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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大师兄又不活啦! 第178章 “好天”和“坏天”

    他爹伤好了之后,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他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他娘口中的修士是什么意思。

    “修士,就是以超脱凡人之身寻仙问道,一人一剑,斩妖除魔,不为红尘牵绊,不为……”

    他话还没说完,他娘就扔了装葡萄的盘子过来,嘭噔一下打在他脑袋上。

    “超脱凡人之身?不为红尘牵绊?吹,来,我坐在这里听你继续吹,吹啊!”

    他爹明明是个修士,却丝毫不用灵力来挡他娘的攻击,反倒被他娘拎着铁盆棒棒棒敲了一头包,不得不抱头鼠窜。

    他娘一边打,一边很有节奏的“吹!我让你继续吹!”

    他原以为他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硬汉,没想到是个被媳妇暴揍一顿的狗。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在他爹留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惹他娘生气,然后故意讨一顿打,心满意足地睡觉。

    他看得叹为观止。

    幼小的南杏落对于爱情观这个东西又一次刷新了认知。

    那段时间里,他爹通常挨完打就会带他一起练剑,有时天气不好,他们就坐在房檐下,听他爹给他讲修士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世间人人皆知的牛逼哄哄的柳长归,一把黯星剑在手,全天下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仰着头问他爹,“你也不行吗?”

    虽然南杏落是他们收养的,但那个时候在他心里,他爹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结果他爹一把揉乱了他的脑袋,哎了一声往后一躺,看着雨丝飘落的天幕。

    “我还真不行。”

    他眼中有怀念之色,似乎亲眼见过什么宏大的场景。

    “他出剑,万剑争鸣,所有人看到那种场景都呆住了,手中伴随自己多年的长剑还想窜到他身边去,就在这种状态下,还有谁能面对他出剑?”

    “光站着就已经耗费全部心神了。”

    小小的南杏落拖长声音哇了一声,似乎已经能想到那种万剑齐发的场景。

    过了片刻,他又问道。

    “那他和天呢?”

    他爹撑起身子看着他,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片纯真的疑惑。

    “他和天,谁更强?”

    他爹沉默片刻,笑了笑。

    “你觉得呢?他和天谁更厉害?”

    南杏落像是早已有了答案,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天。”

    “为什么?”

    他爹坐了起来,抱着双臂好奇地看他,“你可能不认识柳长归,也没有亲眼见证过他有多强,如果说当代修士谁能与天争锋的话,除了柳长归,我想不到别的名字。”

    南杏落望着灰扑扑的天空,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暗淡的纱幔轻轻遮掩。

    雨滴轻敲在屋檐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而又略带泥土芬芳的气息,有些雨丝会被风吹动着飘进来,滴在南杏落的脸上,凉丝丝的。

    “因为是天孕育了我们啊。”

    他擦去脸上的雨水,留下潮湿的痕迹,“人怎么能妄想与天交锋呢?”

    “如果天没了的话,我们还能存在于这个世上吗?”

    他爹情不自禁地反驳着,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形容不上来。

    “如果这个天是坏天呢?祂创造出我们,或许只是闲来无聊,想看我们在生活中挣扎,想看我们在天灾人祸中苦苦哀求,想看我们因为战乱互相残杀,这种天也可以吗?”

    南杏落这次犹豫了更久。

    他说。

    “你说的不对,这不是坏天。”

    “在生活中挣扎是我们成为我们的意义,不论我们多强大,不论我们多弱小,我们只要活在人世间,就总会在生活中挣扎。”

    “至于天灾人祸,这不是天特意降下的惩罚,人祸可以杜绝,天灾可以避免,做人都偶尔会生病,你也要允许天生病才对。”

    “最后的战乱,那就更是我们作为人的自作自受了。”

    他爹也没想到这个收养来的孩子平日里会思考这些,忍不住接着他的话问道。

    “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坏天呢?”

    南杏落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好天”和“坏天”之分,对于他来说,“天”是唯一且不可替代的。

    “我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但如果有那么一天很多人都在批判这是个“坏天”的话,那一定是他被替代了。”

    “什么意思?”

    他爹抬起头来,看看天又看看南杏落,“祂还能被替代?”

    南杏落点点头。

    “所有人都可以被替代。”

    “他也是。”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天边轰隆一声,传来一阵堪称温和的雷声,不炸耳朵,不吓心脏。

    他伸出手去,像在接天落下的泪。

    他爹用一副古怪至极的表情看着他。

    自他修炼以来,再也没有眼花看错过什么东西。

    所以方才在南杏落的眼中真的闪过了一道淡淡的金光?

    自从发现了这个事情后,他爹带着他练剑都更卖力了,还时不时就给他灌输一定要去上瑶宗一定要去上瑶宗这样的话,听得南杏落烦不胜烦。

    以至于后来遇到柳长归,他也只是淡淡地想,“哦,这就是柳长归。”

    他爹最后回来的那一次,给他打了一把剑。

    他爹还特意给他用纸鹤传了封信,要了他的指尖血,还问他有没有想好叫什么名字。

    南杏落想也不想的就在纸上提笔写下了“小楼春”这几个字。

    他娘拢着一件薄纱披风,靠着桌子问他为什么想叫这个名字。

    南杏落提着笔顿了片刻,赶在墨迹滴落下来之前,将笔靠在了笔搁上。

    “就是觉得……春天一定会遇见什么。”

    “行吧,过两天你就十五了,我们要去浪迹天涯,银钱什么的都给你留好了,你若不想去修炼,就盘个铺子找点事做,若想继续练剑,那就去找上瑶宗看看。”

    他点了点头,这是自南杏落懂事以来他们就商量好的,他娘放他爹去追求他的梦想,但相对的是,在他娘三十的时候要回来陪她最后一段路。

    这最后一段路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哪怕南杏落也不能插足。

    他娘一拽披风,摇曳生姿地走了。