王諲在被贼人掳走后,又被山匪劫掠,辗转流落到一个鸨儿手里,遂成了田安启家的娈童。因着染了疫病,被田安启扔到城南金桂巷上,活活给冻死了。听说田安启在情事上有些癖好,小王公子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肉。”

    小寒是见过王諲死前的样子的,见他说的都对应上了,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更加不解他的目的。

    “告诉我这些事,你想干什么?”

    伶人笑道:“王小公子在田安启府中做了多年的娈宠,他的偶人又是不离身的,难道公子就不怕被田安启发觉?公子若想高枕无忧,还得听我的计策。”

    小寒依旧不放心:“你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帮我?”

    “我也不是要帮公子,我与田安启有些恩怨,不过是借公子的手除掉他罢了。”那伶人攀上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香风。

    小寒哆嗦了一下:“你想我怎么帮你?”

    伶人就将怎么不经意露出自己挂在脖子里的偶人,怎么引诱田安启到书房,他又怎么引人来捉奸耳语给他。

    又给他化了个妆,将他原本七分的容貌勾画成十分,果然勾得田安启神魂涤荡。田安启喝多了酒,忘了自己的德行,以为王小公子对他有意,迫不及待就要抱上去啃。

    结果就是被赶来的王夫人抓个正着,小寒趁机挣扎喊叫,坐实了他的罪名。

    押送宫中的路上,田安启稍稍清醒过来,非说王諲是他的娈宠,这个王諲是冒充的。

    这番言论只不过让众人以为他做的美梦还没醒,王夫人更是气得抓花了他的脸。

    就这样,田安启被稀里糊涂定了罪,甚至那个优伶还放下话,说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愧疚而死”。

    细想起来,这人及背后的人是何等可怕,将他与真正的王諲的背景调查得这样清楚,甚至能够让田安启悄无声息地死去,而天下人还要唾骂他。

    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与田安启有什么仇怨,但是这份洞察与城府足以使他后怕。

    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心机城府,唯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小偷小摸,但是这样的伎俩在高门大户中是完全不够看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不与人为恶,小心翼翼保全自己罢了。

    陈无双为忙着整理丁道迁的遗物,专程去了兖州一趟。

    老夫人身体也不大好,不过能勉强走动。且因着家中子弟为了争抢家业,每日里早晚问安不断提及丁道迁的遗产所在。

    甚至有言语之间相互攻讦的,闹得实在难看。老夫人懒于应付他们,索性关了院门,每日里了无生气。

    见了陈无双,才有了这精神,陪着她在园中闲逛。提及京中发生的大事,如萧缵谋反叛逃,萧纶被贬到徐州,太子去池州救灾,京中秋瘟盛行等事,又不免唏嘘。

    陈无双陪着丁老夫人到午时,老夫人才去休息,留她一个人在园中闲逛。

    丁家的祖宅住了家里几代人,其中有些子弟丁道迁颇看不上的,但迫于族老施压,只得将祖宅让给他们,自己搬出来住。

    所以丁道迁下世后,丁家那些宗室不过得了张地契。又因着没有丁道迁的辖制,丁家的土地、商铺都被他们典当了,丁道迁的产业又早被丁道迁变卖,他们连影也没见到。

    这些子弟平时受丁道迁的管教,每月领一些月俸,花钱也不尽兴。

    丁道迁一下世,他们没了束缚,仅仅几个月就将祖产都挥霍尽了。

    每家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自然没人愿意主持中馈。没有官中的钱发月钱,也只得变卖了奴仆,搬出了祖宅。

    这时他们才想起丁道迁的好,平时十年八年都不来丁道迁的小院子这里拜见,这会子都千里迢迢来打秋风。

    陈无双早上才下了船,中午他们就得了消息,纷纷过来看望她,请她家去坐坐。

    陈无双自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丁道迁的钱他们没见到,这会子她过来,他们定是认为她是来清点财产的,巴结好她就能得到些许利益。

    虽然陈无双确实是来清点丁道迁的遗产,但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即便丁道迁留下的东西她敢分享给他们,只怕他们也不敢接。

    于是有心吊着他们,特意不让丫鬟去请他们,自己则一边闲逛一边往前厅走去。

    陈无双看着丁道迁的小院子,这里处处都充满着她儿时的回忆。

    丁道迁作为老师是严苛的,陈无双因为达不到他的要求时常挨打。丁瑶光看到之后虽然难过,可是自己也被父亲打怕了,只得去请老夫人。丁老夫人舍不得自己的乖外孙受苦,往往大老远跑来将陈无双搂在怀里,说要打连她一起打。

    丁道迁往往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看着他们祖孙三人抱成一团,又无可奈何。

    闲暇时,丁道迁又会变成一个和蔼的祖父。会给她做小木马、小弹弓,教她射箭。有时候陈无双馋树上的果子,他还会将陈无双背到肩上,让她够果子吃。

    她在外祖家往往逗留很短的几个月,且母亲下世后,来得就更少了,但这么多年这方小院的布局都没变过,连那棵枯死的李树都没舍得挖,其实外祖父也是非常念旧且寂寞的人吧。

    陈无双有时候会想,如果那时自己能懂事些,将外祖父的一身本领和满腹韬略都学到了,是不是会不一样。如果是外祖的话,至少能保住四哥不剃度,也能避免萧纶被陷害,甚至说不定能保住祖母。

    她能做的就很有限,且有时候怀柔过度。她时常想到元诩对她说的话,她过于扭曲了,以至于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