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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阳光 第31章 悬崖之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一个字不是两个字,不能写得这么开,你怎么就是不长脑袋?你是长了个猪脑袋吗?”聒噪的女声在耳边咆哮道,尖锐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戳痛她的额头,她的心里恐惧极了泪水模糊了双眼完全看不清笔下的字。“苏黑犬,你叫黑犬吗?我看你就是一条傻狗——”

    惊雷般的谩骂声在耳边炸响,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阵的轰笑,嘲笑,窃笑,讥笑,那原本是属于孩童们纯洁欢快的笑声却发生了鬼怪的变异……

    她的额头上缠着一圈破烂的白布条,包扎后留下的布头在视线前方晃动,上面还沾有暗红色的血迹,她的头好疼好疼……

    稚嫩悦耳的童音宛若天籁正一声声地呼喊着“默默——默默——”,她蓦然回首看见一个戴着太阳花项链的漂亮女孩站在身后,一道七彩的光芒从她的头顶上方落下熠熠生辉。

    “旸旸——”她转身抱住了那个天使般的女孩……

    梦碎成了支离破碎的杂乱篇章,米心旸沉陷在离奇的梦境中呼吸急促,半梦半醒间她摸了一下自己汗如雨下的额头,一条和肤色一样不明显的凸起像条小虫一样蜿蜒在额头上方,这条疤在小时候应该更长更大更显眼些,只是随着年龄和体格增长它在不断地缩小,最后缩小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直到被人遗忘,她忘记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一阵骚动将米心旸彻底带离了这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颠簸,闷热,汽车的尾气让她头晕目眩有一种欲吐未吐的恶心感,耳边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她努力地睁开双眼看见身旁的过道上两个男人在争执,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轻易将对手一个瘦弱猥琐的男人制服并从该男子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米心旸眉头一皱立马从座位上跳起来。

    高大的男人看见米心旸起身随即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靥,他洁白的牙齿在微微一笑的瞬间竟像钻石一样闪耀了一点星光,他把米心旸的手机还给她,说:“车上扒手多,可别睡沉了!”米心旸激动得一时语塞只夸张地点了好几下头,手机检查了一翻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要靠这个手机和苏默默保持联系才能准确地找到易卿学姐的老家,要是手机被偷了她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她看那位英俊帅气的高个子男士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圣母般的光辉,他见义勇为的行径在她简直比再生父母的恩情还要意义重大。大巴车在服务区停下来,不久后面一辆警车追了上来,高个子男士把扒手押下去和警察做了交接又在案件本上签了字才重新回到大巴车上。

    米心旸上午才脱离团队甩了单边现在又身处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不敢再放松懈怠唯有强打起精神,看到高个子男士上车来连忙上前道谢,他摸摸脑袋害羞地笑了样子看起来特别的憨态可掬,惹得米心旸也拘谨羞涩地笑了起来。

    他的眼瞳漆黑而深邃在和米心旸对视的瞬间便立马躲闪,明明是一件见义勇为的英勇事迹却搞得像做了一件亏心事一样。“这都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你也不必放心上,出门在外还是要多留个心眼。”他诚恳地说道。

    米心旸羞愧地一哂:“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多亏你了,要不是有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米心旸说着目光转向窗外那片绿油油的田野,眼前的男人并非不作兴看,而是他身上有一种让女士羞怯的阳刚之气,男性魅力十足。这个人紧致的身材,健康的小麦肤色,钻石般整齐生辉的牙齿,还有不俗的谈吐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苏默默曾说过一个人的身材代表了他的社会阶层,和他比起来马思远都显得瘦弱单薄多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廉价颠簸连冷气都不给力的长途大巴车上?

    交谈了几句,男人理所当然地在米心旸旁边的空位上坐下,问道:“你一个女生这是要去哪?是出来旅游的吗?自由行还是要多找几个驴友结伴才好。”

    米心旸失落地摇摇头,语气沉重地回答:“不是旅游,是去武陵县办点事。”

    “这就巧了,咱们顺路,我刚好也是去武陵县办点事。”男人露出惊喜之色,米心旸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皓齿上。

    “相逢不如偶遇,要不加个微信?办完事还可以约着吃个饭什么的,过几天我就要回澄市了。”这下是换米心旸惊讶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么巧的事,舌头都差点打结:“你也是澄市人?”男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难道你也是澄市人吗?”

