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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阳光 第54章 四人首聚

    马思远没等宗意讲完就提前挂断了电话,上次的江边斗殴让宗意多少有点吃瘪,那出其不意的冷拳算不上光彩,以宗意的个性决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竞争的关系,宗意是宁可输给其他别的什么人也决不要输给他马思远,实际上在马思远的印象中他从没输过,无论对手是何人,宗意都有办法赢哪怕是用并不光彩的手段,他的思维和理念都是奸商的那一套而不是读书人的那一套,当读书人与商人的身份结合到一起,前者的优势便成了后者的劣势往往是被无情地摒弃掉的。

    快到星河银行分行大楼停车场入口时,前方的宗意来了个急停若不是马思远早有防备一定追尾了。当岗亭的保安出来查看状况时宗意一溜烟跑了,马思远这才一打方向盘驶入停车场,系统自动识别出他的车牌放行,没有提前录入车牌的非员工车辆是进不来的,玛莎拉蒂mc20又怎样,一样有你进不来的门,给我外边老实呆着凉快吧。把宗意拦在门外让马思远得到了短暂的安全和宁静,宗意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

    接到苏默默后刚上车马思远就收到了陈冉发来的一条微信语音,他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一起听吧!”

    昨天见过许燕回来后,苏默默想到可以把易卿的心理咨询师作为一个切入口,直接问陈冉等同于出卖了马思远,毕竟这是陈冉讳莫如深的一个隐私——他在星河只告诉了马思远一人,苏默默只有委托马思远去询问陈冉有关心理咨询师的信息,只要找到这个咨询师了解易卿当时的心理精神状况就不难。易卿作为马思远的直级下属,马思远对她的工作和生活情况的调查是无可厚非的,好在同为抑郁症患者的陈冉对易卿的遭遇能感同身受因此对此事也是极力配合。

    陈冉在语音信息中的叙述是断断续续的,分了好几条语音信息发送过来,听得出他是在努力地如实地回忆:“是一个叫作:mia‘s psychology的私人心理诊室,地址在兰陵路7号——已经被查封了。咨询师自称米娅——是一个25岁左右可以流利使用中英文的外籍女性,她只是有点像洋妞又没有洋妞那么的洋,你懂吧?哈哈——我其实也只见过她一次,工作太忙无法按时复诊。现在想想还多亏了工作救了我的小命,后来的事情就如新闻上说的,这个米娅貌似已经跑路了连警察都在找她。易卿去的比我早,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她从诊室出来,还给我了那种药——”

    苏默默立即用手机上网查阅了这类违禁精神药物的有关资料,在国内外不同的搜索引擎上得到的结果不完全一样。外网的结论似乎更客观:一种短效安慰剂,就是在短期内对抗抑郁效果显着但若长期服用对神经系统可能有不可逆转的损害,并会加重病情,这就是我们国家一直没有引进这类药物还把它归于违禁药品的原因,而在国外某些国家这类药品却是合法合规的。

    见苏默默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马思远握住她冰凉的手问道:“在想什么?”

    “我认识那个心理咨询师,准确地说不仅仅是认识。”

    马思远惊讶地挑起双眉,他以为苏默默也曾有过和易卿陈冉同样的经历,叹了口气怜惜地说道:“没想到你曾经活的那么艰难!”

    苏默默白了马思远一眼:“马行长误会了,我可不是以患者的身份认识这个人的,应该说她是我和旸旸共同的朋友。米娅是一个中英混血的弃婴,几经辗转才来到红苹果福利院,那一年我和旸旸刚好入学而她才只有三四岁的样子。那时所有的孩子都惊叹于米娅浅蓝色的眼珠子和深棕色的卷发就和我们手中的洋娃娃一模一样,方老师向大家解释米娅是半个外国人所以才和大家长的不一样,小朋友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外国人还有半个的?”说到这儿苏默默和马思远不禁相视一笑,他们笑的是儿时的童言无忌同时又感慨那份被遗失掉的纯真。

    “方老师又说因为米娅还是半个中国人呀,这半个外国人加半个中国人合起来恰好就是一个人呀。米娅入学后表现出了卓越的天赋,十三岁就被国家少年班录取后来又去了斯坦福读心理学,她回到澄市是近两年的事。米娅是mia的音译,她还有一个学名叫:张芷欣——知道的人不多,这大概是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原因。”

