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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浪拍岸 第80章 剑宫陷阱,帮派退让

    秦宁看到终南道人的装扮,立刻意识到他是太乙门的长辈,因此不敢有丝毫不敬,非常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尊敬的前辈,请明察,刚才我路过这里,没想到奚郎这位小兄弟,”

    他指了指奚郎,“实在是太顽皮了,设了一个陷阱,让我的师弟从马上摔下来,还让另一位师弟掉进了溪水里。我知道奚郎是太乙门的弟子,所以我并没有伤害他。至于这位回鹘人,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们过不去。”

    秦宁毕竟读过很多书,曾经在淮西和无极帮卧底,能在圆通王庭那样狡猾的人面前蒙混过关,自然已经练就了说谎的本领,反而将责任推到了奚郎身上。

    奚郎急忙辩解道:“师叔,不是这样的。是他们,他们说……”

    他想解释是长安剑宫的弟子先侮辱了他,但是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实在说不出口。

    那几个长安剑宫的弟子一边笑一边附和秦宁,让奚郎百口莫辩。

    秦宁接着说:“我们向来对太乙门的前辈非常尊敬,怎么会无事生非,无缘无故地得罪太乙门。我们今天只是去翠华山游玩,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不仅受了冻,还受了伤,希望前辈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处理。”

    终南道人自然不会理会他,只是冷笑了两声。

    那位穿着汉服的回鹘人走上前来,行了个礼,说道:“是他们不对,他们欺负这个小孩子。我的朋友居野葛,是回鹘崇德可汗的勇士,他是为了正义而站出来的。这些神策军真是丢大唐的脸,就像白居易写的《宿紫阁山北村》一样。”

    《宿紫阁山北村》是白居易在元和四年写的新乐府诗,当时的中尉是吐突承璀,现在虽然吐突承璀已经去世,但朝中的宦官依然权势很大,神策军比元和年间更加猖獗。

    秦宁冷笑道:“没想到回鹘人还知道白居易。”

    那位回鹘人回答说:“当然知道,不仅知道白居易,我还抄写了很多他的诗,比如《卖炭翁》,还有,我坎曼尔也会写大唐的诗。六年前我就写了《忆学字》,‘古来汉人为吾师,为人学字不倦疲。吾祖学字十余载,吾父学字十二载,今吾学字十三载。李杜诗坛吾欣赏,迄今皆通习为之。’”

    他只顾自己吟诵自己的诗,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些江湖人物的心思根本不在诗上。

    秦宁没有心情听坎曼尔读诗,只是盯着终南道人说:“如果前辈不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处理,我们只能请我们的掌门来拜访太乙宫了。”

    终南道人性格火爆,只是不屑于和这些不肖的晚辈计较,冷笑一声说:“好,那我终南老道随时恭候。”

    秦宁其实也只是想找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这竟然是江湖中传说中剑术天下无敌、杀人无情的终南道人,顿时感到一阵冷汗,急忙招呼众师弟离开,却看到又来了一个胖大的老道。

    秦宁听到太乙门弟子的称呼,已经知道新来的老道就是太乙门的掌门太乙道人。

    太乙道人在江湖中传说武功高强,已经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不仅飞花摘叶都能伤人,而且功力强大到可以使用阴符,能在百里之外取人首级于无形。

    秦宁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但脸上还是装作镇定。

    奚郎看到师父来了,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眼睛都红了。胖大道士并没有先听他的解释,而是先询问秦宁等人的师承来历,虽然他是江湖名宿,但并没有失礼。

    秦宁自然用回答终南道人的话来回答胖大道士,几个长安剑宫的弟子更是在旁边添油加醋。奚郎一张嘴怎么能争得过他们几张嘴,何况又说不出口,更是结结巴巴。

    秦宁硬是压下心中的恐惧,慢慢地说:“太乙掌门,我们虽然是年轻的晚辈,但出门时师父师伯们也教导我们,‘你们虽然是剑宫的弟子,但也是朝廷任命的将官,出门在外不能丢朝廷的脸。再说我们剑宫虽然不是名门大派,比不上少林寺、太乙门,但你们既然是剑宫的弟子,就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师父师伯们的教诲我是不敢忘记的。”

    他不是不想说得快一些,只是心跳得厉害,硬是用内力压制,一旦说话加快,声音就会颤抖。

    胖大道士轻松地笑了笑。

    终南道人却生气地说:“怎么,想用长安剑宫的名头来压我们太乙门吗?”

