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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哈拉的阳光 第58章 暴力催收

    米心旸的手机简直要被转办的投诉邮件刷屏了,全部都是投诉她暴力催收的邮件,她这样的弱女子只有被别人用暴力对待的份儿哪轮得到她使用暴力。她查询了系统这些投诉的客户确实全都是她名下管户的客户但上门催收的人并不是她,投诉中的上门时间与工作日志上记载的不符,大部分她还没来得及去呢,怎么就投诉她暴力催收了呢?她耐着性子一封封地翻看这些邮件,无一例外上门的是两位凶神恶煞的大块头男士,因为这些客户都归属于她的管户所以系统自动派发给她,她想如果是这样那这些邮件一定也第一时间抄送给了部门总经理,刚意识到这一点汗毛还没来得及竖起来龚总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咆哮道:“米心旸!你赶紧滚到我办公室来!”

    米心旸放下电话才发现外间办公室的人都在看向她,龚总的声音气吞山河哪怕是从手机中传出周围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前几天才跟大家分享完成功的催收经验,扬眉吐气还没几天现在又打回原形变成刚调来时如履薄冰的小媳妇状。

    龚总一看到米心旸进来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巴掌在桌上狠拍了三下仿佛米心旸就是那桌子不打不解恨。“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真是经不起表扬,才把你立了个典型让你出来跟大家分享成功经验,这才几天,大巴掌就啪啪啪打我脸上了。你说说这叫怎么回事吧?米心旸啊米心旸,我千算万算算不到你竟然还有黑道背景,我真的是小看你了!看来你的催收成果都不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你之前的业绩一笔勾销,停职查看。”

    米心旸两眼一黑一下子瘫倒在地,龚总急忙打开办公室的门几个同事见状立马冲进来把米心旸架到沙发上坐下,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米心旸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米心旸手一挥:“没事儿,就是没吃早餐,低血糖。”一个女同事从包里拿出一瓶果粒橙递给她,她喝了几口才缓过劲来,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见米心旸恢复过来那几个同事又都出去了,龚总皱着眉头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你是校招的大学生还是硕士研究生,社会关系上应该是清清白白的,怎么跟些地痞无赖搅在了一起?你出外勤代表的是星河银行的品牌形象,现在百年星河的品牌形象都被你给毁了,我还要为你向上面打报告,你说这个报告怎么写吧?”

    “我想说的是——”如果说残酷的职场教会了她些什么,那首当其冲的一点就是不要做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是自己的错千万不能认,这就不是一个能谦虚谦让的地方,你若不敢为自己发声,那就怪不得别人把锅往你身上甩,当龚总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米心旸的时候,她才敢直视着他的眼睛极力撇清自己:“这件事与我无关!第一,这些投诉的客户并没有接到我署名的催收函,你们只是根据管户查到了这些客户有可能是我上的门。我每次出外勤都会记载工作日志,就在我收到转办的投诉邮件时我仔细查阅了这些客户,这些投诉的客户都是我近期将要上门还没来得及去的。第二,不排除这些客户欠有其他外债,拆东墙补西墙在这些逾期的客户中见怪不怪,也许是他们在其他渠道的负债被上门催收了误以为是星河的。”

    “你——你——你个米心旸竟然学会狡辩了,还巧舌如簧,那为什么别人一个都没有,投诉的都是你的客户?”

    “那是因为有人想陷害我故意泄露了我的管户信息。”

    “谁陷害你?你说?你该不会想说是我陷害你吧?你明天不用来了,我管不了你了,你的背景太复杂。”

    安排给她的客户名单是直接分配到名下的业务处理系统里,没有她的扫码授权外人无法登陆她的系统查阅,尽管和清收部的同事之间存在小摩擦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捧杀陷害她。先找黑社会帮她完成清收任务,使她的业绩冲到第一名以winner的身份向大家分享成功经验和喜悦,再来打压她让她深陷投诉的泥淖不得翻身?别说她们无法获取她的客户数据了,就算真的获取了谁有这个七窍玲珑心想到这种阴招呢?更何况黑帮人士是那么容易请得动的吗?请黑社会对付她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她这样的小蝼蚁只需轻轻一捏就能死得透透的。米心旸仔细回忆起有关客户敏感信息的一点一滴,忽然记起那次无意中遗落了工作日志刚好被宗意捡到,就是他没错了,但她不能讲,讲了只会罪加一等泄露客户信息和商业机密,她现在只能打死不认反正他们也没有证据。