    苏默默把这个传奇人物的传奇经历给马思远介绍了一遍,马思远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先不要打草惊蛇,米娅也许还不知道易卿已经出事,不如将计就计先收集线索,以你们的交情更容易套出信息。”

    “我猜她会先否认再怀疑。既然她的诊室被查封了首先她就不会承认她就是那个心理师米娅,二她会怀疑我的动机,如果她已经预料到了易卿的结局——那么她现在一定会极力撇清干系,不然她就是罪加一等。正因为我认识她所以才知道想从她口中套话比登天还难,人家可是高智商高学历,马行长这是强人所难。”苏默默嗔怨道。

    “现在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你一人有机会走进易卿的死亡真相了,如果你都放弃了那这个真相就像一艘沉入海底的船再无浮出水面的可能了,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她了。”马思远说完握了握苏默默的手给她鼓励。

    “如果卿姐真的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那她一定不想要任何人去调查所谓的真相。”

    苏默默从未想过推脱,无论有多困难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会拼尽全力,她只是很不喜欢马思远拿她当作一个铁人般的看待,好像她力大无穷,好像她无所不能,好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承受起别人都承受不了的压力。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为难的时候,她调查的并不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让她可以仅仅当成一份工作一样内心毫无波澜仅凭理智地去做,易卿是她的学姐兼挚友,当她慢慢靠近真相一层层揭开隐匿的面纱她的内心有多痛苦和纠葛他知道吗?他理解吗?当她从许燕口中听到那些毁坏卿姐名声的话她多想一巴掌甩到许燕脸上。自从易卿出事后她就被停职催收,还要明里暗里调查易卿的死因,每天都装作很淡定自如,不管外表伪装得多坚强,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了。她从不诉苦,马思远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一个女强人女汉子,她现在很讨厌他的理所当然,她也想像别的女人一样在自己男人的怀里撒娇,她很想逃离这一切。

    “如果她是被迫选择的这条路呢?其实我也有责任,我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如果安家置业的贷款不逾期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条路,我当初听信了许燕的话竭力促使了这笔贷款的发放,现在行内都在流传易卿与安家置业之间有利益的输送,所以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也是凶手,这笔贷款是我批的,如果我当初坚定地否决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我才是始作俑者。”

    马思远一下子慌了,紧张又激越地说:“默默,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自己?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易卿的事除了她母亲最受伤的人就是你,如果你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当初宁可死都不会批过那笔贷款,我和你何尝不是同样的心理?只恨时光不能倒流,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我们也是在别人的设计下一步步地按部就班地前行,完全没想到会害死我们自己的朋友。你设想一下如果当初我们岗位上的人并不是你和我,而是另外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结局就会不一样吗?我看未必!这看似偶然的一环接一环其实已经形成一个闭合的必然。人生没有如果,不要再用如果当初怎样结果就会不一样的假设来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了!”马思远扶住苏默默的脸拿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即使他的内心无比自责他也不想苏默默同样陷入这种自责的情绪中,面对一个棋子般无辜生命的逝去这种情绪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人的精神意志,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两人都那么急迫地想要弄清真相的原因,想证明跟自己无关,想洗脱内心的愧疚,想完成灵魂的救赎。

    苏默默一开始从授信审批岗退下全职催收的时候马思远就知道仅凭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办到,虽然苏默默嘴上不说但他能想象得到以苏默默的上进要强将会面临多大的压力,他为此私下找过周盈。周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至于还不起星河的钱,他对周盈说只希望在周游诸多的债务中星河的债务能享有优先偿还权;他还说只要安家置业能还钱他马思远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哪怕是要了他的命,周盈捏住他的下巴尖嘲讽地笑道,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呢?只要你肯入赘我们周家,安家置业的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想还谁的钱就还谁的钱,想还多少都没问题,区区10个亿用不着周游出面,我都可以给你。

    马思远手一挥甩开了周盈的手说,周大小姐可太看得起我马某了,我这个冒牌的前市长儿子能值10个亿?说出去都没人信!我实在想不通马思远何德何能受到周大小姐的垂爱?论身家论外表论才华,我哪一点比得上宗意?哪一点能和Luke的亲爹相提并论的?眼前放着一个腰缠万贯的亲爹不要,非要给儿子找一个一穷二白的假爹,你究竟是咋想的?见周盈死不松口马思远不得不服软,他垂下头说,除了这一件办不到,也只有这一件办不到,宗意是我兄弟。

