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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都市的超能力者 第二十七章 天堑

    “祸相·创界。神煞乱命·玄仙罗网!”

    帝都中心,仪祭厅内部,刘忠武的世界完全展开。金灰二色的丝线在大地上编制为罗网,浑浊的天空被星斗与夜空取代,夜空之中灰色的凶星一闪,天枢区以南的所有建筑在同一刻碎为微尘。

    尘土飞扬间青衣的剑士鸟般起落,他每到一处周边的建筑均会化为齑粉,因而他必须接连移动一刻不停。秦暝走得云淡风轻,表情很是困惑。

    “唔……忠武你今日怎么这样凶暴,不像你啊。”

    “凶暴?老子恨不得亲手咒死你!”

    刘忠武站在残垣断壁之间,一双眼睛气得通红:“还打架还打架……混账东西,你连当下的局势都看不清了吗?!帝都有难了,永恒王者要降临了!你但凡还有点人心就该滚过去战哈德良,去打隐律主!!”

    秦暝挠头:“可我都打过了,再打没有意思……”

    “这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吗?!这是大局!”刘忠武喊得破了音。先前那点颓废自责的郁郁之气早被这浑人气得飞到了九霄云外,眼下刘大人嗓子里简直要冒出火来。他双手掐诀灌注心力,夜空中的凶星随之光芒大作,秦暝脚下的大地变作泥潭,他周边的尘埃像有生命般丝丝缕缕缠向他的身侧,如同海潮中回旋的涡流,要将他拖入深渊永劫不复。

    刘忠武的创界法是自主制定命运的世界,此刻他便给秦暝安了个“灾星厄运”,凡所至处尽为灾祸,天生厄运驱使万物为敌。然而天数却不敌武者的神通,昏黄刀光一闪而过,诸多厄运烟尘爆散。秦暝自尘烟中走出,指间夹着一片枯叶,他随手将叶片掷向空中,厄运的星光顿时黯淡。

    那颗星星变作两截了,因为一片随手掷出的枯叶。

    “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大局’……”秦暝有些苦恼,“忠武你想,再之后就该是寂静王和秩序王,还有一直看着的平等王。我们‘走’之前最多就打掉一个,运气好重伤一个,剩下的想不到法子处理……而隐律主赢了,大家至少不会死啊。”

    “什么走?你到底在说什么?”刘忠武气急。

    秦暝苦思冥想了一秒,总结道:“我用非天净土算了一路,觉得你们打不过。”

    刘忠武一下子怔住了,绷得紧紧的脸松弛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事实和你的料想完全不同,你的傻子朋友其实不傻。他煞费苦心用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帮你们算了半天,算出来是这场仗不了。于是他借着打架的由头过来劝几句,说算了吧这把别打了,妥协和放弃也是一种选择。我帮你找了个新上司,虽然比现在的差但总归比未来的要好,以后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你还没什么话好说,傻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之一,而你撑死是个官僚。你们的努力你们的筹谋他一眼就能看得清楚,他是觉得真行不通才特意来闹了这一出。

    多好啊,没有一点坏心思,体贴得像是个帮孩子安排前程的家长。

    “创界巅峰了不起吗?”刘忠武说。

    秦暝困惑:“你说什……”

    秦暝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那个一向和善好脾气的胖子在此刻显得有些陌生。刘忠武粗重地喘息着,怒睁的双目中满是血色,眼眶两侧细小的青筋跳动,简直像是暴怒的明王。

    “让你的非天净土吃屎去吧!!”刘忠武咆哮。

    大地震动起来,不是哈德良的印记带来的地震,而是土地移动时自然的震波。玄仙罗网在玄织君的暴怒中延伸,整个永光帝国的地貌为之改变。山岳飘起,丛林迁移,海水倒卷,罗网牵生生制造出了壮烈的天象,夜空中万千星辰齐闪,降下乱命的辉光!

    “很好。”秦暝微笑,“忠武你终于有些战意了!”