    “我请你做好内部自查!”米心旸一下子摔门而出,有工作成绩的时候就想着居功,出了问题就都是下属自己的问题,她不想再听他碎碎念,一个大男人长着一张女人的碎嘴。银行这个地方很奇怪男人像女人一样心细如发斤斤计较,女人又像男人一样强势果敢雷厉风行,现在这个地方之于她既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安全感只有无穷无尽的劳碌和奔波,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可以因为人的因素变得那么复杂。事情是简单的,复杂的是人心,这就是银行。

    米心旸丢下手头的工作,赌气出来后打给宗意:“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刀叉撞击瓷盘的声音,他把她害成这样竟然还可以悠哉地吃西餐,米心旸一股火气升上来。她不得不按捺住内心的气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她才讲完就听到叉子扔进瓷盘里的清脆声响。“我那天把你的工作日志偷偷拍给了老魏,让他按这上面的地址叫几个弟兄上门,我见不得你受累受气又受辱,为了这个烂工作。”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凭什么插手我的工作?我受累受气又受辱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我用不着你同情我。你要是真心想帮我是不是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你从来都是这么霸道,这么自我,这么自以为是。烂工作,哈哈——现在连这个烂工作都没有了,拜你所赐!这下你高兴了?”宗意听出米心旸语气里的哭腔忙问:“你现在在哪?呆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别!让我一个人静静。”米心旸说完挂断了电话,她极力克制自己才没让眼中的泪落下来,那是她最后的倔强。她隔着迷蒙的泪眼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朝阳,那样的耀眼而生机勃勃,不管自己的人生有多晦暗旭日永远照常升起,反观自己的人生虽处在朝阳一样的年纪却活得毫无生气,就像一轮迟暮的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看不到任何希望。

    米心旸看时间不早了就打了辆网约车如约来到一家咖啡店,几天前冯琳就约了她,从云南回来后两人虽然私下里还没约过但彼此都牵挂着。《中国银行保险报》在第一时间推送了冯耀辉的判决结果,米心旸看到后并没有给过冯琳一点点的安慰,她知道冯琳自尊心强又好面子,这时候任何一点点的嘘寒问暖对她都是二次伤害,现在冯琳主动约自己应该是已经走出阴霾了。

    米心旸在一个面窗的位置上坐下,春夏秋冬又一春落地窗外是初春的一片生机盎然,万物从冬的萧寂中走出周而复始有低谷也有高潮,唯独自己的事业和人生永远在泥淖里摸爬滚打似乎永远迎不来春日的曙光。冯琳戴着一顶五彩斑斓的棒球帽推着一个行李箱进来,再次见面的两人先是怔住了数秒,然后才上前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米心旸,我想死你了!”冯琳激动地说,自从米心旸调离西直支行两人就没见过,松开手时彼此的脸上都挂满了泪,这还是冯耀辉宣判后冯琳第一次落泪。她都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硬撑了那么久的,也不理解为什么在见到米心旸的那一刻情绪的洪水决了堤,原来她一直都不了解自己。“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真的棒棒的!好样的!”

    冯琳静默地凝望着窗外的景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似乎在想着什么回忆着什么,米心旸多么希望眼前的春意盎然和勃勃的生机可以带走冯琳的伤痛,她来到吧台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一块提拉米苏。在云南的时候冯琳嘴馋每天都念叨着各种好吃的,其中念叨的最多的就是提拉米苏。待到米心旸点好餐回来的时候见着冯琳的情绪已有好转,她现在衣着休闲只化淡妆穿平底鞋与两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位冷艳高傲的“白富美”完全判若两人,还多了一种洗尽铅华的沧桑感。

    看到米心旸端来她爱吃的甜点冯琳的脸上露出了感动的笑容,真正了解她的人不多把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曾经在工作中飞扬跋扈让她树敌无数,现在在背后议论纷纷看她笑话的大有人在,星河这种地方善良的人不多,像米心旸这样既单纯又善良的人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彩云之南,让我失去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爱人,又让我得到了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人生就是这样有所失有所得!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冯琳调侃道。