    米心旸激动得连连点头,两人用澄市方言互相问候了几句,又都笑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乡遇故知”可以位列人生三大幸事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手机失而复得,况且还是老乡的出手相助,两人越聊越投机兴高采烈地加了微信。

    他们在车上用澄市方言小声地聊起天,对于这个未语人先笑的英勇男士米心旸有特别的亲切感,她把此行的目的告知了这位善良的好心人,两人一同陷入了沉默。男人收敛了从一开就长在脸上的和善笑容对易卿的罹难黯然伤感,并褒奖了米心旸这种守信重情义的行为,表示现在这个社会都是利益至上,像米心旸这样的人不多了。

    “怎么不多?我面前不是还有一位见义勇为的男士吗?”米心旸借男人的话反倒把他夸奖了一番真是狡黠又伶俐至极,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有了挚友的相伴旅途顿时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男人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小人儿站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双手大大地张开,悬崖的下方是湛蓝的大海,他的样子仿佛是要飞向大海,这张图片和微信的启动图片如出一辙——一个小人儿孤独地站在“蓝色弹珠”前——“蓝色弹珠”是NASA公布的第一张完整的地球图片,都是渺小个人面对浩渺广袤的大自然。

    如果说微信的启动图片的寓意是微信可以把孤独的个人和世界联系起来,那这张图片却充满了仅凭个人的单薄力量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挑战自然的一种以身试险的大无畏感。男人的微信名就一个字:宗。

    米心旸把图片放大看到图片中的人恰好站在悬崖的边缘,只要身体稍稍的倾斜就会坠入峭壁下的大海,这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男人笑了笑,笑容里不无得意之色:“正是在下。”

    “这也太危险了,你不怕掉下去吗?”

    男人笑着摇摇头,仿佛这种冒险在他不值一提,他向米心旸介绍道图片中的悬崖叫做卡劳帕帕崖位于夏威夷的卡劳帕帕岛,崖高1010米是世界上最高的海边悬崖。

    “这个悬崖是古老的火山喷火山口的一部分,崖顶恰好是一块露天平台,周末假期会有很多人上来晒太阳,俯瞰太平洋的瑰丽景色,单看它平静的外表你想象不到它其实隐藏了巨大的破坏能量。”男人得意的一笑。

    看他绘声绘色的样子,米心旸恭维道:“你这可是赤裸裸的显摆,像我这样的老土帽儿连国门都没出过,更别说站到世界着名的悬崖之上了,宗是你的姓吗?”

    男人向米心旸伸出大而修长的手,米心旸有点羞涩地盈盈一握,男人笑道:“宗意。”米心旸一听音同“钟意”不禁夸赞好名字,又介绍了自己,两人互相褒奖了一番都心情大好一扫之前被扒的阴霾。

    长途大巴在武陵县停了下来,这里距离易卿家还有2小时的车程,刚下车就有看似不正规实际上也不正规的面包车拉客。

    米心旸看了一下时间晚上10点多了,她只犹豫了一下宗意就推着她的行李箱朝附近的宾馆走去,她尴尬得一愣,虽说这个男人亲和力十足两人也投机的聊了一路,但他也未免太自来熟了吧?

    “哎——宗先生——”

    “现在这个点坐这种黑出租而且还是拼车的非常不安全,明早天一亮我送你过去,保证把你送到。”男人的嗓音稳妥而低沉,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况且呀,你这个时间到别人家里惊扰到老人家休息也不合适,你说呢?”宗意说完冲米心旸微微一笑,米心旸认可地点点头,她向来不是一个缺乏主见的人,只是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慑感。

    行李箱在地面滚动发出的声音掩盖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夜间车站一个亮着灯的广告牌吸引了米心旸的目光,她不由得在广告牌前站定。

    广告牌中的图片是阳光下的波光粼粼的洱海,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面海而坐,留下一个形单影只的背影,旁边配有一句广告语: I’m me, but I’m another me. 我是我,但我是另一个我——兰波。

    宗意看到米心旸对着这个广告牌一副痴迷又想入非非的样子,不禁介绍道:“这边离洱海很近了,很多驾车前往洱海的人会途经此地,像这种穿凿附会的旅游宣传赋予了云南美景文化的底蕴和神秘的美感,是商家的一种营销策略,目的在于吸引那些毕业不久的小文青来云南旅游消费。”

    “我觉得很有深意。”米心旸若有所思地说,初看到这句话时米心旸的心脏就像被一股强烈的电流穿过,惊喜恐惧,冷汗涔涔,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不是米心旸那么她会是谁?另一个自己,谁是另一个米心旸?另一个米心旸又是谁?

    “如果我说我不是我,我不是米心旸你信吗?”

    男人一笑,他面向广告牌揣摩着这句诗的意思,然后说:“信!就像宗意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我可以叫宗意,你也可以叫宗意,别人也可以呀,如果我的代号不是宗意,那宗意就是别人,会有另一个代号代表我,我仅仅只是我这个本我,名字不过是代号。”

    对呀,名字不过只是一个代号,名字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如果我的名字根本就不叫米心旸,那我会叫什么?也许米心旸另有其人。

    米心旸抬头仰望如墨的夜空,繁星点点更显得夜的黑暗,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猜想在这一刻变得越来越真实,我会不会——其实是一个叫做叫苏默默的女生?是那条被福利院的小朋友们霸凌的“小黑狗”?