    遥遥一百四十公里之外,东海之水龙吸般卷起,在渔民们震撼的目光中横跨半个帝国涌向神京。掌阴气的水星落于海潮,化作长达千里的长鞭砸向秦暝。秦暝飞跃而起,在半空中拔刀。他在一个呼吸间便跃出帝都来到了曾经垂钓的湖畔,长短双刀同时挥出,水鞭被斩做满天大雨。

    刘忠武随即出现,抬手一指星空。数不清的凶星祸煞自夜空垂落,一颗颗融入水鞭化作的雨幕中。雨水在半空中急速膨胀,扭曲,生出诡异的四肢与头颅,化作奇形怪状的人形落于大地。每一位雨水人形都代表着一种神煞,每一位星君都远胜先前的单一“灾星”,而刘忠武抬手便是一百零八道煞星。

    合神令·宿将伏魔阵!

    秦暝如旋风般杀入敌阵,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地斩裂一位煞星的头颅,他身在雨中青衣飘飘,不见长衫上有一点湿迹。暝刀斩切间男人愉快地大笑:“这才是你该有的水准!忠武你从前太过束手束脚了,一招落败就主动投降,总觉得自己赢不了就不尽全力。其实你不必这样想的!大家都是一个老师教的内门学子,没有谁本来就比其他人低一头!”

    很久以前的切磋似乎也是这样的,刘忠武每每一招败了便主动认输。太学内门的柏树下四人不知打过多少次,总是他第一个下场在树荫下坐着,等着这一次是谁夺第一……然后严契会很傲慢的笑,司徒弈唱着不阴不阳的戏,秦暝蹲在旁边吃着零食,说忠武你可以再加把劲,下次胜负未曾可知……

    刘忠武狠命眨了眨眼,斩断记忆的思绪。他的官服被落雨打湿了,抹了把脸,圆胖的脸上划过咸腥的雨珠。

    “你果真是个傻子,认识十多年了还不明白。”刘忠武低声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最开始,就和你们不在一个层次上!!”

    最后一位星君被暝刀斩碎,秦暝无言望向天空。黑压压的阴影照在他的头顶,令白日压抑得犹如昼夜。

    那是一座山脉,帝国闻名的仙山“东岳”。高耸入云的山峰被玄仙罗网托起,跨越了大半个帝国来到此处的天空。这样的山脉共有五座,帝国境内的五岳仙山被刘忠武生生赶来了战场。他双手掐诀怒目暴喝,五岳仙山齐数向秦暝坠下!

    “祭请五岳圣帝,镇压天地五行。五老圣山禁神阵!”

    秦暝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苍穹之灾,那时他们站在大地上遥望空中的巨龙,感觉活像是另一片大地从空中压下。如今的赶山填海之法术,论质量与体积大抵还要超过当年的苍穹之龙。这法术很有刘忠武的特色,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天象地势设立阵法,所以他直接把地势“搬”了过来,用最短的时间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你也努力了十年啊。”秦暝说,“这招不错。”

    他收起双刀,单手掐诀,一点光芒于胸前闪烁,随后演化为变化多端的大千世界。那瑰丽的世界中有金色的原野与澄净的天空,有墨色的飞鸟与奇形的机械。五岳神山毫无阻碍地落入其中,金灰线条勾连出的种种变化被虚影复现。一时间无数座山脉浮于空中,为暝客演化出阵法应有的每一种变化。

    “奇相·创界。非天净土。”

    可能性的计算在刹那间完成,秦暝挥刀斩去所有神山的虚影。五岳神山轰然落下,他轻而易举地穿过漫天烟尘,暝刀一闪便将神山斩为碎石。可能性的斩杀为他提供了十倍于先前的力量,此时此刻刘忠武已没有危及到他的手段。

    秦暝有点遗憾,他转身望向尘土,想知道友人此刻的表情。

    飞扬的尘土中射出五道灰光,整五把山石雕刻的利剑撕裂空气,带着锁链钉在秦暝的身侧!