    他最无助的时候甚至想到了求助父亲,马烈一定有办法让苏默默从星河脱身,到时候他们一起离开星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美国过他们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而当他试探着向苏默默提出离开的想法却被苏默默一口否决了。“星河不会放我走的。”“如果星河准许你辞职呢?我是说如果。”“不走!”苏默默坚定地说,她当时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那种坚定决绝的眼神就像是刻在了马思远脑中一样,时常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提醒他其实他并不了解苏默默,或者说真正的苏默默既不是她所呈现出来的那个人,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她远比他想象中的刚毅有力。

    车开到停车场出口的坡道上才发现居然堵起了车。“这也太奇怪了,我下去看看。”

    马思远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下了车朝出口走去,他汗毛直立因为他预感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就是宗意的有意为之,果不其然出口上方的坡顶泊着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而车主不在,物业的保安站在车旁手持对讲机在讲着什么,马思远见状立马掏出手机打给宗意。

    “你搞什么啊?这样做太没有功德心了吧?”看着身后被堵的一长条车辆,马思远对着手机咆哮起来。

    “堵到你的路了?”宗意似笑非笑地挑衅道。

    “不只我的,还有很多其他下班的同事,保安在叫拖车公司了,你人呢?”

    “我就到了,马上开走。”宗意说完挂断了电话。

    马思远又沿着坡道往上走了几步想看看宗意是不是真的来了,他若是说谎耽搁大家的时间他一定会再打给他,结果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宗意和米心旸一同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宗意走到副驾为米心旸拉开了车门,在转身走回驾驶室时不忘往坡底看了一眼,他猜准了马思远一定会出现并且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离他几步之遥的马思远脸上怒火中烧的表情,他得意又轻蔑地笑了笑用两根手指比出一个“V”坐进驾驶室一溜烟跑了。

    “你怎么可以把车停在那儿?”米心旸责怪道,刚才忙不迭地捂着脸低着头只想赶紧闪,她不想明天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

    “你一说你下来了,我一下子慌了想都没想就把车停那儿了,你看我一见到你就激动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

    听到这话米心旸讪讪的脸颊有点发热,她没想到宗意讲话这么直白让她都没法接话了,宗意斜视瞟见她一副羞赧的样子不无得意地笑了笑。米心旸本想问刚才那通电话是谁的,因为她感觉宗意好像是在和被他堵住的人讲话,后一想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此就忍住没问。

    马思远回到车内的时候前面的车都疏通了,苏默默问:“刚才什么情况?”

    “哦,刚才前面的一辆车出了故障,现在好了。”马思远说着牵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掩饰内心的躁动不安,当他驶出停车场赫然发现宗意的车竟还在前方的直行道上不紧不慢地开着,就像是刻意在等着他追上他一样。

    “今天想吃点什么?”

    “随便吃点吧。”苏默默这日其实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马思远商量,结果发现他自从刚在停车场下了躺车回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着待会吃饭再讲也不迟。

    马思远尾随着宗意的车来到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苏默默诧异地看向他心想刚才不是说了随便吃点吗?他们现在很少去这种高消费场所,就像所有感情稳定的老夫老妻一样开始节俭了,不是特别重要的日子绝不会搞这种名堂。苏默默心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直到走进餐厅看到了米心旸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进门靠窗的位置上她才猜到了马思远这一系列古怪行径的缘由。