    秦宁的神色稍微稳定下来,说道:“晚辈不敢。不过这次出来,神策军的李公公也交代过,‘明天你们几个就要去成德招降王庭凑,出门要谨慎行事,如果耽误了朝廷的大事,哪怕他有三头六臂,朝廷也会让他无处可逃。’所以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即使受了点小委屈也能忍就忍,哪里会无故生事?还请太乙掌门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满口都是朝廷,实际上是在用朝廷的名义来施压。

    胖大道士观察了形势,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了解奚郎的性格,知道奚郎不会无缘无故地主动惹事,但是剑宫弟子动不动就提到朝廷,这也让人犹豫。河北招降王庭凑的事情他也知道,去年十月无极帮主王承宗病逝,他的弟弟王承元不愿意继承成德节度使,主动归顺朝廷,朝廷派魏博节度使武灵门的掌门田弘正接任成德节度使,同时派凉国公李愬接任魏博节度使。

    不久后,幽燕帮主刘总在“燕歌行”谭忠的劝说下,将卢龙一分为三,献给朝廷,自己出家为僧。

    不久之前,无极帮的长老王庭凑趁武灵门弟子回乡的时候,突然暗害了田弘正,自封为成德节度使,又逼迫王承元让出无极帮帮主的位置,拒绝向朝廷交税。

    武灵门的弟子请求李愬带领他们复仇,打了几场胜仗,眼看就要攻破成德,李愬却因劳累过度病逝。朝廷只得派钦差招降王庭凑,这次派出的钦差就是曾经被贬到潮州当刺史、现在回到长安的韩愈。

    胖大道士静静地看着秦宁说:“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秦宁没想到胖大道士会忍让,以为他害怕朝廷和长安剑宫的势力,松了一口气,非常得意地说:“在下是晚辈,本来不敢在前辈面前多嘴。既然前辈这么说,我们也不为难这个小兄弟,只要他向我这几个兄弟磕个头,道个歉也就算了。”

    胖大道士哼了一声,既然他让秦宁说,那秦宁现在提出要求,他也不好责备。终南道人生气地说:“岂有此理。奚郎,你没有嘴吗,为什么不解释?”

    奚郎张了张嘴,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人,从小就是奴隶,从来不敢随便说话,久而久之就变得不擅长言辞,自从加入太乙宫后更是埋头苦练,与人交流很少,即使是像杜颖这样活泼的人也和他没什么话说。

    今天的事情如果在平时,给他半个时辰也许还能说清楚,现在要他立刻解释清楚怎么可能?他越急,越是说不出话,脸色越来越红。

    围观的人大约有几十人,除了那两个回鹘人和一两个人外,谁也没见过事情的真相,反而大多数人相信秦宁的话是真的。

    那个回鹘人坎曼尔虽然辩解了几句,但他的汉语也不流利,而且大家认为他是因为他是胡人的身份才帮助奚郎,谁愿意听他的话?虽然有一两个汉人看到了真相,但也不敢站出来得罪神策军。

    奚郎心里明白,但无法辩解,情急之下跑到胖大道士面前跪下,开始咚咚咚地磕头。

    胖大道士看到他的额头都快磕破了,心里叹了口气说:“奚郎,你起来吧,你违背了誓言,即使有理,也应该受罚。我太乙门不能再留你了,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奚郎非常害怕,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拼命磕头。胖大道士似乎没有做什么动作,就凌空点了奚郎的穴道,奚郎磕不下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胖大道士对秦宁说:“我的徒弟有错,我已经将他逐出太乙门,这样的处理你觉得满意吗?”