    “唔?”秦暝扬眉。

    “你这浑人的性子,我是最清楚的。生来好斗又好奇,敌人用了什么手段就非要见识清楚才算满足。所以我非得拿出你没见过的新鲜东西才行,要新,要复杂,要让你一眼看不透,这样你才能拿出非天净土……”

    刘忠武跌跌撞撞地从烟尘中走出,他的脑袋上破了一道口子,血液流过了半张脸。他以单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遥遥指向秦暝的脚下。

    “那你这次便再算试试……看你能不能算出这一局!”刘忠武暴喝,“命中有定,劫数难逃。绝仙阵·伐命凶劫!”

    五道灰剑震动起来,剑身共振发出凄厉的争鸣,划开泥土向秦暝一寸寸逼近。秦暝率先跃起,一步横行千里。那五把灰剑随之出现在他的身侧,未有一丝偏离。他紧接着挥舞双刀,以暝刀将其斩切,然而刀刃落到灰剑上却似透过了幻影,无所不断的暝刀这次竟然失手了。

    “斩不断?”秦暝心念一动,非天净土再次开始验算,黄金色的原野上演化一个个幻影。均是秦暝立于剑圈之中,五把利剑向他逼近,可那些或闪躲,或反击的幻影方才出现便骤然消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生生抹去。

    只一刹那间原野之上便空空荡荡,唯有一个幻影立在中心,那是秦暝无法逃离剑圈的结局,他被五把利刃加身,血溅当场!

    五把灰剑逼近的速度越来越快,秦暝却依旧不知脱逃之法。他仰头望去,见团团浓云笼罩在他的头顶,血色的云团中透出冷酷的杀机。非天净土的天空竟被血色侵染了,刘忠武的决战术式甚至扭曲了他的创界。

    那团团血云中有隐森的暗光透出,一道血色的霹雳自云中劈下,秦暝挥刀将其斩断,然而纷飞的雷霆之力融入到石剑之中,围剿秦暝的速度又快数分!

    “杀意……天雷……”他沉吟片刻,豁然开朗,“这样吗!命中注定的‘杀劫’!”

    刘忠武双手紧握,以全副力量维持着这诡异剑阵。他没有功夫答话了,这就是他最后最强的一击,融合并超越了厄运、随机与天命的权能,以五岳神山的崩溃为代价而制作的决战术式,锁定未来的杀劫。一切可能性都将归于死路,不存在未来种种自然也就没有可供斩杀的幻影,这是专为针对非天净土而祭出的手段,为秦暝一人而打造的杀局!

    刘忠武那焦灼的心中忽然一沉,他看到了友人的眼神,依然快活,依然单纯,灵动如空中的飞鸟。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个。”秦暝微笑,“我也用最强的一击来回应你。”

    五道灰剑已刺破秦暝的衣衫,他微笑着张开双臂。长短双刀划出缥缈的轨迹,仿佛雄鹰伸展羽翼。

    “——清世剑·天人浮屠。”

    然后,秦暝斩下双刀。

    刘忠武什么也没看到。

    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刀的。没有看到他是怎样破招的。没有看到非天净土是何时消失的。没有看到自己是怎样中招的。

    当刘忠武反应过来的时候,绝仙阵已碎为齑粉,地上流淌着点点血色。他下意识低下头来,看到自己胸前一长一短的两道刀痕。

    “……”

    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想要为之后的战斗争取情报,可逼出了招式也理解不了。没有作用。没有意义。这整一场战斗,仅仅是让对方满足了片刻。

    刘忠武的身子晃了一晃,倒在血泊之中。意识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友人收起双刀,笑容中多了一丝不清不楚的味道。

    “真好啊,忠武。”秦暝说,“你比以前强得多了。”

    他伸手去抓秦暝的衣角,只握住了一片被割破的青布。手掌无力地落下,激起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