    “matt,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宗意见到二人走进连忙起身上前热络地拍了拍马思远的手臂,趁机在他耳边低语道:“做跟屁虫的滋味如何啊?农夫也想偷窥地主的生活了?”马思远的脸僵住了几秒紧接着便露出了友善热情的笑容,就像无意中偶遇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的惊喜动情。他发现“米酥姐妹”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身边的苏默默表现出的是欣喜优雅和得体,而对面的米心旸则是冷眼的,尴尬的,她甚至坐在位置上都没有起身,仿佛这一刻餐厅里进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四人换了一张大桌一起坐下,米心旸沉默不语,马思远简单地敷衍几句两人都各怀心事的样子。自从上次在龚总办公室被互相介绍认识后“米酥姐妹”再没见过面,苏默默一直很想找机会跟米心旸好好聊聊却只限于想法而没有行动,忙是一个原因但忙到了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就是借口了。米心旸一直为苏默默没有主动联系她而耿耿于怀,认为苏默默和马思远恋爱后便“重色轻友”了并开始质疑自己在苏默默心中的分量,对于有了男友的苏默默来说自己便是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人了。米心旸想到,她们曾经相濡以沫的艰难时光在苏默默眼里不过是昨日黄花了,而她在苏默默心里也早已轻如鸿毛,她的断联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matt,难道不介绍一下吗?”

    “不必了!”米酥姐妹异口同声,两人心里都有不忿也都不想再伪装掩饰。

    马思远感受到了两位女神间的火药味儿,虽不知她们之间究竟为何,他也敢肯定问题一定出自米心旸,她就像是《西游记》中浑身长刺的金圣宫娘娘谁靠近她就扎谁,这样的人注定是天煞孤星。

    “哦,她们二人原本就认识——一个单位的同事所以不用再介绍了,但是你俩我还是要介绍一下。这位是苏默默——我女朋友,这位是宗意——算是发小吧。”

    “幸会!”苏默默主动伸出手和宗意握了握。

    “早有耳闻,早有耳闻。”宗意笑道,“我和老马之间用你们女生的那个词就是闺蜜,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百闻不如一见啊!你说这个老马,交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却不带出来让我见见是担心我挖角啊?”宗意假意责怪实则吹捧。

    没想到这个人讲话这么轻佻直白,苏默默有点讪讪的唯有尴尬地笑笑,好在这句话暴露了他和米心旸的关系——好在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情侣关系。这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她,她太单纯太没有心机,而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种接地气的市侩感,还戴着一枚耀眼的耳钉一看就不像是有正经工作的人。苏默默好奇米心旸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社会人士,难不成他是星河的客户是米心旸在工作中认识的,而且好巧不巧他居然还是马思远的发小,闺蜜?这也未免太巧了!正襟危坐的马行长怎么看都不该和这种人是一路人啊?苏默默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等着马思远解疑,这日的马思远看起来和平时也不太一样,他似乎对这二人的关系并未表现出多少意外和好奇,他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马思远只得尴尬地赔笑,眼睛却犀利地瞪了宗意一眼,宗意看到马思远忐忑不安如坐针毡的样子特别想大笑一场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顿4人的晚餐吃得很是尴尬,只有宗意一人兴致勃勃地谈论国内外的经济形势,马思远心事重重爱答不理地符合几句,米心旸全程不做声不做气地吃着就像一个人在家吃着一份外卖,苏默默边听边点头因为宗意的观点不仅前言而且很有真知灼见,预判准确,在大时代的经济洪流下只有少数人能掐住财富的命脉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苏默默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地痞无赖的气质加上经济学家的头脑,抛开一开始的偏见不说此人仪表堂堂气度非凡,若不是因为米心旸她反倒能够给出客观公正的评价,相比之下马思远在他面前倒显得没那么自信了,想必此人来头不小。

    马思远的视线不经意地从米心旸脸上一扫而过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宗意忽然提议周末一起结伴露营,马思远当即沉下脸来说他没空,米心旸听到有钓鱼,户外烧烤和露天KtV像从睡梦中惊醒一样欣然同意了,浑然不觉马思远和苏默默投来的诧异眼光。她对苏默默笑道:“烤鱼不正是你的最爱吗?一起来吧!”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一个可以与苏默默冰释前嫌好的机会,断联太久的人连一次主动的邀约都感觉太过刻意,她想到上一次和苏默默在一起开心的玩耍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像上个世纪的事情那时她还没来星河。

    苏默默差一点就爽快地答应了,一想到马思远既然已经拒绝了要是她答应随行不是很奇怪吗?苏默默已经接受了一晚上的头脑风暴有点招架不住正在沉思间,马思远看了看手机后却开口说道:“原来我记错了,这周末是有空的,下周没空。”苏默默这才舒了口气,看到米心旸期盼的眼神刚准备应承下来,宗意却说:“我说的是下周的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