    米心旸笑着点点头,安慰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就像这窗外的一阵风吹过了就过了。”冯琳知道米心旸指的是周子麒,米心旸刻意避开不提这个人就是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反倒是她自己早已看淡无所谓了,她现在对周子麒连恨都没有,她甚至都感受不到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周子麒现在对于她来讲就跟这路上走着的一个陌生人一样的无感,在她心里无法掀起任何的波澜。

    “太甜了!”冯琳被甜味刺激了一个灵醒,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亏你还记得我爱吃提拉米苏,上次吃提拉米苏还是去云南之前,后来老冯出事了就没再吃过甜点,不是不嘴馋而是情感上觉得自己若还有心思享受甜点就太不孝了。”

    米心旸想一个没有自虐心理的人是绝不会把车开进湖里的,哪怕车上坐着有深仇大恨的人,冯琳强迫自己不吃最爱的东西其实也是某种层度的自虐,她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危险。米心旸想象得到周子麒在关键时刻的背弃对冯琳这样从小家境超好自尊心又超强的人是致命的打击,她希望冯琳是真真正正地看开了放下了,而不只是口头上的。米心旸注意到冯琳放在脚边的行李箱和她的多巴胺帽子,笑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啊?”冯琳摇摇头告诉她要去总行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培训,换一个环境对心情也有好处,这还是陈冉替她争取来的福利。

    “陈主任其实对你挺好的!你还老跟人家过不去。”

    冯琳讪讪地自嘲道:“人一旦长了刺就浑身都是刺,逮谁扎谁,你不一样被我这个刺头扎过吗?哈哈——你们呀都是君子,大人有大量,那些小肚鸡肠记仇的人是不可能和我走到一块儿的。”

    米心旸简直被冯琳的厚脸皮折服,笑道:“谢谢啊!你这表扬人还不忘抬举自己。”两人喝着咖啡笑做一团,彼此都感受到了难得的愉悦和放松。“怎么不考虑考虑陈主任?”

    冯琳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差一点喷了出来,“我和他?亏你想的出来?小米呀小米,我现在总算发现了,原来你就是个呆子!”米心旸瞪大了眼睛不知所云地看向冯琳,“你居然连陈冉有未婚妻的事儿都不知道,是不是太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关注领导的八卦也是一种良好的职业素养,还好你只是在我面前闹笑话,我这人厚道不笑话你。”冯琳嘴上说着不笑实则笑个不停,一想到米心旸居然能把她和陈冉那篇“八股文”联系在一起就觉得好笑,反而米心旸一脸的认真:“那还真没看出来,陈主任怎么还不结婚呢?他也老大不小了!”

    冯琳不禁收敛了笑容说:“你还在西直支行那会儿他是打算要结婚的,谁知不久患上了抑郁症,婚期就耽搁了,他现在病情好转又有了结婚的想法。”米心旸这才想起苏默默跟她说过的易卿和陈冉都曾找过米娅做心理咨询,并且苏默默相信只有米娅才能揭开易卿的死亡真相,只是如果易卿的死若真与米娅有关的话那想从她的嘴里套话基本上不可能。

    “他的未婚妻小雪是他的研究生同学,两人的感情基础好,小雪毕业后就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是那种安分守己没有任何野心的乖巧女人,这种女人最适合陈冉这种人了,一个家里总有一个要拼搏进取,另一个就要相夫教子守好大本营,这样的婚姻才是长久而稳定的。”冯琳接着感慨道:“星河的人就没有几个婚姻好的,野心太大诱惑太多人又太精明,只期望他是个例外!”