    她把手伸向额头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这个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已变得很浅很淡很小,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但它却真真实实的存在。她的额头曾经受过伤是毋庸置疑的,米心旸合上了沉重的眼皮,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她就是曾经红苹果福利院的小黑狗——苏默默,那么,现在的苏默默又是谁?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前面还有几百米,你要是累了可以伏在我背上我背你过去。”男人热心的关怀道,米心旸对男人淡然地笑了笑,“我没事,走吧。”

    在宁静凉爽的夜晚两人一路无言地朝附近的酒店走去,只听见行李箱在地上拖动的“哗——哗——”声,米心旸发现和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士即使相伴无言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感觉轻松自在又自然,仿佛这个人是一个认识多年的好友,只是米心旸向来疏离男性,她没有一个异性朋友。

    飞机一抵达费城国际机场马思远就打开了手机,眼见周盈凑上前来他赶紧把手机捅进裤子口袋里,周盈嘴巴一撅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嗔道:“马行长竟然没有上交因私护照。”

    马思远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耐烦地回怼:“你到底是希望我交呢还是不希望我交呢?我当时没来得及交,现在已经后悔了。”说着马思远快步走向接机口把周盈一个人落在后面,周盈这时来了一个电话一边接着一边追赶着马思远的大长腿。

    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拽住马思远的手臂说:“Susan已经到了。”马思远本想一把甩开她的手,转念一想又算了,这大概是他为这对冤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向来扮演这种慈悲为怀的角色索性好人做到底,不过这也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不想再夹在这两个人中间给自己带来无限的烦恼和不快,便任由周盈拉着朝接机口跑去。

    一辆黑色的奔驰mpV远远地发现了他们,Susan把手伸出窗外朝他们挥舞着,周盈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上蹿下跳幸福的模样无以言表,在成为一名母亲以前她就是一个孩子,即将见到自己的孩子她乐成了一个孩子,母性的光辉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过时。

    马思远受到这煽情氛围的渲染也兴奋起来,只是脸上依旧淡淡的,他不想被周盈揣摩到他的心思和心情。

    Susan的车跟随着车流渐渐向他们靠近,周盈迫不及待地朝Susan跑去,马思远趁机刷了一下手机顿时面色苍白差点没吓破他的胆。

    他对着微信里一个悬崖头像的人怒吼道:“我现在已经到了美国接你儿子回国,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我警告你,你胆敢做出任何一点逾矩的事情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儿子。还有,别把国内当成美国,别以为警察掌握不了你的犯罪证据就不能把你怎样,我一样有办法送你进去,你给我当心点!”

    宗意竟然敢拿米心旸熟睡的照片来挑衅他,这个时候国内正是晚上,明知道这是挑衅马思远的内心依然无法淡定。

    宗意就这样冷不惊地掐住了他的死穴,他就像一只被鳄鱼咬住脖颈的梅花鹿,简直可以堪称是一击即中的致命袭击。

    这才分开短短的两天时间里米心旸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出所料米心旸的电话果然打不通,宗意若是此刻就在她的房间的话怎么可能让马思远联系上米心旸?

    马思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和宗意有近二十年的交情,对他的思维方式和习惯作风再熟悉不过,他相信这就是他的一场恶作剧,鳄鱼一旦获悉了他对米心旸的感情就绝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鳄鱼也有死穴。

    待到周盈和Susan过来时马思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盈盈似有泪水溢出,周盈发现了异常连忙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马思远说:“没什么,见到Luke激动的。”

    听到这句话周盈开心地笑了,笑得心花怒放。她的内心深处早已把马思远当成了Luke的亲爹,虽然有自欺欺人的嫌疑,但当她可以利用马思远对Luke的爱来胁迫他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她真的会有一家人的错觉。

    Susan在一旁激动得笑出了泪,笑这小两口简直是一对欢喜冤家。

    倒时差和刚刚的精神刺激让马思远疲累不堪,他一上车就躺下睡了。周盈一看到婴儿座里的Luke积攒的母爱便泛滥起来,她把Luke放在自己腿上不断地逗乐,Luke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好不爱人想来也有洋奶粉的功劳,虽然多时不见Luke再次见到周盈却一点儿不认生,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马思远是在装睡,他根本就睡不着,他怎么可能睡的着?刚刚宗意发来了一张相片,竟然是米心旸躺在小宾馆的床上熟睡的相片,相片中的米心旸睡容平静而安详,他知道宗意在没有亲眼见到Luke前不敢胡作非为激怒他,只是这么快宗意就把他的行踪和身边的关系摸排得如此清楚不得不让人咂舌。

    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竟然成了他手中的砝码,成人的世界是有多么的狼狈不堪,无意中掉进一个泥坑溅得满身泥,现在他只有默默许愿希望Luke以后长大千万不要成为你爸爸那样的人。

    马思远看到米心旸在微博上评论的笑脸表情只觉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想借由“农夫与蛇”的故事让米心旸了解自己的这段不齿经历实属情非得已,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和无奈,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和包容,为什么偏偏是米心旸而不是苏默默?

    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苏默默太过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以至于他相信周盈的事不至于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他和苏默默之间真正的阻碍来自米心旸,关于这一点他和苏默默早达成一种无须多言的默契。

    待到他再回过头来看评论时,忽然又惊现了一条评论“地主在此,想听地主故事版本的请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