    秦宁连忙点头,他其实只是想羞辱奚郎,心里和羞辱付云起一样,但没想到胖大道士竟然将奚郎逐出师门,大大超出了他的期望,急忙说:“前辈的处理非常公正。”

    终南道人咬了咬牙,大声喝道:“还不快走。”

    秦宁和其他几个剑宫弟子互相看了一眼,急忙骑马下山。终南道人性格火爆,如果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就要直接赶人了。

    围观的人群看到没有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只剩下两个回鹘人。坎曼尔走上前说:“你这个师父做得不对,不好。小兄弟被欺负了,他并没有错。”

    他知道自己的汉语不好,即使再抄写两百首诗,也说不清楚,看到没有什么效果,叹了口气也就走了。

    终南道人上前扶起奚郎,解开了他的穴道,看到他额头磕破,血泪混合,不满地说:“师兄,明明是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你为什么要处罚奚郎呢?”

    胖大道士说:“太乙门和长安剑宫相距不远,如果因为一点小事就不忍让,可能会引发大的冲突,公然对立对我们太乙门和整个江湖都没有好处。那些剑宫的弟子现在分散在各个州府做官,如果他们有意为难我们太乙门的弟子,终究是防不胜防。再说,虽然剑宫现在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但他们削弱藩镇的做法也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破坏了大局。”

    终南道人无话可说。

    胖大道士转向奚郎说:“今天的事情,虽然有隐情,但终究是因为你用心不纯,一时冲动。你和长安剑宫的弟子结怨,长安附近你是不能再待了。我有一个隐居在小华山后山的朋友,名叫不遇,你可以去找他,学习‘勇于敢者则杀,勇于不敢者则活’的道理,体会‘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致坚’的深意。”

    说完,他带着其他弟子回到了太乙宫。

    奚郎呆呆地站在溪边,心里想了很多过去和今天的事情,这些事情混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过了一会儿,一声鸟鸣让他回过神来,他用溪水洗了洗脸,没有进太乙宫,直接下山朝东走去小华山。

    秦宁和其他几个剑宫弟子得意洋洋地骑马回长安,心里感觉就像在战场上立了大功,被封为万户侯一样。路过韦曲剑宫时,他们心想今天大大灭了太乙门的威风,长了长安剑宫的面子,这样的好事怎么能不告诉黄天行师兄和师父们,于是兴高采烈地进剑宫报告。

    谁知道黄天行不但不高兴,反而生气了,严厉责备说:“你们身为神策军的将领,出使成德的大事即将到来,居然无端招惹太乙门这样的江湖门派。看在你们明天就要出使的份上,暂时免于处罚,等从成德回来再一并奖惩。”

    二师叔骆二劝道:“咳,咳,黄师侄,这几个徒弟虽然胆大妄为,但也算没有丢我们长安剑宫的脸面,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饶他们一次吧。”

    三师叔孟三也冷笑着说:“我觉得灭一下太乙门的威风也不错。这个太乙老道依仗一点江湖的虚名,从来不肯和我们长安剑宫通融,上次骊山大会他们太乙门居然不来参加,真是给脸不要脸。还有那个终南道人,消失了十多年,现在居然大摇大摆地回太乙宫,如果不给太乙门一点小小的惩戒,恐怕不久他们就敢骑到我们头上。”

    黄天行说:“二位师叔,太乙门的弟子虽然不多,但散居全国也有上百人,而且太乙宫千年的香火,从太乙宫得到道箓、薪火相传的道士更是数以万计,其中华山派、崆峒派等都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血脉相连,一呼百应,更不用说一向和太乙门交好的丐帮、少林。而且我们长安剑宫结盟、灭柳家寨、天龙寨、驼山派等,以及在各地开设分堂的事情,太乙门始终没有阻挠,现在我们剑宫帮助皇上稳固西南、平定河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大事,何必无端卷入江湖的恩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