    “既然星河人的婚姻都是说散就散的,那么星河人的恋爱更要看开才好。”米心旸见冯琳已经释怀了才敢这样说。

    “舔狗怎么会是对人的侮辱,明明就是对狗的侮辱嘛!男人哪有狗忠诚,从来只有主人抛弃狗的份儿,还没有狗卖主求荣的。”周子麒曾被调侃是冯琳的舔狗,对这样的评价周子麒甘之如饴并且越来越坐实这个头衔,后来竟位列星河几大舔狗之首,“没想到周子麒竟破格提拔了,真他妈的小人得志啊,陈冉终其一生都混不到他现在的位置。”

    冯琳不吐不快:“星河职场上的猫腻太多了,有二十出头刚做客户经理没几年也没业绩的小屁孩被破格提拔到了总经理的位置,呵呵——,这不提拔还好,一提拔就被人发现了他背靠的大树其实是他的亲舅舅,被人举报违反了行内的近亲属回避政策,最后只有灰溜溜地滚蛋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可见臭狗屎一样的东西可以把你捧得很高,但不能保证你一直待在那儿。”

    “有一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周子麒不是你的直级领导,但他现在可是陈冉的上级,他若是跟你为难,陈冉不一定保得住你!”米心旸提醒冯琳要收敛一点,周子麒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

    冯琳摇摇头惨然地笑道:“我现在对于他来讲也许连路边的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他是不屑于对我下手的。”

    “陈主任真是个好人!”米心旸把上次偶遇葛静的事告诉了冯琳,冯琳笑道:“这叫会叫的狗不咬人!别看他每天凶神恶煞的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其实心比谁都软。”

    “我发现你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什么好话到了你嘴里都不是原来那个味儿。”

    “今天怎么三句不离狗,狗狗那么可爱咱们这是和狗有仇吗?”冯琳一提点米心旸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拿狗做反面比喻了,一时两人又笑做一团。

    喝着咖啡舒心地笑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冯琳赶飞机的点儿,虽然只是短暂的分别三个月两人都非常的不舍。忙于工作没机会见面的时候感情可以搁置在一旁,可一旦拿起了就不舍再放下,没想到这次见面这么快就接近了尾声,临别时两人又抱在了一起。“米心旸,谢谢你成为我在星河唯一的朋友!”

    米心旸推着冯琳的行李箱,两人漫步在春光无限的林荫道上,这条路的尽头就可以拦出租上机场高速,两人慢慢地走着似乎都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到尽头。其实见面前米心旸本想问问冯琳是如何处理客户投诉的事情,还没开口就知道了答案——有陈冉的暗中斡旋她已逢凶化吉,只可惜她没有这样一位贵人能出手相助。一想到回去后将面对的狂轰乱炸焦头烂额,她感觉自己如同站在一块漂浮的冰面上越漂越远又奇寒无比,陈冉已经帮过她一次,她不能再指望陈冉神通广大到可以插手其他部门的事情,在高层眼里陈冉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如果不是为了她,她多想一走了之,现在的星河已经没什么值得她去留恋的了,唯有一个被星河死死绊住走不掉的苏默默,和一个至今没能找到的易卿死亡真相的疑团。

    冯琳不得不惊叹在银行这种地方冯耀辉如何能凭借一己之力混到那样的高位,他可是农村出来的小伙没有任何关系背景,单凭这一点她还是挺佩服老父亲的,冯耀辉也只剩这一点让冯琳钦佩了。冯琳始终无法理解的是冯耀辉并不愿意为了她动用自己在银行业的资源人脉,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周子麒,她想周子麒只怕早对父亲怨声载道了,只是忌惮父亲的地位和威信一直不敢有所流露,一朝父亲失势了他的本性便暴露无遗。周子麒对自己的恨有很大一部分源于对父亲的恨,冯耀辉绝不是周子麒攀附的唯一一株高枝,没有冯耀辉他周子麒一样的加官进爵,他们父女二人不过是周子麒想利用而未得逞的一颗棋子,好在父亲英明没有喂饱这只白眼狼。

    一直走到林荫道的尽头冯琳才告诉米心旸她个人不仅遭到了周子麒的背弃,她的家庭还遭到了冯耀辉的背叛,冯耀辉过去带给她多少爱与支持,现在就带给了她同样分量的恨与痛苦,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对男人动心了但她希望米心旸可以遇到真爱,人生至少要轰轰烈烈地爱一场。米心旸感觉爱情对她而言就像是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一样虚无缥缈,一样的遥不可及,一样的一触就破,她不相信爱情这件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只是在她想到苏默默对马思远的爱时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爱情这样东西还没发生在她身上却已带给她痛苦的感受,她和冯琳一样灰心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